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
一九四〇
1
佛蒙特州,西沃兹博罗
卡尔波维奇教授1转
一九四〇年八月三十日
我亲爱的威尔逊先生:
我的堂弟尼古拉2建议我给您写信,我会很高兴与您见面。我跟朋友们一起待在佛蒙特(主要是一枝黄花,还有风),不过九月第二周将回纽约。我在那里的地址是:麦迪逊大街1326号,电话:At. 97186。
致以诚挚的问候3
弗·纳博科弗*
1.Michael Karpovich(1888—1959),哈佛大学历史学教授,纽约俄罗斯侨民文学杂志《新评论》(Novyi Zhurnal)编辑。
2.纳博科夫的堂弟尼古拉·纳博科夫(1903—1978)是作曲家、回忆录作者。本通信集中他以尼古拉、尼古莱和尼卡等名被提及。
3.原文为俄语。
* 通信集中署名、作品名及其他专有名词往往较为随意,有昵称、缩写、别名等,如此处的“纳博科弗”。格式也较为多变,如地址、日期的位置,正文起首位置,特殊符号的使用等,并无统一标准。英文版本基本忠实于原书信内容,并未强行规范。因此中译本亦遵原文处理,保留书信风貌。
除特别标注外,通信集中的注解皆为原编者西蒙·卡林斯基所作。为方便阅读,中译本对原注的部分格式及内容作了调整。——中文版编注
2
一九四〇年十月七日
西87街35号
亲爱的威尔逊先生:
很高兴去看您,我可以周二两点或六点过来。请告诉我,哪个时间最适合您。我的电话是Sc49270,明天上午十点前都在家。我本该给您去电话,但找不到您的号码。
您真诚的
弗·纳博科弗
3
纽约州,纽约市
东49街40号
《新共和》
一九四〇年十一月十二日
亲爱的纳博科夫:
这篇关于拉斯特维利的评论1好极了——而且很有趣。
为将来写评论计,请准确采用《新共和》的用法,顶头列出书名、作者等,注意包括页数和价格。我附一个样例。另外,请避免双关语,我看出您有点儿这种倾向,这里严肃的刊物都非常排斥。还有,用“人们”代替“我”的表述恰恰不是评论的调子,应该直截了当地说“我”,如果想强调,就用“我本人”“就我而言”。
您会马上给我电话,再来一起吃午饭吗?您首次邀请我们,可我们去了格林伯格2家,希望没有冒犯您。在纽约我们通常只在星期三晚上待客,我想把招待您、伊斯特曼夫妇3跟看格林伯格一家几件事一并完成,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对格林伯格一家怀有特别的责任,我在莫斯科时他妈妈和妹妹对我特别好。
您真诚的
埃德蒙·威尔逊
弗·纳博科夫先生
纽约市
西87街35号
埃·威:MB
1.纳博科夫对12世纪格鲁吉亚诗人肖特哈·拉斯特维利《穿虎皮的骑士》英译本的评论(《水晶与红宝石》,《新共和》1940年11月25日)。
2.罗曼·格林伯格和索菲(索尼娅)·格林伯格。罗曼·格林伯格以笔名“厄尔格”在这家流亡者出版社发表文学与政治评论。1950年代,他参与编辑文学杂志《实验》(Opyty),1960年代他创办了重要的定期文集《天路》(Vozdushnye puti)。除另有注释外,本通信集所说的“罗曼”都指格林伯格。
3.即马克斯·伊斯特曼和叶莉娜·伊斯特曼。
4
[未署日期,一九四〇年十二月十二日前]
亲爱的威尔逊:
您关于《莫扎特与萨列里》1的建议可害苦了我。我想,我试试吧——结果突然发现进入了英语诗歌的深水区。一周艰苦的工作后,我完成了第一幕。是否值得继续,您愿意告诉我吗?
我还给您送去了《斩首之邀》。
您忠实的
弗·纳博科夫
1.威尔逊建议纳博科夫翻译《莫扎特与萨列里》,这是普希金的系列短诗剧之一,统称为普希金的“小悲剧”。翻译是与威尔逊合作完成的,发表在《新共和》(1941年4月21日)上,并收入纳博科夫的译文集《俄罗斯三诗人》(1944),都有威尔逊的卷首语。
2.参见第6封信,注释2。
* Doukhobor,杜霍波尔派是18世纪产生于俄国的教派,名字原意为“精神角斗士”。——译注
5
纽约州,纽约市
东49街40号
《新共和》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十二日
亲爱的纳博科夫:您的《莫扎特与萨列里》进展如何?这是支票,作为此作的预付稿酬。您的《斩首之邀》1难住了我,我想最好还是回到托尔斯泰,直到我的俄语更强一些。我认为,这就像没有读过萨克雷之后的英国小说,就要面对弗吉尼亚·伍尔夫一样。
良好的问候
埃德蒙·威尔逊
1.原文为俄语。
6
纽约市
西87街35号
弗·纳博科夫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十五日
亲爱的威尔逊:
这会是一封很长的信。首先,让我为支票感谢您。终于生活在一个此类东西有市场的国家,真好。我现在寄给您第二幕,但我还在跟梵蒂冈的那个凶手斗争,每当我把他的头挤进去,他的下半身就会鼓出来——反之亦然。1
我还寄去杜霍波尔派的评论。2如果您觉得最后那句(关于“叫花子”“鸡奸者”的)多余,直接略去它。3
我想跟您谈谈您的书。4我非常喜欢它,写得很美,虽然我注意到,您飘逸自如的外袍上零星地粘着传统的激进主义的芒刺,但您特别不偏不倚。您会(像我一样)被莫斯科的法官们贴上“bezotvetstvennyi5折中派”的标签,而您对马克思主义种种困难的“解析”(第187页等)会让马克思发疯的。我个人觉得,您的观点有些过于简化。您在那段诺斯替插曲中已有暗示,但我想,这才是问题的症结。一个统治者个人的怪念头比阶级斗争之类的庸俗概括更深刻地揭示了相应时期的真相。您对马克思主义的批判非常激烈,您从列宁脚下踢开了马克思主义的凳子,让他悬在半空中。顺便说一句,您关于黑格尔三段论的基础是三角形的说法非常错误(有阳具的含义,让我想起了弗洛伊德的一个一本正经的论点,儿童喜欢玩球,因为球让男孩想起母亲的乳房,让女孩想起父亲的睾丸)。三段论(不论真假)其实是一个圆的观念。举一个粗疏的例子:您在到过对跖地(反题)之后回到(合题)您的出发点(正题),对地球累积了许多印象,扩大了您原来对故乡的认识。
大自然的手段有着艺术的欺骗性,也就是说,最终给多数人带来多数坏处或多数好处的是偶然的把戏,无法预料,永远不要认为它会变成一般性恩赐或毁灭性因素。如果给恩格斯看看一些现代工厂,还有电厂,他神情会多么阴郁。还有地震,香蕉皮,消化不良。
您说,梯也尔*比那个恐怖者杀死了更多的人,我很好奇您的统计数据是哪儿来的。我反对这种借口,理由有二。虽然从基督徒或数学家的观点看,一百年前战场上一千人被杀,等于今天战场上一千人被杀,可历史对前者的定义是“屠杀”,后者是“一些伤亡”。第二:人们不能把对暴动的匆忙镇压——不管它多么可恶——跟一个杀人制度的彻底应用相提并论。顺便说一句,说到恐怖者,您知道吗,早在俄国革命之前,俄国出版业的激进思想就非常强大,雷诺特6的作品都不能用俄文出版:我们其实有两套书报审查制度!
我注意到,您犯了一些小错误:жестокостъ是残忍,不是严厉。жёсткостъ(中间少了那个嚎叫般的о)可以指“严厉”,或更准确些,“严酷”。您本可以提一下,加彭是个密探,像叛国者那样死得其所(被社会革命党人吊死)。有关沙皇及皇后“试图与德国媾和”的传说是宣传者彻头彻尾的编造,就像关于列宁答应德国人要毁灭俄国的传说是他对手的杜撰一样。
现在我们谈谈伊里奇7——我起鸡皮疙瘩了(抱歉)。恐怕对他父亲的描绘披上了过多的苏联传记家那天国般的色彩。在了解他的人眼里,老乌里扬诺夫是普普通通的缙绅,像农民一样思想开通。成千上万像他这样的人开办了成千上万的同样的学校——竞争很激烈。乌里扬诺夫家的氛围(免学费等等)其实跟所有开明的老师或医生家庭一样,这种做法可以追溯到一八五〇年代。俄罗斯intelligenty8的beskorystie9与道德纯洁,国外是难以匹敌的。无论属于哪个团体,是布尔什维克还是军官候补生10,是Narodovoltsy11还是无政府主义者,在半个世纪的obshchestvennoe dvizhenie12中,他们的byt13都显示着责任感、自我牺牲、善良和英雄主义;这些特点也不是宗派性的。我知道一个例子,一个著名的立宪民主党成员,跟不同团体的人们秘密聚在一起准备开会,但会议必须立即解散,因为契卡已听到风声。他却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为了提醒一个普通的孟什维克分子(他根本就不认识,其党派他也不认同),担心他一会儿会来,落入陷阱。14
您的乌里扬诺夫父亲不是一个个体,只是一种典型(不过您的其他人物都非常生动)。天蓝、粉红之外,如果您再增加一些深褐色(如您对待其他人物形象那样),这个人就会少些“偶像化”。
至于他的儿子……不,即使您的文体富有魔力,您也无法让我喜欢他。您忠实地、要命地步那些官方传记之后尘,而多年前我早已读过(可惜,您没有翻阅阿尔达诺夫的《列宁》)。15
家庭回忆容易表现出病态的甜腻,可怜的克鲁普斯卡娅既缺乏幽默又没有趣味。列宁说,他没有射杀狐狸,因为它“漂亮”,对此一个嘲讽的读者会反驳:好一个温情脉脉的俄罗斯。
那虚张声势的和蔼,那觑起来的眼睛(s prishchurinkoy)16,那稚气的笑声,诸如此类他的传记家们会津津乐道,在我却构成某种特别讨厌的东西。就是这种欢愉的气氛,这种底部有一只死老鼠的人类善意的牛奶桶,我把它们用到了我的《斩首之邀》中(我仍希望您读一读)。只要您不大惊小怪(行刑者对他的“承受者”说),“邀”的善意非常真挚,一切都如此美好、愉快。我的一位德国朋友爱好看死刑,他在雷根斯堡看过人们用斧头执行。他告诉我,刽子手就像父亲一样。
但我热爱您的马克思。他那些信伤到了失恋的恩格斯,您对这些信的研读颇具匠心:它们的笔调确实悲哀,一个粗野的人为一次“失态”而笨手笨脚地赎罪,结果把事情弄得更糟。这部著作太有趣了,我欲罢不能,我自己也无法收笔了。我对某些段落做了批评,您不会被激怒吧?我觉得,您这部书很重要,它闪闪发光的螺旋桨激起了思想的漩涡,如果我不说出来,对这本书来说是不公平的。
您非常忠心的
弗·纳博科夫
1.《莫扎特与萨列里》的结尾,安东尼奥·萨列里刚刚出于嫉妒毒害莫扎特,他在反思天才能否是一个凶手。他联想到关于米开朗琪罗(“梵蒂冈的创造者”)的传说,后者杀死了模特儿,以便用他的身体来刻画死亡的基督。因为普希金的文本是高度浓缩的,纳博科夫的英译本用了五行去表现这一段,而普希金只用了三行。
2.即《杜霍波尔派收容所》,纳博科夫对J. F. C. 赖特《斯拉瓦·博湖:杜霍波尔派的故事》的评论(《新共和》,1941年1月13日)。
3.《杜霍波尔派收容所》最后一段写道:
该书让人不快的特征是赖特先生那不高明的把戏,他黏着俄文词不放,而所有的词不是拼写错误,就是搭配不当,或者荒谬可笑。对一个作家来说,玩弄外国习语总是非常危险的。我记得俄国著名作家赫尔岑的例子,他住在帕特尼,仅懂一点点英文,写了一篇出色的文章,阐明英国人天生对贫困的蔑视。不幸的是,他这样说,在伦敦,通常听到的最坏的咒骂就是那个词“beggar”(叫花子)。
杂志发表时明显对纳博科夫的最后一点做了净化处理。一个更明确的版本在《天赋》的第三章,主人公注意到,赫尔岑“混淆了两个英文单词‘叫花子’(beggar)和‘鸡奸者’(bugger)的发音,由此进行一番出色的推论,说英国人尊重财富”。
4.即《到芬兰车站》。
5.用拉丁字母转写的俄语,不负责任的。
6.Louis Gosselin(Georges) Lenôtre(1857—1935),保守的法国大革命史学家。
7.即列宁。
8.用拉丁字母转写的俄语,知识分子。
9.用拉丁字母转写的俄语,无私。
10.即立宪民主党成员。
11.用拉丁字母转写的俄语,民意党人。
12.用拉丁字母转写的俄语,公民[抗议]运动。
13.用拉丁字母转写的俄语,日常生活。[译者按:此处俄语原文应为путь,意为“道路”,但原编者卡林斯基将其解释为“日常生活”(Daily Life),似有出入。]
14.薇拉·纳博科夫指出,这件事是纳博科夫的父亲做的。
15.《列宁》,M. A. 兰道—阿尔达诺夫著(纽约,1922)。该书站在十月革命前俄国自由社会主义的立场,转变了对列宁的看法。马克·阿尔达诺夫(1888—1957,真名是兰道)十月革命前是一个较小的社会主义政党成员,侨居期间,他成为流行而多产的历史小说家。埃德蒙·威尔逊1940年代与阿尔达诺夫相识,在谈论列昂尼德·列昂诺夫的文章中,他讨论了阿尔达诺夫的小说《第五印》。文章收入《经典与商业广告》。
16.纳博科夫将这种现象译成了英文,见《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第六章:“觑起眼睛代表智慧和幽默。”威尔逊的文章《小俄语博物馆》(见《俄国之窗》)谈到许多俄语说法,都是表示自觉、不自觉的眯眼方式,这些说法俄国文学中无处不在,对译者来说始终是麻烦。
* Thiers(1797—1877),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总统、历史学家,历任内政大臣、外交大臣和首相,著有《法国革命史》《执政府和帝国史》等。——译注
7
纽约州,纽约市
东49街40号
《新共和》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十九日
亲爱的纳博科夫:
非常感谢您的来信,我很高兴接受您细致的批评。我意识到自己俄文背景薄弱,但我真的觉得,您对列宁及其表现出来的整个革命家个性类型的看法是错的——因为您设想出了一个恶魔,未能从人的方面予以解释。写他时,我尽可能避开官方传记材料,依靠的是家庭回忆录、托洛茨基的著述、列宁本人的作品,以及高尔基、克拉拉·蔡特金等人的回忆录。在我看来,这些人都试图说出真相,于是一幅非常连贯的画面就出现了。我不相信,意见与列宁大相径庭的高尔基,竟然会跟您所想象的那个人保持如此亲密的联系。
我很高兴您喜欢这本书,它在德文方面也有缺点。
谢谢您的《莫扎特与萨列里》,新年伊始前,我们找时间讨论一下。我想把整个作品都仔细过一遍,本周末还要写一篇文章,因此那之前什么事也做不了。谢谢您的杜霍波尔评论。
您真诚的
埃德蒙·威尔逊
(见背面)
纽约市
西87街35号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先生
[反面]
您认为我混淆了жестокостъ和жёсткостъ,您错了。在我第400页所引的那段讲话中,列宁说:“Мы страдаем от этого зла жестоко.”1官方英译本是“严厉”。
我也欣慰地发现,我在处理“В Европу прорубить окно”2时,还算差强人意。我把它译成“我们应该打开一扇通向欧洲的窗”——我想,如您所建议的那样,“劈开”更好些。我对您的信很有兴趣。阅读法国关于美国主题的书籍让我明白,阅读那些一知半解、对第一手资料又所知不多的人撰写的关于本国的图书,会格外难受。
1.俄语,“我们受到这种邪恶的残忍迫害。”
2.这一句来自普希金《青铜骑士》的序章,在威尔逊对这首诗的翻译(见于《三重思想家》)中,该句为“打开一扇通向欧洲的窗”。“劈开”或“凿开”确实更接近俄文本意。
8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二十日
亲爱的威尔逊:
我担心我模仿的英文让人失望。不,您的俄文背景没有任何问题,事实上,我给您写信,就像给一个同胞写信一样。我所反对的只是,您的文献有点过于“ad usum Delphini”1。如果我别有所指,那是因为,在俄罗斯,任何哪怕仅仅是暗示性的批评态度的蛛丝马迹,都无法刊行。但既然您采取了某种观点,您对气氛的捕捉是完美的。我肯定,如果我试图描绘我们任何一个阴沉的统治者,我都会走向另一个极端,让他们比本来的样子更没有人性、更可笑。Du choc des opinions jaillit la vérité. 2就像一只足球始终会激起一场狂热的混乱一样。
致以友好的问候,您的3
弗·纳博科夫
又:
我奉还今天误寄给我的一张支票。
1.用拉丁字母转写的俄语,“适合儿童”。
2.法语,真理从意见的冲突中涌现。
3.原文为俄语。
9
纽约州,纽约市
东49街40号
《新共和》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亲爱的纳博科夫:
谢谢您的来信。我本周末将离开《新共和》,但我已与布鲁斯·布利文1安排好,请您就俄罗斯当代文学定期写文章(如果您愿意)。我想,每篇应该限制在一千五百字左右,除非有特别重要的内容,不过目前不会。
一月份我会回城,也许我们可以就《莫扎特与萨列里》商谈一次。
我俩向您及纳博科夫夫人致以本季节最美好的祝愿。
您真诚的
埃德蒙·威尔逊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先生
纽约市西87街35号
埃·威:MB
就您关于马克西莫夫的评论2,我写了一小段笔记,希望您不要介意。我随信抄录了一份,若不同意请指正。
1.Bruce Bliven,《新共和》编辑部主席。
2.纳博科夫对格·彼·马克西莫夫《断头台在工作》的评论,据说刊登在1941年的《纽约太阳报》上。但迈克尔·朱利亚的《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系统书目集》中却未能收录。
10
[薇拉·纳博科夫致玛丽·麦卡锡以及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致埃德蒙·威尔逊]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亲爱的威尔逊夫人:
您与威尔逊先生若能于五号星期天九点过来,我丈夫和我会很高兴。
我们的居所很小,也不舒适,我们将在我们很相熟的朋友伯特兰及利斯贝特·汤普森1家招待朋友,83街中央公园西,波利瓦尔旅馆。(B. C. 汤普森碰巧曾为《新共和》写过一篇关于法国的文章。)我们还邀请了克伦斯基夫妇。
请尽快告诉我,五号是否适合您和您先生。
祝你们新年愉快!
您真诚的
薇拉·纳博科弗
亲爱的威尔逊:
我认为,您附的笔记2妙极了,我非常感激。
我衷心地感谢您3安排了定期文章。我当然乐于去写。
谢谢那张支票。
您忠实的
弗·纳博科夫
祝您新,[小可爱的]新,[小甜蜜的]新,最新年快乐!4请光临!
1.纳博科夫夫妇与汤普森夫妇的友谊始于1926年。关于C. 伯特兰和利斯贝特·汤普森,请参见博伊德,《纳博科夫传:俄罗斯时期》,第393—394页。
2.针对的是马克西莫夫评论。参见威尔逊1940年12月27日给纳博科夫的信附言。
3.原文为俄语。
4.原文为俄语(渐强的俄语爱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