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家终于有个类我的了
廖忠是第一次做御手驾车进出皇宫,威严的大殿,冷肃的氛围,无不不透着皇权的高高在上。
原本他只是秦王府一个小小太监,以为秦王府已是人间极致了,可这一次进出,眼界突然被打开,见识在不经意间被拓宽。
“我伺候义父三年,本以为义父执掌秦王府总管印,已是权柄煊赫了,可跟皇宫那些公公们相比,也不算什么。”
“那些公公,才是弄潮儿。”
“广阔的舞台在外面。”
他内心感叹,小心翼翼驾车,因为那位只一眼,便叫他心惊肉跳的老前辈,竟跟着世子一起出来。
而马车之后,兵气森然,约莫有甲士两百跟随左右,人人披甲,举刀向天,肃杀之气冲天。
他眼皮一直在跳,心中狂呼,这可不是一般的兵卒,乃是带甲的锐士啊,瞧瞧那些军士的眼神,杀气腾腾,一看就是从百战的老兵。
这是要做什么,造反吗?
跟廖忠一样充满疑问的还有赢则。
静坐在他身侧的老太监,手中提着一只漆盒,盖上放着三株鲜艳的桃枝。
他终于忍不住问:“晋公公,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怎么还带这么多甲士?”
“世子,咱们要去盖府。”
老太监微笑说道:
“这只漆盒,要由世子亲手送给盖孺盖侍郎,这是主公交代的。”
赢则知道,他口中的主公是指皇后,却愈发的疑惑了。
老太监眉眼中总带着一丝笑,“世子怕是还不知,您在无意中促成了刑部向太子靠拢,这对太子地位稳固,有极大的益处。”
在老太监解释下,赢则很快明白发生在盖府跟东宫之间的事情。
“怪不得今日太子哥哥看起来很高兴,连宴席也丰盛了。”
赢则高兴开口,第一次感觉自己还算有些用处,他低头琢磨了一会,忽然抬起头。
“晋公公,那要是我把朝廷六部大员的子嗣,通通捶一遍,你说能不能促成他们向太子哥哥靠拢。”
老太监先是一怔,旋即失笑:“世子真是···有心了。不过不可取。刑部之事能成,根本在于盖侍郎早已有心投奔太子,世子只是加速了这一结局。有心者,自会来投。无心者,世子就是打死其嗣,也无动于衷,弄不好还惹下仇敌。”
“原来如此。”赢则恍悟般的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位晋公公,跟尸庸先生一样,俱是智者。
“此事由世子起,当由世子圆尾。世子把此物,与了盖侍郎,刑部之事便大定了。”
“好。晋公公,只是送东西,不至于跟这么多甲士吧?”
“自另有其用,世子稍后即知。”老太监微笑。
甲士开道,白刃森森,一路之行,街道上无一个敢挡在前面,无数人侧目,畏缩又好奇的张望着。
廖忠体验了一把何为畅行无阻,将车速提起,很快盖府到了。
盖孺早收到消息,领着一干刑部大小官差、都统,在府邸前候着。
老太监先下车,亲自撩开帘子,扶赢则下车。
严格来说,赢则今日是仔细梳妆穿戴过的,人与衣相得益彰,十足一位英姿勃发、充满贵气的少年郎。
但人们的目光,只是在赢则身上停留一下后,全部被拎在他右手上的漆盒所吸引,具体的来说,是漆盒上的三株桃枝。
凛冬时节,百树凋敝,竟有鲜嫩似刚摘下的桃枝,这本身就是一件奇事。
人们想到一首童谣。
河东崔氏有二女,长女灼灼持桃枝,作剑斩尽天下贼。
小女婷婷倚书读,袖里素手弄乾坤。
桃枝,崔皇后的符节。
崔皇后纵横天下数十载,桃枝符节,也不过送了七次而已。
这是第八次。
盖孺在看到三株桃枝时,整个人一震,空前肃穆,仔仔细细整理衣冠后,如捧至宝般,躬身从赢则手中接取过漆盒。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赢则正准备说几句客套话,毕竟盖云虽是恶子,但盖侍郎却是大大的好人,却就在这时,识海金色符文一颤,一则令他震动的信息传递在心田:
“你一手促成刑部靠拢建炎太子,极大加强了建炎太子地位,继而极大稳固了自己地位,特别奖励元气五百团。”
五百团···他心神震动。
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奖励如此多量的元气。
由此看来,这件事非比寻常,造成的影响,恐怕比想象中还要更大、波及更广。
“你修炼至高经文,可以使用守护星,改变事件属性,使守护力量最大化。”
“是否使用?”
“使用。”赢则毫不犹豫传出心念之意。
哗···一颗守护星碎开,丝丝金色力量涌入五百团元气,霎时间皆作青木之色,逸散出浓郁青木之力。
这一刻,椒房殿大定。
东宫大定。
刑部大定。
赢则更是大定。
五百团青木元气,一定能在身躯种出完整的太乙神木。
别了盖侍郎,直返秦王府。
老太监在出示了两张金牌后,率甲士步入王府,直往西南去。
赢则拉住老太监:“晋公公,走错地方了,我的院子,在东边。”
“没错、没错。”老太监笑呵呵的挥了下手:“办的利索些。”
两百甲士轰然唱了一个诺,在锵锵振甲声中,索向西南。
西南···不是廖哀与众仆人居住之地吗?
赢则心中想着,干脆立在原地不走了,而发生这样大的事,他发现老太君、张娘娘,居然没一个现身。
惊呼声从四方传来,赢则看到数十人被反手捆绑,里面宫女、奴仆、太监皆有,很多都是之前伺候过自己的人。
甚至看到,在张娘娘身边伺候了七八年的几个老人,无一不是张娘娘的心腹。
而今,皆被押出王府,哗啦啦一片,跪在街道上。
一柄柄明晃晃的刀,抵在脖子上,比凛冬更寒人心。
而第一个赫然是廖哀,在那里厉声作呼。
“我乃秦王府总管,尔等怎敢绑我!”
“我要禀告秦王,诛灭尔等!”
“就是皇后,也没有权利处置秦王府的人!”
喊了许久,廖哀见无人理睬,气呼呼瞪着眼。
赢则再傻,也是看出即将要发生什么,不由脸色微变,“晋公公,这这···”
“世子若见不惯,可暂避回屋舍。”老太监拱手。
赢则拒绝,倔犟的留在这里。
“勿喊了。”老太监便不再理睬赢则,冲披头散发的廖哀露出一抹微笑:“主公说了,与秦王一个面子,不杀你。”
廖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到一道徒然森冷的声音。
“皇后,统率六宫,理后宫一切之责,天下入案的阉人、宫女、奴仆,皆归皇后掌管。今奉天行帝后之权:廖哀,你欺凌自己君主,本该凌迟处死,但念秦王之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斩尔一臂。”
“余者,皆斩!”
话音落,长刀下,噗嗤声中,一颗颗头颅滚落,鲜血洒满长街。
廖哀左臂断,嚎叫声划破长空。
赢则脸色倏然变白,他也曾亲手格杀过人,可从没见过这般多的人一起掉脑袋。
这血淋淋的一幕,让他难以适应,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现在赢则知道,在离开椒房殿时,姨母那句话的含义了。
甲士收队,约有百人离开,不知去了何方。
老太监问赢则是否要跟随。
这一句话出,赢则就知道,还要杀人,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西苑。
年纪很小的丫鬟,小脸惨白的奔跑进来,或许受到太大惊吓,难以跑稳,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只抬起头,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说道:“杀了···娘娘···都杀了,咱张家几个,全被杀了。”
张娘娘未动,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许久之后,觉得有些口渴,端起桌上茶杯。
小丫鬟发现,娘娘的手抖得厉害,以至于茶杯跟盖子碰撞的直作响,洒出一片又一片的水来,弄湿了那件花了上万两银子的紫色绫罗裙。
应府。
怀化大将军应龙,是一个素以彪悍称著的军中悍将,每战敢当先,但为先锋,必拔城摧寨。
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的大将,而今却任由甲士押走自己的儿子。
应府外,宽阔的街道上,七十三个人,反手被捆,跪在地上。
这里不似秦王府重地,许多街坊邻居,跑出来围观。
赢则认出那些人,乃是游仙坊的主人,及其麾下一干打手。
平素里,这些人很嚣张,动则断人手脚,破人家屋,现在如鸡崽一般被撩开了衣衫,露出后脖颈。
没等开宰,已有七八个瘫倒在地,尿湿裤子。
“爹,救我!爹,救我啊!”
披甲锐士,白刃染血,一排排的老朋友,准备挨刀,这架势,自诩混世魔王的应祖平,直接吓傻了,发疯似的哭喊,却怎么也挣不脱身后甲士的一只手。
“晋公公,应祖平罪不至死啊。”赢则见此,赶忙开口。
老太监只比划了一下手,示意赢则稍安勿躁,冷漠环视四周一圈后,长喝开口:
“应祖平勾结赌坊,设局引我儿入毂,用心之险恶,鬼神不能容,今,断其脚筋,以儆效尤。”
应龙叩首,以头贴地:“臣,谢皇后大恩。”
“余者,斩。”老太监拂袖。
甲士动手,唰唰唰···白刃底下,人头飞滚,应祖平脚筋被挑,痛的在地上打滚。
赢则忽然发现,自己似乎适应了这等杀戮,胃里不再难受,冷眼旁观。
“世子看上去脸色好多了。”老太监笑着说道。
“我不杀人,人欲杀我,我不害人,人却害我。因我弱小,故姨母替我杀人,这是我的不孝,则只感愧对姨母,哪里会有什么不适。”赢则深吸一口气,如此开口。
老太监惊诧,旋即,那张笑起来,只有皮动的脸上,肉跟着动了动。
“晋公公,完了罢。”赢则问。
“这才哪到哪。”老太监舔了舔舌头:“今日杀个够。”
赢则一震。
这一日,杀人盈千,血流乾城。
落日余晖中,甲士收刀,而白刃已卷。
椒房殿,崔皇后在阅卷。
“主公,事已毕。”老太监躬身。
“嗯。”崔皇后头也未抬,“则儿什么反应?”
“世子初惊恐,有不安,后色如常,眸深寒。”老太监顿了顿,将赢则的话重复了一遍。
崔皇后豁然抬首,失怔片刻,莫不动容道:“我家终于有一个类我的了。今后,能为太子保驾护航的,必是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