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女孩
转眼九月了，杨夕升到了初一。
自上次打架之后，李老师狠狠批评处罚了那几位学生，现在他们安分多了，但是每当看到杨夕，还是心存恨意。“不要以为有李老师在，我们就不敢！”他们围着杨夕，大喊道。
杨夕没有讲话，他看着地面，面无表情。
星期五应该是每个学生最爱的一天，下午撑完后，回家后尽情地玩耍，好多伙伴聚在一起，在玩泥巴，弹珠，还有自制的秋千。
可是，杨夕可没那闲心，他要回家做好作业，帮家里人干活呢。
杨夕走在路上，听到了旁边有几个妇女在窃窃私语。
“哟，那个就是未来的大学生啊，长得怪俊的嘛。”
“是的，他都不与同学们玩哎，也怪！”
这些话，杨夕早已听习惯了，他走在路上，低着头，耳旁驰过自行车的声音，全村只有两辆自行车，一辆是李老师家的，一辆就是侯华的。
“怎么，杨夕，没有和朋友们约着一起玩吗？”他停下车，微笑着对他说。
“我……家里还有事……”杨夕尴尬地笑了笑，看着侯村长的单车。
杨夕很喜欢那辆自行车，那是一辆黑身，前面还印着龙头的—辆威武的自行车，它比李老师的更大，更帅。
杨夕很想骑，做梦都想。
“那这样，你到我家去吧，请你看电视！”侯村长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豪迈地邀请他。
“可是，我爸他……”杨犹豫地说道，但他的眼神已经透露了一切。
“没事没事我帮你解决，来坐坐坐。”他把杨夕放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摆正车头，脚蹬在了踏板上。
“出发咯——”
侯村长还是渴望童年的，他喜欢跟小孩玩。之前他一直想找机会和杨夕玩，但都怕打扰他学习。
全村唯一的电视，就是他家的。侯村长的家很多东西是城上的，有一些杨夕压根没听过。
少年第一次接触到电视，看得目瞪口呆。
很快就到了傍晚，侯村长亲自将杨夕送到了家里。
“你家离我不远，常来哈！”他笑着看向杨夕，说道。
杨飞谢过村长，把杨夕带到了家里。杨夕早已做好准备，他低着头，向爸爸认错。
“爸，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晚回来。”
杨飞走过去，蹲了下来，他把头贴着儿子的头，对他说“没事，想玩就去玩吧。”
那晚杨夕躺在床上，过了很久才睡着。
杨飞给了他一天假，让他出去玩，但必须要油条跟着。
杨夕没有去村长家，他向房屋后面走去，是一座山。山上有一片地，树都被砍完了，杨夕摸着年轮，伤心地看着它们。
他向上走着，走着。只想逛逛，这就是他的故乡。但他要冲出这里，去广大的城上。那里有很多很多东西，多到杨夕看不过来。
杨夕在那里逛了很久，他手上拿着妈妈留给他的玉佩，思绪万千。
“汪！汪汪！”油条大声地喊着。杨夕不知道，几百米处闪过了一个人。
“好吧好吧，要回家了！走啦，傻狗！”他从坑里爬出来，跑向油条。
晚餐是两菜一汤，但对杨夕来说，已经非常丰富了。汤面上游着几块瘦肉，这让杨夕惊喜万分，他们很少吃肉的。
杨夕在大澡锅里洗着澡，哼着自己瞎编的歌。
我一定会上大学哦哟
去那最美好的城市哦
等哪天证明给所有人看
到那时候
我就像爸爸说的一样
飞起来咯
杨夕把脏衣服往盆里一丢，拿着肥皂，压着水，开始干活了。
他摸着手上裤子的口袋，找不到那东西。杨夕翻其他的衣服，都一无所获。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玉佩掉了。
“惨了惨了，这可是妈妈留给我的。”
他看向堂上妈妈的遗像，她正在对着他微笑。
“唉，明天去找找吧。”他对着照片说。
第二天杨夕起的比平时早了很多，因为他要去山上的那片地寻找玉佩。
他在桌上留了纸条。吃好早餐后，他拿起书包走出了家门。
杨夕拿出了备用钥匙，轻声地打开了院子里的门，没有惊醒正在熟睡的油条。
这时是五点半，杨夕平时六点被杨飞摇醒，七点开始上课。他到处寻找，希望可以碰到玉佩，他走着，找着，来到了那个坑。
他把头往坑里一望，里面侧趴着一个人，旁边就是他的五佩。
“我去！”杨夕吓得往后一倒，差点摔了一跤。
杨夕凑近看了看，那是一个女孩，年纪应该比他小。他翻了一下女孩的身体，使她靠在坑边。
女孩长得非常漂亮，白嫩嫩的脸颊，修长的睫毛和粉红的小嘴，她的头发散乱地搭在脸旁和耳边，闭着眼睛，像是一个睡美人。
杨夕不自觉地看呆了，但他摇摇头，拿起了女孩旁边的玉佩，放进了书包里。
刚好女孩醒了，看到了他。
“你……你是谁？”她扭过头，看着杨夕，表情很惊恐。
她试着撑起身子，但似乎浑身没有力气。
“不……别……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杨夕摇着手，对着女孩解释道。
这时候他才发现，女孩身上有伤口。
“这是……在哪儿？”她看向四周，似乎还没醒透。
杨夕看了看手表，还有半小时就上课了，他拉着女孩，到了一个隐蔽的石堆下面，接着他从书包里拿了一些桂花糕，放在了女孩面前。
“你，你在这儿等我，我要上学迟到了，下午的时候我来找你，一定不要乱跑，听到没有？！”杨夕尽量平静地说，内心慌张极了。
女孩似乎听懂了，挣着大大的眼睛，点着头。
“好，太好了。”
随后他跳出石堆，那是他昨天发现的，很隐蔽，只要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他飞奔到学校，险些迟到。
这一天杨夕都没心思，他望着远处的山，心想那个女孩是谁。
……
放学后，他同样地飞奔到那个石堆，还好，女孩还在里面。
他大口喘着气，看到受到惊讶的女孩拿着树枝准备防御，不禁笑了一下。
“你好，我叫杨夕，你呢？”杨夕坐到了女孩对面，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但在梦里面，有人喊我晴儿。”
女孩抱着双腿，看着他。
“晴儿啊……真好听。”
他面前的这位名叫晴儿的女孩，穿着粉红色的裙子，坐在他的对面，和他聊天。
“那……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回家，这里晚上很恐怖的。你放心，我的爸爸和奶奶肯定会对你好的。”杨夕站了起来，说道。
晴儿现在没别的人能相信了，便答应了他。
山里，一位男孩牵着另一位女孩，带回了村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风，吹着他们的头发。
天快黑了，杨夕拉着女孩的手，跃过小水坑，擦过草堆，回到了自己的家。
油条看到了生人，爬起身来对着女孩叫。
进门后，杨飞正坐在长凳子上，奶奶正在缝衣服。
他们也许知道杨夕会自己回来。
可是这次，杨夕牵着一个女孩回家了。
杨飞看到后面的女孩，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他跟跄地站稳后，仔细一看，果然没错，一个像天使一样漂亮的女孩。
“好啊杨夕，那么晚回来，就是为了给我带个儿媳妇啊哈哈哈……”
“爸……你别乱说。”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朋友？”
女孩犹豫地伸出头，说：“我叫晴儿……”
杨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指着杨夕，喊道：“说吧，你是怎么把她拐过来的，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泡妞，讨打！”
杨夕肠子都要气出来了，他咳嗽了几声，对着杨飞说：“今早上我去捡玉佩偶然发现的，我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恐怖的山林里啊。”
杨飞白了他一眼，笑嘻嘻地看着女孩，问道：“那晴儿，你的家人呢？”
估计这飞烟(杨夕给杨飞起的外号)今天打牌打爽了，心情真不错，杨夕心想。
睛儿眨了眨她秀丽的大眼睛，摇着头对杨飞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多大啦？”
“7岁。”
“哦？那你比杨夕小了5岁呢，现在应该在上一年级。”接着他低着头，笑着说。
“可惜我们家暂时没有钱，那这样吧，明天把她高价卖给西村的马姐吧，她正好想要个女儿。”杨飞随口地说道。
“什……什么？卖掉？！”杨夕下巴都快被惊掉了。
“对啊，不然呢？那么漂亮，能卖个好价钱呢！”杨飞笑嘻嘻地对着杨夕说道。
他和晴儿都流露出惊恐的表情。
“不……不行！我们，不……不可以收留她吗？”杨夕乞求着父亲，问道。
杨飞斜着眼看着他，问：“家里那么穷，你养她啊？”
杨夕红着脸，确实，他目前完全没这个实力。
一直不作声的奶奶讲话了，她说：“留下来，我们一起养。咦，怎么她身上还有伤，来奶奶给你擦药。”
接着她放下衣服，拿着药蹲到了晴儿旁边，温柔地对着她说：“那么一个有灵气的小姑娘，怎么可以给别人。”
杨夕高兴坏了，扑到奶奶怀里笑了起来。
“奶奶好，奶奶最好了！”
杨飞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不在意地说：“既然留下来了，那就随我们的姓吧，以后，你就叫杨晴。”
杨夕又扑到了杨飞怀中。
“杨晴！杨晴！太好了！”
杨飞看着儿子，摸了摸他的头，说：“臭小子。”
就这样，这个温馨的小家多了一位新成员。
杨飞把那个稍大的房间腾了出来，放置了两个小床，把东西搬到之前杨夕睡的那个房间。
“晴儿，要是杨夕他欺负你，就跟我说。”杨飞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我才不会呢！”杨夕气愤地说。
杨飞对着天花板大笑了几声，随后关上门，出去了。
“杨夕好，不会欺负我的。”睛儿拉着杨夕的衣角，说道。
“那当然，我可是一个正义大好人！”
杨夕想跳上床做一个飞的动作，但没有踩好，与床摔了个满怀。
晴儿忍不住地笑了。
那晚，他们聊着天，杨夕跟她讲着朝景村的故事，讲着上大学的事情，讲了好多好多，杨夕也才发觉到，在这以前，从没说过这么多话。
以前这都是讲给油条听的，但是往往它听到一半就跑了，也许听不懂，也许是饿了，也许是不想听。
是他现在面前有个女孩，愿意听他的故事，可能他讲的很啰嗦，很神奇，可能女孩中途就睡着了。但男孩会一直讲，一直讲，因为他知道，来日方长。
晴儿像光一样的照亮了杨夕，插进了他的童年。
睡前，杨夕相信，他和晴儿一定会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他想了很久，思绪万千，波澜起伏。
放学回家的时候，以前是油条跑过来迎接他，但现在，是女孩晴儿。
从前陪他坐在门口大石头上的，是油条，但现在是女孩晴儿。
她穿着杨夕7岁时候的衣服，不大不小，刚好合适。村里人都问杨飞，哪儿来的孩子，他摆摆手说是买的，虽然家里穷，但是吃的还是够的，杨夕干农活比以前更加的卖力，生怕哪一天穷得没饭吃，杨飞要卖掉晴儿。
奶奶安慰他说，晴儿和我们是一家人了，怎么弄也不会抛弃她的。
村里人都夸晴儿长得灵气，很喜欢她。
两个孩子喝着奶奶酿的米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醉，他们在地上踉踉跄跄地走不稳。
晴儿告诉杨夕，她梦到有人要杀她，那个人拿着砍刀。
杨夕看到晴儿的脸都吓白了，赶紧安慰她说：“没事的别怕，梦都是反的。”
她想了想，说：“我会拿刀砍别人？”
“呃……这……砍哪个哩。”
“……那就先砍你吧。”她伸出手，笑着向杨夕冲来。
“不要啊——”
晴儿在家里看杨夕的书，有时会拿出他的字帖练练字。
当然，她也经常想去帮杨飞和奶奶干农活，但他们都不让她干，农活太累，太苦。
睛儿很快地就和油条混得老熟，但是她一般都不出院子门，都在家里待着。
杨夕会讲故事的基因可能是遗传奶奶的，奶奶经常握着晴儿的手，聊着她的从前是怎么熬过来的，让晴儿懂这个家庭，懂这个村。
晴儿坐在椅子上，看着天空，天上有很多星星，好像在向她招手。
她想着自己的父母，却总想不起来，但在梦里面，她似乎常常碰到他们。
他们也许在遥远的城市里，正急忙着找她。
她有想过逃出去，去寻找自己的父母，但她太小了，没有任何办法。
后来，她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
“晴儿！吃饭咯——”杨夕大声地对着门外喊。
“来啦！”
晴儿小跑着过去，融入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