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前程往事
“站住,你这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一声尖锐的厉呵声冲入这繁华的市井,显得极为不协调。顺着声源望去,此情此景更是不协调了。
只见一位约九、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在路上奔跑着,时不时的往后面看,手里紧紧窜着一样东西,满脸的焦急。在她后面追跑着一位粗壮的大汉,手拿棍棒一边追着一边对着前面的女孩呼喊。
“啊”肉体与地面撞击的疼痛让小女孩叫出了声。稚嫩的小脸也因为疼痛而挤作一团。
跟着混乱人群的目光朝小女孩打量看去,只见她身着一身破布,散乱而又肮脏的头发,让人一眼就能知道,她就是那些万恶乞丐中的一员。
“小兔崽子,跑啊,怎么不跑了?又来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壮汉朝地上的小女孩踢了两脚,随后气喘吁吁的将她拎起,木棒挥手而去,一通乱打,直至将她打得奄奄一息,在地上已动弹不得才呲鼻而去。
如此美妙的戏码,吸引着路人频频驻脚,他们静静欣赏着地上因疼痛而卷曲的人,有嘲笑的、有玩味的、也有感叹可怜的,唯一没有的就是上前扶起她的人。
黑的深度不是漫无方向,也不是触目惊心,对于一个从未见过光明的人来说,它就是适应,没有前进的力量,也不知光明是何所向。
这里的人,没人会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也没人会在乎一个鹑衣百结的乞丐,因为在他们眼里,这并不值得同情。只是在前尘往事里,有些事情它就应当被铭记,那仿佛是另一个时空的故事,遥远而又沉痛。
——
开篇:
西临被灭之前,其鼎盛时期,是那个时代遥远的佳话,钟鸣鼎沸不能形容它的万分之一,若非要在这鸡蛋里挑出一点骨头,那这西临唯一的不好,便是人嗣单薄,直到传到西临第15代临皇战戈时只育一独女。唯有一子,战戈甚爱之,唤为遥知。
据说遥知出生之日,七彩祥云贺照蓝天,普天同庆。遥知不过一介女儿之身,却尊享男儿殊荣,尽享世间温柔,不知人间百苦。
那个时候,她还很幸福。遥知天资聪慧,沉浸在这天下最温暖的呵护里。父王、母后爱她,天下百姓敬她,世间人皆认为她能给国家带来好运,那时,连她自己也这是么认为的。
西临公主的身份让遥知从出生开始就比别人早熟,她的身上承载着太多期望,她从小就知道她有着世间最优秀的父母,所以她也必须让自己成为最优秀子女,而她也做到了,她在母妃的教导下极为优秀,成为了历代西临皇子里年纪最小就被子民公开臣服的王。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这样的变故让西临的佳话划上了一个句号。
那年,遥知六岁。
……
乾清殿内一片严肃,连屋顶的飞鸟都被那诡异的气息吓得不敢再停留,噗呲噗呲的往四方飞去。
“‘默默无字书,萧萧息刀饮’,我想要什么天师不会不懂!”战戈冷冽一笑从皇座上站起,阴冷的笑望着台下已被包围的道长。
道长一身粗衣破布,腰间挂着一个黄橙橙的酒壶,手里还捏着一串已经掉漆的念珠。那样貌再找不到比‘其貌不扬’更能形容他的词语,瘦骨嶙峋,通身寻不到半点天法之人的谪仙气质。
道长虽被包围,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张,神情依旧淡定自若:“国主果然好计谋,以仁义为饵,灭义为矛,诱我深入。贫道棋差一招,自是认输,心服口服。不过,国主想要的东西,恐怕贫道无能为力!”
战戈一怔,眼中寒光乍现,曾经也有人在他面前这般不自量力过,不过他们都已经死了!
道长并不理会战戈的不悦,继续道:“自盘古开世以来,天地不断孕育生命,却也闹得这世间混沌不堪,昊天神主怜悯众生,以肉身遁入虚空,其神思化为天书,将这天地所有精物分为六界:神、仙、人、妖、魔、冥,明确规定各界当司守其责不得乱了各界的本法纲常,否则天道自会严惩不贷。贫道希望国主能及时回头!”
这话战戈听着甚是熟悉,但是他并不爱听:“昊天神主?天师不要忘了现在能决定你命运的人是本皇,不是你的昊天神主!何况天师乃六界之外的人,我算不上违背六界纲常。”
道长无奈的摇头,双手合十轻轻一拜:“贫道是天法之人,国主既然能将我从天法之境抓来,也知道九曲玄音、无字天书,想必国主自然是打探过天法之契。若杀我,必遭反噬!”
“反噬?,哈哈!”战戈大笑“天师难道忘了当年涂途一战,那惨死在我手上的师兄了吗?”
师兄二字仿佛戳中了道长的心垒,他身形一震,默了良久才叹道:“你是个天纵英才,可惜帝王之路却注定无法长远。当年涂途之孽不过是有人用九曲玄音替你挡了一劫,反噬她已替你受了。罢了,贫道宿命于此,与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今日,我便全了这天法之意,也好功满归位,只愿施主好自为之,别连累了儿孙债。”
说毕,道长衣袖一挥,旁边士兵的剑已落入他的手中。
“住手!”
战戈反应出什么,慌张的朝道长飞去,试图阻止他,可依旧来不及。
鲜红的血喷洒在战戈华丽的衣袍上,他已顾不得那么多,双手握住道长胸口的剑,力道大到他的手已经深深陷入剑刃之内,血液顺着剑,缓缓流下,与道长的血液融合。
“你不能死,天书在哪,你告诉我天书在哪?”战戈的眼里有一团浓烈的火在燃烧,大力的掐着道长,逼着他说道。
道长试图拿开战戈握剑的手,可他的力道太大,道长只好任由他:“天书与你无缘!”
战戈看出道长眼中的决绝,顿时灭下所有的气刃,不经用卑微的语气朝道长相求道:“我求求你!你若告诉我天书的下落,我愿用我的命去偿还过往的一切,她是无辜的!”
道长轻轻摇头:“这是你的劫,亦她的劫,当年她的选择从天法之地跟你来到西临时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一切,你救不了她!”
道长话音刚落,眼睛便轻轻一闭,最后一抹气息消散在空气中。
偌大的乾清殿内再也没有道长的气息,战戈颓废的抱着道长的尸体,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最后的机会也没了。
“啊!”
一声嘶喊从乾清殿内传出,直冲云霄,飞过的燕雀都被震乱了方向,此刻天空开始乌云密布,下起鲜红的血雨。
“临皇,临皇,不好了,皇……。”
“放肆,皇宫殿内岂是你能大肆呼叫的地方。”
乾清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在呼叫传报什么,又被人制止了。
“皇妃,皇妃,她……。”
皇妃?战戈听到皇妃二字,猛的一惊,飞速夺门而出,连脸上的鲜血也顾不得擦去。
“皇妃怎么了?”战戈慌张的问道。
那被拦住的婢女,一见到战戈,猛的跪着向前扑去,大哭道:“皇妃没了气息了,事前还好,可突然就没了气息了。”
战戈的心猛的一抽,一股鲜血往上直涌喉中,夺口而出。
“柔儿,等等我!”
侍从上前本想搀扶住战戈,可刚伸手就没了战戈的身影。
【皇妃阁——云霄水榭】
云霄水榭内一片哭泣之声,遥知紧紧握住床上已经冰凉的双手,目光无神,直至感觉身后有股暖气靠近,眼泪才敢从眼中溢出,莫声不语。
战戈站在遥知的身后,久久都不敢往床边靠近,他仿佛不相信床上躺着的就是他心爱的女子,他更不能接受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战戈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在柔儿的床边。
战戈抚摸床上绝世却没了生动的容颜,努力张了几次口,始终喊不出床上的人的名字。
“柔儿,我会找到天书的,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会拿它来救你。”几经尝试战戈的声音终于从喉中发出。
“柔儿,你看看我,我们不是说好等知儿长大了我们就归隐,从此晨钟暮鼓,再不问世事。你不是答应过我要陪我每一个清晨吗?你怎么可以食言,你让我今后怎么活着,你让知儿怎么办。”见床上的人没反应,战戈又继续说道。
“柔儿,你不是说只要我不再杀戮你就不会离开我吗?我,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想救你。”战戈说着说着,仿佛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惶恐得不知所措,可依旧唤不醒床上的人。
战戈双眸微微一闭,轻轻搂起床上的人,拥入怀中:“柔儿,我错了,也许我不该强求,我们的相遇就是错误,我错了,我错了!”
一滴冰凉的水落在遥知的手背上,伴着战戈沙哑的声音,凉到了遥知的心里。
那一次,遥知第一次见到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父王哭得像个孩子,也是那一次,遥知才知道原来父皇是爱母妃的。那一日,西临下了整整一天的血雨,都城河下皆是鲜艳的红色,西临城内谣言四起——天降异象,国祸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