女帝难当:笼中囚凤惹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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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玉屏影梅虚换竹

和瑞五年,七月,蝉鸣蝶语。

夏日的皇宫,静寂肃穆也被日头拉得格外冗长。

日照宫墙,绿树浓荫,那雕着如意花纹的石青方砖上毫无昨夜狂风骤雨之痕。李奶娘跪在寝宫门口,最后帮元瑾理着衣摆。她一身绛色宫装,螺髻只插着一根银簪子;所带铜色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漆黑的眸子和娇小嫣红的唇瓣。

阮太后告知元瑾,是她两岁时顽劣打翻烛台,烧了哑巴李奶娘小憩的软枕,烧毁了李奶娘的容貌。

彼时年纪的元瑾尚不懂愧疚,只觉自己要待李奶娘与别的宫人不同些,于是伸出稚嫩的小手扶起跪在自己身旁的李奶娘,然后才向御书房跑去。

“皇上,您慢点!”

长长的游廊上,元瑾扯起织锦龙云肩通袖龙襕妆花缎衬明黄褶袍跑着,把撑着直柄銮金花伞和打着鸾凤扇的一干宫人甩在了身后。

正是炎炎夏日,从元瑾的寝宫到御书房虽只隔了一个庭院,等坐在御书房时,她身上的龙袍还是被汗水浸湿了。

陪元瑾读书的,有大司马墨凡的长子墨肃,太医院院首萧子敬的公子萧渃。

彼时,萧渃十岁,墨肃八岁,元瑾五岁。

萧渃总是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头发用青缎布束在项上,脑后留出些许长发飘逸着。他终日穿着纯白袍子,袍子外面披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举手投足之间,袖袍如云层舒卷。

墨肃俊毅的面容上有两道如利箭般的浓黑眉毛,两个乌黑的眼珠子喜欢忽闪地转着。他不喜袍子摇曳,总是把腰间的黑色带子勒得很紧。墨黑的头发用一根银白缎绾束着,脑后的发丝绕着他身上碧青色的衣袍,透着英气。他一双星目不满地看元瑾一眼:“皇上,您又来迟了!”

元瑾心生歉意,不觉后退一步,目光含谦地望着太傅。太傅闻言,立即呵斥墨肃道:“墨公子,不可放肆!”继而躬下五十多岁的腰身,领着萧渃与墨肃跪拜元瑾,“臣等参见皇上!”

元瑾虚伸了伸手:“太傅快快请起!”

她心中不明,讲着长幼有序之道的太傅,为何要带着萧渃、墨肃向自己行叩拜之礼。

阮太后曾告知她,她是大魏国的国君,大魏国所有的臣民都要拜俯在她脚下。她不知国君何意,每次上朝那十二旒白玉冕冠压得她无法抬首,密密垂在眼前的白玉珠旒也令她无法看清朝堂下自己的臣民。

为着夏日暑气灼人,元瑾的龙案临窗而置,窗外是一棵合欢树,花开正馨。

雨晴夜合玲珑日,万枝香袅红丝拂,碧绿叶子上还印有雨珠干透后的痕迹。蝴蝶从合欢花上飞舞,带下一朵合欢花,飘至元瑾手中书上,蝴蝶却翩然飞出元瑾视线。

半部论语治天下,太傅口中的治国之道,远不及蝴蝶的自由令元瑾心生往意。

“咳咳……皇上……”

太傅一阵拖长了声的呼唤,令墨肃与萧渃都看向正在瞧着窗外的元瑾。

元瑾回首,萧渃眼眸暖如窗棂外的日光,墨肃眸中漾着嘲讽与幸灾乐祸的水光。

她心生窘意,即刻拿起手中的书,随着太傅而念。

待下学出了御书房,萧渃去太医院同他父亲学习医术。墨肃不急于回府,便同元瑾一起回了寝宫。

当殿内宫人退去,墨肃喊元瑾,“元瑾!”

朝堂中只有两个人不用向元瑾行跪拜之礼,一个是元瑾的外公大司徒阮愚隐,一个是墨肃的父亲大司马大将军墨凡。

于是,只要元瑾身旁没有宫人伺候,自小受宫人行礼的墨肃便会直呼元瑾名讳。

他是宫里第一个喊元瑾名讳的人,听在耳中与平日里的“皇上”很不一样。

元瑾颔首,灵动的双眸像看兄长一样看着墨肃。

墨肃板起小小的身板,双手束在身后,严肃地看着元瑾:“不是告诉过你,没人的时候,要喊我肃哥哥吗!”

元瑾又颔首,很熟练地喊出了一声“肃哥哥”。

被高高在上的皇上喊哥哥,墨肃笑了,两道剑眉在稚嫩的面容上抖动着。

无盖瑞兽金炉里填满了方圆一致的冰块,只不过有些已经融化,圆滑起来,最上层的碎冰浮在轻浅水中。

瑞兽金炉旁放着两道白玉屏风,白玉映出窗外的青梅树,落在光滑洁白的屏风上,被冰气一环绕,成了一道道宛若翠竹的影子。

本是凰却作凤,竟不知,是谁的青梅换了谁的竹马?

宫女端上两个玉瓷碗,里面是元瑾与墨肃爱吃的果子切成了丁,浇灌冷蜜。含在口中,唇齿冰甜。

宫人恐人多聚了热气皆退守在帷幔之外候立着,元瑾与墨肃伏在汉白玉圆案上吃着各自的冰碗。

墨肃看着唇红齿白的元瑾,边吞着碗里的瓜果,边嘟囔道:“元瑾,你怎么和那些女子似的。”

元瑾正口含一块冰,被墨肃惊得囫囵着吞入腹中,气愤道:“朕可是堂堂大魏国的国君,怎会是女子!”

元瑾粉嫩的面容因生气更加娇嫩,在明黄龙袍中透着一股柔弱的贵气。

墨肃已经把冰碗全部吃完,起身围着正在伏案吃冰碗的元瑾打量了一会儿,说:“那你把衣服脱了,让我验身。”

元瑾口含果丁犹豫着,因为阮太后早就下令,皇宫上下,除了李奶娘可以伺候她沐浴更衣,其他宫人都不可窥见龙体。

她垂眸,迟疑道:“可是,母后说过朕的龙体只有奶娘和未来的皇后可以看。”

墨肃说:“你要是个男子,我也是男子有什么不可以看的。除非你是个女子,或者身上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墨肃与萧渃、元瑾一起长大,他与萧渃早已坦诚相看。唯独元瑾,即使在夏日里,都穿着里外好几层衣物。

墨肃猜测,元瑾身上一定长着痤疮或其他无法见人的东西。一个顽劣男童的心思溢满眸中,他今天是一定要和元瑾坦诚相看的。

元瑾被墨肃激怒,大声道:“朕怎么可能是女子!朕的身上也没有长见不得人的东西!”小小的面庞,因气怒泛起红晕。

墨肃从腰间拽出一枚品相极佳的玉佩,递向元瑾:“我娘说过,女子之身不可给男子看。这是我们墨家的传家宝,你若是女子,我便娶了你!”他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他知道元瑾一定会被自己激怒,然后就会上当。

果不其然,元瑾嘟着嘴脱掉龙袍,那内穿裤与外穿裤的系带十分难解,她急于挑衅地看向墨肃,就没有去解。

墨肃把她上半身前前后后看了一遍,没有找到见不得人的病患处。不免心里困惑,那元瑾为什么整日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很快,他眼睛停留在元瑾紧紧束着的明黄腰带上,乌黑眸子转动,嘴角弯起更加狡黠的笑意。他伸手去解元瑾的腰带,却被瓷盘落地声惊地回了头。

李奶娘一掀帷幔,看到元瑾脱掉了龙袍,墨肃正欲解她腰带,吓得手中瓷盘跌落,瓷器凉糕零乱在她脚旁。

她的浅口绣花鞋踏扁了那花瓣做的凉糕,急走过来替元瑾穿好龙袍,又转身去案几拿起笔墨急急书下一行字。她拿给一脸懵懂的墨肃与元瑾看:“你怎敢与皇上无礼,若此事被墨大将军知晓,定要重罚你!”

墨肃看着元瑾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撇了撇嘴,后退几步垂首不语。冷静下来,李奶娘不敢将此事宣扬,若阮太后知晓,必不会轻饶墨肃。可墨肃也只是孩童,她不忍墨肃被阮太后所害。

盈月初升,墨肃从勤政殿出来,还未从丹墀下来便被阮太后宫里的侍卫追上来绑去了长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