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求索
资料室是其实是一个大型的电子数据库，整个房间几乎都被机箱占满了，这里可以查到所有公开的实验数据，以及实验者上传的记录和批注。因为无法自己开展实验，张质昭很大一部分的实验数据都来源于这里，而另一部分则是通过与他人合作实验来获取。虽然有盗用数据的嫌疑，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况且别人都已经公开了，理论上来说是可以让别人引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袁锋经常开玩笑说他都是“靠缝合缝出的论文”，不过他也的确惊叹于张质昭敏锐的洞察力，总是能从被别人忽视了的数据中“淘出宝来”，找到一些独特的东西，提出新颖的见解。
张质昭一边沉思着，一边打开了一台电脑。短暂的开机动画之后，电脑弹出了一个简洁的窗口，纯白的背景之下，只有中间空白的搜索栏最为显眼，写着“查找资料”。盯着那段文字，张质昭皱了皱眉。
他开始后悔起来，自己应该多问若英一点信息的。不知道若英是不是忘了说，他连自己父母的名字都没有告诉他。
张质昭一拍脑袋：他应该早点想到这个的，如果有一个明确的关键词，找起来会轻松很多。
不过，他转念一想：即使若英告诉他了，好像用处也不大。她的主人多半会自己给她起名字，而不是用她本来都名字。这样一来，他只能手动去搜了。
他的脑袋飞速转动了起来，思考着解决方法。所幸，他之前经常需要查各种散乱的数据，所以这点情况他还是可以应对的。
他马上想到之前给他们上必修课的老师曾经提到过，他们用作实验对象的兽，需要经过学校的登记之后寄存在学校里的。既然之前有过登记，并且存在了资料库里的话，如果没有被清除掉，他就一定能找得到。
事不宜迟，他迅速点开了“档案查询”，展开“筛选”，把录入时间调到了十五年前。
光标变成了圆圈，不紧不慢地旋转着，页面中渐渐堆出了五页搜索结果。粗略地滑了滑，每页居然有上百个结果，看起来还是得精简。
他又在筛选中把种族限定在了“偶蹄目鹿科”，搜索结果瞬间减少到只剩下一个。看来选这个种族的人还是很少的。张质昭把鼠标放到了这个唯一的结果上，那是一只名为“寒梅”的鹿，雌性，属性为木，十五年前做的登记。
张质昭的心被提了起来，他点开了那条搜索结果，页面跳转到了她的详细资料上。张质昭粗略地向下翻了翻，下面有和她有关的实验项目的跳转链接。研究记录正好是十年前中断，和保安大叔的描述大致一致。而研究中断的时候她的持有人硕士研究刚进行一半，显然是被迫中断的。
看起来就是她了，张质昭又往上翻了翻。最顶上有她的正脸照，张质昭从口袋里掏出了若英给他的照片。他把照片和电脑上的那张对比了一下，可以肯定就是同一只鹿。
“这么一看，若英的蓝色眼睛原来是遗传他妈妈的……”张质昭默默地想着，用拇指轻轻地拂了拂相框，褪色的笑容凝固在了相框的另一侧。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张质昭根本不可能认出她来，可是这个眼睛也已经与照片上的一点也不一样了：她的眼睛原本是闪着光的，就像他一开始遇到若英的时候那样，可是等到她拍电脑上的那张照片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变得空洞无神了，像具躯壳一样。
看着那失去希望的眼睛，张质昭的心被牵动了了一般，心震颤了一下。他有些不忍心再看了，滚轮一滑，图片消失在了上面。
他又翻动了一下资料，虽然已经清楚这里面再看不出什么了，这里面是不会看出来她为什么会逃跑，更不知道她会去向哪里。
他盯着那个中断的研究过程，似乎发起了呆，盯着那个日期一动不动。突然间，他灵光一闪，看到了研究过程中的日期密度很大，几乎是一天一个，说明中断的那天应该就是她逃跑的那一天，至少不会相差超过一天。而一只兽逃出了学校，怎么说都会是一个轰动性的新闻，说不定《城市消息报》上会有报道。
事不宜迟，他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虽然是四年前的旧款，但是上浏览器还是没有问题的。这里的电脑用的是学校的内网，只能查阅到校内的资源，要想上网必须用手机查。
果然，不一会儿他就在报刊官网的往期报纸里面找到了相关的报道，这个事件连登了几天的头版，只要找到这个时间节点，就能很快定位到相关报道。
“学生操作不当……实验动物逃逸……造成严重影响……校方承诺加强管理……”张质昭一边火急火燎地翻动着，一边低声读着报道上的内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寒梅的最终结局是怎么样的，但报道似乎都不关心这种事情。仔仔细细地翻了好几遍之后，他才终于找到了一行小字：“……涉事的逃逸实验动物已经交由有关部门处理……”
有关部门！“这也太草率了吧！”他不禁低声抱怨了起来。
不过好在，他至少是一个兽学系的学生，而且还是个认真听课的学生。他知道跟兽族沾点边的“有关部门”只有一个：国家兽学研究所。这是国家级的科研机关，同时还“顺便”处理负责兽族有关的紧急事件，包括实验兽、竞技兽的逃逸、伤人事件，偶发的兽族闯入城市的事件，以及兽族所有权的争纷问题。所以某种程度上，它也算是法律机构。
他再仔细看了一眼报道上的图片。虽然因为是很久之前，图片糊的不能再糊，但他还是看清楚了押送寒梅的那两个警察胸前有蓝色标志，那应该是国兽研的专属标志。
这样一来，寒梅的下落算是明朗了起来：一般来说，抓回的逃逸兽会归还给持有者。既然持有者没有接受（大概是手部受伤让她失去了研究意义，张质昭猜测），那国兽研就会自行留下，并安排善后处理。那寒梅现在很大概率就还在某个实验室里。如果他能联系到国兽研的研究人员，说不定就能打听到她的下落。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不知该高兴还是沮丧：高兴的是，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若英的母亲的下落了，而且已经找到能把她带回来的方法了；沮丧的是，这方法说起来容易，真的要做起来何其困难。国兽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联系的到的，里面毕竟有国家机密，各个实验室的位置都是保密的。要想进到其中一个实验室，没个博士学位都完全没有希望。更何况即使他拿到了资格，要想在全国范围内的实验室里找到一只兽怎么听都像是在大海中捞针，而且这针即使捞到了也几乎没法带回来，他根本不可能有权利放走一只兽。
刚刚燃起的希望的火苗瞬间被无情地扑灭了，看起来他要让若英失望了。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站起来，关掉电脑，伸展了一下筋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抓起雨伞，披上雨衣，走出了教学楼。
他在雨中漫步着，感受着雨点打在雨衣上，打在雨伞上，给着他刹那但又持续不断的冲击，冲击在了他的心上。就像空气分子的不断冲击形成了大气压，雨点的不断冲击也仿佛在给他的心脏施压，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就像一个艰难跋涉的行者，深陷泥潭之中，正在挣扎着前行，而迎面而来的暴风骤雨正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挠他前行。
真是的，困难仿佛越来越多。他越是想解决问题，更多的问题越是接踵而至，让他越来越应接不暇，他感觉自己总有一天会不堪重负。若英还等着他的答复，他还不清楚该如何回答，肯定不能只给他一些空洞的安慰。他不是这种人，他想做出一些实际行动。但这件事情又太难了，凭他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安慰自己道。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好好操心一下自己的考研问题吧。
正想着，不经意间瞥到了墙上的一副海报，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他仔细地看了看，内容似乎跟兽学系有关。
再看一眼，原来是校内的兽族竞技比赛，胜者可以参加校际的联赛。这跟赵志鸿倒是有点关系，而他是研究兽学的学生，跟这种赛事关系不大。
“还以为又能找到什么信息……太敏感有时候也不是好处……”张质昭自言自语道，“之前纯属是运气好，再接下来可能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话虽这么说，他觉得还是把这个比赛给赵志鸿说说，他倒是可以参加。到时候他观观战就行了，说不定也能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