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真还
翌日清晨。
最多寅正，卯时都还不到，宋宅门口便无声无息地停了十几辆拉货的马车。
除了其中五六辆马车上面带着明显的……寒江百姓大多都认识的印记之外，剩下那些单从外观上完全看不出归属谁家。
王、李、郑这三家的人都想早点把东西送来，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就是不想让人看到。
世家要脸。
结果没想到还是“撞车”了。
这几家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然后都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只要大家一起尴尬，那就谁都不尴尬！
当然，如果一旁没有停着那一溜王府马车，以及那些手拢在袖子里看热闹的人就更好了。
早早起来的彩衣打开门看见这幅场景，顿时有些傻眼。
待问清楚来意之后，立马让人去通知宋煜。
小青黛自告奋勇。
一路小跑来到后院儿。
“爷，外面来了好多马车，说是给您送东西来的！”
宋煜打开门，看着娇俏灵动的青黛，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青黛眼珠一转，看着宋煜道：“爷今天还打伏猫……咳咳，伏虎拳不？奴奴喜欢看！”
宋煜看了她一眼：“今天不打拳，待会儿我给你出道题，听过二元一次方程吗？”
青黛不解：“那是什么？”
宋煜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就是你擅长的算学……”
青黛眼睛一亮，颠颠跟在后面道：“爷竟然还懂这个？那真是太好了！奴每每觉得当下那些算学都太过简单……”
宋煜：“呵呵。”简单？给你出道高数题，直接难哭你！
来到门口，先是上来一名王府管事，一脸恭敬对宋煜施礼：“煜公子，小人奉世子之命，来给公子送古董。”
宋煜点点头：“您客气了，代我谢过世子！”
随后他看向跟在身边的青黛：“去拿纸笔，挨个做好登记，回头咱们要还回去的。”
青黛不明所以，但还是飞快跑回去把纸笔取来，神采奕奕地坐在门房里等着，彩衣和绿荷等人则在一旁负责维持秩序。
一直忙活到辰正，总算把所有古董登记完毕。
王府送来的总共三百七十二件，王家送来一百一十件，李家一百零五件，郑家一百零七件。
不得不说，大家族认怂之后还是靠谱的，至少没在这上耍小聪明瞎糊弄。
送来的东西，也确实都算得上是古董。
少则有几百年历史，多则数千年！
全部登记之后，宋煜亲自动手，和姑娘们一起把这些古董搬到了仓库里面。
彩衣等人都是满心好奇，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齐王府和那三家会突然送来大量古董。
她们都是有见识的，自然能看出这些东西随便一个都价值不菲。
“爷，这些都是给咱家的？”
青黛看向那些古董的眼神都是亮亮的，感觉发财了！
宋煜笑着在那胡说八道：“大家知道我喜欢鉴赏古董，就送到咱家让我帮着掌掌眼，回头是要还回去的。”
“啊？”
青黛等人都是一脸茫然。
心说自家好看又有才华的老爷什么时候成了古董鉴赏家？
“行了，我要开始鉴赏了，没事不要来找我。”宋煜摆摆手打发掉这群好奇宝宝。
再过几天就要新年，武馆那边已经开始准备放假，家里一群丫头也在扫除布置，各种张灯结彩，他可以清闲几天。
打算利用这个时间，好好“吸”它一波。
知道世子派人送来这些没打算往回要，宋煜也就没急着动它们，先从三家送来那些开始。
他要让那群人明白，他宋煜是个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的人！
玩完肯定还！
宋煜打量着这一屋子的古董，大到一人多高的花瓶，小到印章摆件儿。
说每件东西背后都藏着一段故事，一点都不为过。
如果有那时间和精力，宋煜还真想去了解了解。
可惜他的目的不是为了研究。
在脑海中跟剑灵沟通之后，开始一边闲聊，一边挑选起来。
“既然古董可以，那些千年古建筑，生长超过几百上千年的古树之类应该也可以吧？”
“古董当中未必都有灵气，古建筑和古树也是要看种类，有些用来镇煞的建筑，时间越久越不好……反之有些建在特殊场域的建筑，未必需要多少年，里面灵气也会很足。”
宋煜笑道：“其实在我看来，最好也最简单的修行方法，应该像龟一样，能不动就不动，安静待在一个地方，与世无争，慢慢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总有一天会填满所有‘湖泊’。”
“然而这世道却是有些让人一言难尽呐！”
他轻叹着：“就像这些承载着历史和文化的古董，它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王平那些人做事但凡能够收敛一点，心没有那么黑，宋煜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些摆在架子上的老物件。
剑灵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传递过来的意念也有些感慨。
“是啊，过去我……见过的很多人都是这样。那时大家修行都比较和气，相互间也很友善，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一起摸索各种修行法门，会跟身边人无私分享修行心得。后来慢慢就变了……人心冷漠，自私，相互坑害算计，修行法门敝帚自珍……”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界不会因你个人意志而改变，但却会因为群体意志而变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有朝一日你若具备那个能力时，你一个人便可以影响到无数人，一城、一地、一国……甚至是整个世界！”
宋煜手上拿着几个剑灵给出提示的古董，笑着道：“剑剑我发现你挺有文化啊，居然对我们的文明也那么了解？你真的只是一把剑的剑灵？”
“当然，我就是一把剑，只不过曾经强大，汲取过诸天万界各种学识……”
“……”
……
……
腊月二十九。
再过一天就是大年三十，也是宋煜来到这世界后的第一个年。
一群勤奋的姑娘们早已做好了各种准备，宋宅里面整天欢声笑语。
只是让她们感到不解的是，自家年轻帅气的老爷似乎真的沉浸在对古董的鉴赏研究当中了。
接连数日，除了吃喝拉撒，恨不得不眠不休，一直泡在仓库里面。
就连这些天大量跑过来送礼的人，都没能见到他的踪影。
给黄家，齐王府送年礼也是宋雪琪带着彩衣去的。
所有人听到宋煜沉迷在古董“鉴赏”当中，都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同时宋煜“勒索”了王、李、郑三家大量名贵古董的消息，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
坊间对此议论纷纷。
原本对发生在宋煜身上，几乎从来都是一面倒好评的局面，也终于随着这件事情的发生被打破，开始……有了争议。
“义薄云天煜公子？我可去他的吧，仗着身后有世子，就干出这种令人恶心的事情，这就是你们眼中的仗义之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抛开那几个世家中人干的事情不谈，宋煜这种举动真的令人作呕，他跟那些贪官恶霸有什么分别呢？”
“还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果然啊，文人这张嘴就是厉害，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那叫一个高风亮节，实际却是满肚子的腌臜龌龊！”
“宋煜做的有什么毛病吗？你们这群骂他的都是什么居心呀？许那些大家族的人跑去对他无耻施压，不许他以直报怨进行还击？”
“就是，要不是有咱们急公好义的世子护着，煜公子和云海这次就要被他们给生生坑死，怎么就令你恶心，令你作呕了？去看看大夫，是不是有喜了？”
“居然还有那种不懂装懂的，用人家煜公子说过的话进行论证，人家煜公子表里如一，以直报怨有何问题？”
岁节将至，大家都很闲得慌。
一时间青楼酒肆，戏院茶楼里面到处充斥着关于这件事情的争论声。
直到某个郑家下人，趁着放假溜出来跟朋友到酒馆喝酒，被人当众问起，他的回答让整件事的舆论风向瞬间发生反转——
“煜公子勒索？没有的事儿！这件事我当然有发言权了，当天送古董过去的时候我就在队伍当中，说实话那会儿我也觉得这些宝贝肯定有去无回，结果却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当时就让侍女做了详细登记，要求我们的管事核对后签字画押，最近一两天，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往回还，那位煜公子的的确确是个讲究人，说到做到……”
接着又有王家的、李家的更多人站出来承认——
“虽然还的速度不算快，但也确实开始往回还了。我家老爷都说了，还回来的古董当中，有价值数千两银子的宝贝，人家真的就只是欣赏一下，我猜……可能也有通过这件事，小小的教训下我们家的意思吧？”
“宋宅美若仙子的侍女亲自上门还的，妈呀，那姑娘长的可真俊，说话做事大大方方，身上气质跟大家小姐似的，拿着古董和名册，让当天操办这件事情的管事在那上签字表示已经收到……不是和你们吹，听说宋宅里面的姑娘个个都貌美如花，都是原来翠芳楼培养的顶级清倌人，这煜公子可真有艳福啊！”
“细说煜公子有艳福这件事儿……”
吵吵嚷嚷，纷纷扰扰，南赵国寒江城新年前最后一个大新闻，最终被“歪楼”定格在煜公子确实义薄云天，但也他娘的真有艳福这件事情上。
时间转眼来到大年三十，一大早便响起不绝于耳的爆竹声。
各家各户都热热闹闹，欢愉喜庆的气氛笼罩全城。
宋宅这边一群姑娘准备着除夕夜的贡品和食物，宋煜则跟妹妹商量着明天一早去黄家拜年应该带点什么东西过去。
除夕夜，身为家主的宋煜，亲自往朱红大门上面贴了两张新的门神，正准备回去取爆竹燃放时，脑海中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感应。
剑灵也在这一刻传来一道意念：“有危险，快让所有人赶紧躲起来！”
与此同时，寒江城外。
漆黑夜色中，骤然亮起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
漫天妖气……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