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堕落
星炬信标在宇宙中燃烧着。
它就像海市蜃楼。
倒映着遥隔无数光年外，屹立在太阳系泰拉的星炬。
它更像帝皇神力的一点简单盈余，指引着导航员和超然星语者该如何前往目的地。
审判官崔文曾经听人说过。
经常凝视着泰拉的星炬，会在双眸中留下属于帝皇的力量——
一双黄金般的瞳孔。
以前的崔文设想过，假如他一直凝望帝皇的星炬。
是否能在瞳孔中留下帝皇的些许恩泽。
可惜他到不了泰拉，无法瞻仰那座人类历史上的宏伟奇观。
他只能凝望黑暗宇宙中，时而隐现的星炬信标。
可如果这真的有用的话。
最先受到帝皇恩泽的，应该是三只眼的领航员家族。
因此，他只能是个灵能者。
被别人当做一个定时炸弹。
永远排挤在圈子之外。
同时遭受敌人和内部人的白眼。
“狗杂种们！你们以为我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崔文痛快的吸了一口，内心暗恨道：
“我早晚有一天要让你们尝到教训！”
烟雾撞击虚空盾，荡漾起一圈又一圈温润的波纹。
他的心情渐渐放松。
“哦！见鬼！”
一个不慎，
崔文眼睁睁的看着香烟坠落虚空盾，漂浮在宇宙之外
今天倒霉的事情大概又多了一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由得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年纪太大了。
身体已经迟缓到，甚至无法抓住坠落的香烟。
崔文用力拍了拍脑袋，一股病态的灼热感，缓慢的焚烧他的神经。
点燃他的每一个情绪的源头！
他的视角几度扭曲，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那片血色的大地。
如同血雾般的人影正在逐渐向他靠近。
但在一愣神的功夫。
周围的环境又变成了蒸汽教堂前的太空甲板。
崔文皱着眉头，对于幻觉，他不算陌生，每当亚空间内的以太狂潮趋于不稳定时，他们这些灵能者都会遭受其害。
但是屡次三番的幻觉，并且幻觉见到的景象还一模一样，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难不成，这是灵能的预警？还是说，某个恶魔盯上他的灵魂？
想到这里，崔文觉得有些好笑，这里是黑船，
外层有一道反灵能护罩。
建筑的材质还混合着黑石。
像在亚空间披上一层隐形的围纱！
他第二次点燃一根香烟，猛吸一口，体会烟雾在咽喉间氤氲的感觉。
随着麻醉物质渗入血液，泵入大脑，
体内的灼热感消散了。
崔文却有种不舍的感觉。
他觉得，他该去好好休息了，来点酒精，来两段帝皇经文。
让那些亚空间内觊觎他灵魂的恶魔和邪灵都见鬼去吧！
此时，
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瞧瞧！这不是我们的巫师先生吗？”
那如同蒸汽教堂般宏伟的甲板广场上，走来了另一伙人。
帝国总是这样，愚昧和先进并存，蠢货和圣人共事。
崔文将视线放在为首的男人身上。
一个重度机械改造爱好者。
身体安装着用途多样的机械植入体，从镇静手枪，到激光切割机器，再到纳米熏香治疗机器人……
细数之下大概安装着数十条机械臂，让他看上去就像披着人皮的章鱼。
崔文一度觉得，这样的人不去参加机械神教着实可惜，何必来吃审判官这碗饭呢？
但很可惜，今天这人是来找茬的。
“为了一个不可接触者，你打断了我七个手下的腿。”
那人的发声器官发出冰冷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两条二进制代码。
崔文后退几步，戏谑的说：
“只能怪他们不识趣！梅金！怎么，你想给他们出头吗！”
崔文的视线落在机械化审判官身边的几个人身上。
一个个肌肉爆炸，结实的就像犀牛一样！
让人不免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有着什么亚人的血统。
这年头，
给自己身上打上两瓶强化药剂的人太常见。
下至巢都淳朴人民，上到手撕异形阿斯塔特。
实在太常见了。
虽然强化药剂会有负面效果，甚至有着时效性，
但是能体验一把徒手举汽车还是非常值得的。
审判官梅金不屑的说：
“我一直认为，你是我认识的审判官中，比较有良知的那一位……现在看来，你和其他的审判官没什么区别，哦！还是有区别！至少你是个巫师……”
这番话，点燃了崔文内心深处的某条引线，
他仿佛听到狱坑深处黑石棺樽的红狮子，对他发出的不屑嘲讽。
“……你的良心，你有那么珍贵的东西吗？”
他有那么珍贵的东西吗？
【愤怒】
审判官崔文抬起头，眼中浮现透明圆状物，隐约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他的面部轮廓逐渐坚硬，仿佛一只暴怒的猎犬：“你也配指责我！你算什么东西！”
梅金皱着眉，对着身边的人说：“给他个教训！”
几个退役的海军士兵朝着崔文走来。
这里是黑船，时刻被反灵能护罩笼罩着，灵能者的力量在这十不存一！
当然，崔文能当上审判官，靠的可不只是灵能。
他套上指虎，拍打腰侧隐藏的注射器开关。
随着，药剂泵入他的体内。
他的神经系统反应骤然加快，快到能看到那几人逐渐上扬的嘴角，和脸上丑陋的狞笑。
“杂种！”
他咧嘴大乐，就像吸血鬼般露出獠牙，“和我比划比划！”
他就像一只饥饿的狮子，朝着距离他最近的人扑了上去。
几个退役的士兵扑了上去
一伙人缠斗在一起。
在座舰的甲板上。
少数几人朝着这里投来紧张的眼神，步伐匆忙离开。
但崔文认得他们，他们是曾经跟随他调查变种人事件的王座代行。
原本是，他的学徒们。
一愣神的功夫，
崔文被一伙人打倒在地，四肢被人紧紧的按住。
他不甘的望着的梅金，神经中升起的灼热感让他的怒火和憎恨越来越浓烈。
梅金举着二十五口径的镇静枪，瞄向他的大腿！
他颇为怜悯的摇着头，
“你终究还是变成一头冷血生物，这一枪是我替被你伤害的人开的！怪胎！”
砰！
枪响了。
【痛苦】
恍惚间，崔文仿佛再次看到了那片血色大地。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们从来不了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是什么东西？“审判官凝望着那简直和他一模一样的血色人影，“又一个来看我笑话的杂种？”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血色的人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可是你的良心！”
审判官笑了。
毫无征兆的失声大笑。
一股蔓生的虚无主义占据他的内心。
他颓唐的想着：“真的太没意思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自毁】
梅金看着疯狂大笑的男人，皱了皱眉头。
迟疑了片刻，他还是离开了，别人的疯狂又与他何干。
血色的大地从视野中逐渐消失。
崔文仰望着太空中的繁星，呢喃着。
“我或许不适合当一个审判官！”
“我的同僚觉得我不可信，我的敌人觉得我残暴！甚至连我的学徒也离开了我。”
“可当我试图变得强硬。”
“现实给了我一枪！”
“帝皇啊！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人满意！”
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个声音：“为什么不问问你的良心呢！”
崔文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眼底布满血丝：“凭什么我生来就是个灵能者！他们凭什么高高在上，觉得我是个怪胎！”
“那就让他们跌落泥尘，尝遍心酸苦楚。”
伴随着一阵神经灼烧般的痛楚，崔文昏死过去！
瘟疫真菌缓慢而坚定的占据着崔文的大脑。
没有人在意这个倒在甲板上的审判官，如果他们能够发发善心，将他搀扶到医务室，或者将他带到虚无发生器周围。
事情或许有着不一样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
崔文睁开眼，皮肤之下布满了青黑色的网状物。
无论是姿态还是神情，它都和先前的崔文不太一样，
如果是熟悉崔文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认为，那具躯壳中，藏着另一个灵魂。
事实上的确如此！
他阴暗的笑了笑，像一只野兽般爬行着，朝着记忆中的狱坑走去。
此时的黑船甲板上，时刻有人巡逻。
“嘿！等等！”某个战斗修女察觉到异常。
怎么会有人像野兽一样奔跑！
崔文两只耳朵动了动，四肢并用，速度骤然加快，动作却猫一样敏捷。
强化药剂效力残留在的这具身躯中，他如同一只张开翅膀的飞鹰。
“该死！”修女卫队抬起爆弹枪。
这种特制的枪械，每开一枪都能轻易的震碎一个正常人的内脏！
它们甚至能够比得上星际战团的爆弹枪。
崔文身旁顿时出现数十个水缸大小的弹坑！
他蔑视着那些开枪的修女，四肢并用，飞快的穿梭在弹幕之间。
“到此为止！”两名战斗修女手持锯齿剑朝它冲来。
两人脸上浮现出对恶魔的憎恨：“恶魔附身者，死！”
被恶魔或者邪灵附身的人，多半是那些意志不怎么坚定的灵能者！
审判官很少有变成恶魔附身者的人！
不能说是没有，只能说比较少！
偶尔也会有一些恶魔附身者利用特殊的灵能，摆脱灵能抑制项圈。
战斗修女们对于这样的情况相当熟悉！
崔文轻蔑一笑，下巴骤然开裂，数十条肌肉在剧烈的拉伸中，绷紧，断裂。
这血淋淋的大口上，却不见一滴血！
在那大张的裂口之间，能看到一团，蠕动着舌根盘恒在咽喉之间。
这条舌头已然变成长满倒刺般的柔鞭！
恶魔附身者轻巧的躲过嗡鸣的锯链剑，在半空中挥动着近乎两米长的柔舌。
只见一道猩红的残影掠过，
舌苔贴在修女脸上，刺穿她们的皮层，随着恶魔附身者一用力，顿时扒下修女们半张脸！
场面一时间惨不忍睹！
战斗修女捂着脸，怒吼着。
痛苦不会让她们感到畏惧，反而让她们更加憎恨这个恶魔附身者！
崔文像一只猫一样优雅的落地，挥动着舌头，手疾眼快卷起落在地上的爆弹枪，背在身上。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身上皮肤越来越少，一块块岩石般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就像即将腐烂的血肉呈现黑红色！
他望着身后穷追不舍的战斗修女，
扭头奔跑。
他总能精准的躲过爆弹的轰击，这是在亚空间那片恒战之地培养出来的战斗直觉！
仅凭着这些雏鸟般的战斗修女，能耐它何……
砰！
下一刻，恶魔附身者的半截身体炸飞了出去。
不远处，某个脸上有四条眉毛的审判官，放下手中的炼狱重型爆弹枪。
他正巧结束调查任务归来，正在押送犯人。
他嘀咕着：“究竟是哪个蠢货没有给灵能者上抑制项圈！”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会有审判官堕落……
恶魔附身者就像被一分为二的蚯蚓，在地上死命的挣扎着。他的内脏洒在地上，如同后现代艺术家做出的泼墨画。
两个被毁容的战斗修女，提着锯链剑对着恶魔附身者的裆下连续劈砍，砍得血肉飞溅。鸡飞蛋打。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好好的发泄内心的怒火和憎恨！
其余的战斗修女，对着恶魔附身者的尸骸抬起枪口。
这是长期和灵能者战斗，培养出来的良好品格，为了防止敌人假死，必须将其轰成碎肉状！
恶魔附身者显然对此颇有经验。
它直接不装了，
原本垂死的身躯就像装载了一颗马达一样，弹射了出去。
四条眉毛的审判官抬起重型炼狱爆弹枪。
他的动态视觉远超常人。
随手一枪，直接轰碎了恶魔附身者的脑袋。
让它就像个被踢碎的皮球歪飞了出去！
审判官还是有些意外，这个恶魔附身者能够在众多修女和他的手上，挣扎这么久，的确有些能耐！
从它奔跑的方向来看——审判官望向不远处的狱坑，以及狱坑前的虚无发生器。
这个恶魔所图不小！
它想要破坏发生器，破坏掉反灵能屏障。
释放被囚禁关押的灵能者。
想到这里审判官有种发笑的欲望，但可惜，它不知道虚无发生器一直都有力场护盾。
这么重要的位置，黑船上的人这么可能不设立保险呢？
战斗修女不敢有丝毫大意，对着恶魔附身者一直开枪。
能够轻易轰碎坦克的子弹，连续不断的轰击，直接让恶魔附身者人间蒸发了！
“事情解决了！”审判官挑了挑眉毛。
“该去小酌一杯！”
忽而，他的神色凝固住了。
在他身后传来电流爆炸的声音，
审判官猛地回头，
在狱坑大门附近
一条断口冒出无数真菌触须的舌头，直接刺入地面的源力纹路（电路）。
直接让源力单位过载了！
笼罩虚无发生器的力场屏障闪烁了一下，消失了
“不！”
这条舌头用尽最后一点力量，驱动着真菌触须，拨动爆弹枪的扳机。
砰！
一团烈火瞬间爆开！
灼烧着如同天使双翼的虚无发生器。
无数线路燃烧，数据晶片和其中的不可接触者湿件在火焰中迎来死亡。
一团更大的爆炸产生，火焰吞没了狱坑大门上，雕琢的天使悲悯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