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麋鹿如是说
艾娜迷茫的回过头，只见雾气突然开始剧烈地翻滚、旋转、卷曲，形成了奇特的纹路，令人晕眩。
一张张痛苦的脸庞从雾气中出现，似乎想要挣扎而出，但是又被拉扯了回去。
雷声响起，雨点连成雨幕，飞快砸落在海中，波涛汹涌之下，潮水却是不住的在后退。
退潮了。
艾娜脸上满是惊恐，她用力拉起来卢克：“厚礼谢…跑！卢克！跑起来！”
卢克站起身，察觉到自己灵魂开始颤抖，似乎在想要逃离身体。
他脸色一变，顾不得暴露巫术，直接卷起一大片水，把艾娜按到海水里的土坑中。
阴影触手快速把她们埋起来，只预留了一根通向海水上方的中空阴影管。
艾娜一懵，突然陷入黑暗，她双手下意识要挣扎，结果，但被卢克狠狠摁住，抱住她低声道：“不要动。”
逼狭的坑洞里，两人几乎是脸贴脸的蜷缩在其中。
艾娜惊慌的点了点头，她此刻还沉浸在惶恐之中。
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法克，传说都是真的，这地方真的是印第安人囚禁灵魂的地方。”
“也是囚禁我们的地方。”
“那我们怎么办？”艾娜呼吸粗重，她的脑海里，想到一个她最不愿意想象的后果——死亡。
“等着，等着退潮。”卢克沉声道。
“我们躲过去了吗？”月桂叶中的魂魄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你在说话吗？卢克？”艾娜低声问道。
“不，我没有。”卢克一惊，这种普通灵魂的声音，一般除了巫师，谁也听不到，就像之前一样。
为什么现在艾娜能听到？
那个灵魂继续道：“你能听到我说话？”
艾娜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悄声道：“没关系，我的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卢克好奇的问道。
“幻听、幻视老是感觉有鬼魂什么的。”她小声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这毛病，不过很快就好了。”
“那万一是真的呢？”
“不可能，哪有什么真的。”她咯咯笑着，但想到现在的处境就笑不出来了。
“我妈妈当初带我走访了很多家医院，所有医生都给我开过证明。再说了，如果是真的，我怎么只有小时候能看到。”
卢克猜测是赛琳娜动了手脚。
艾娜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幻想过我是通灵师什么的…起码不用像现在一样狼狈…”
她说着话，卢克却在发现了另一件事，地狱印记变淡了？
说起来，自己一路过来，哪怕是那些雾气中的还在挣扎的幽魂，也没有地狱的能量，除了那几条小鲨鱼？
他又想到岸边那些濒临消失的幽魂残影，如果那些灵魂不是时间太久而导致的，那就是有人从雾气中割下来的。
是谁干的？陌生的巫师吗？还是什么人？又或者是这股地狱力量的来源。
“卢克！”艾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有些惊慌，“你正在消失。”
卢克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淡淡的雾气笼罩住他。
他甚至没来的反应，眼前一下就变了，雾气就飞快的在他身边流动着。沙子、地面、艾娜…迅速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眨眼间迷雾将他身边一切都带走，当雾气散去，他已经出现在了一片山岗上。
这里的能见度极低。
这里雾气也并非纯粹的白，也不想外面那种阴沉的黑，偶尔气流扰动，会露出如同彩虹一样温柔的薄光。
这里是哪？卢克尝试动用自己的巫术，虽然可以顺利施展，但是风刃无论打到哪，都是一片空旷，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候，清脆的蹄声响起。
随着声音接近，身边的雾气开始后退，似乎是为了迎接自己的国王。
蹄声越来越大，缓慢且稳重的靠近着他，犹如一名长者。
卢克抬起头，他仿佛看到了两轮月亮，和月后缓慢前进的高山。
一头巨大，雪白的麋鹿。
祂身上披着雪白色的野牛皮，鹿角上阴刻着无数令人难以捉摸的符号。
黑、白、红、黄四根残破的布条，垂挂在祂的角间，一直垂落在地上，拖在祂的身后。
雾气如同瀑布，不断从祂的耳朵里涌出，然后飘散到四周，化为浓浓的雾气。
当祂走到山下，视线和他平齐，祂的眼神里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充斥着平静。
神…卢克瞳孔一缩。
或者有人叫做天使、自然之灵、罗瓦…之类的生物。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面对这样的存在。
但是转念一想，想起乌鸦石上的四根丝带，卢克明白原因了，那些人的献祭对象，就是眼前这位鹿灵。
怪不的自己全程没有察觉到不对，一位神用自然之力构成的囚牢，他当然察觉不出。
做药剂师时间太长，他早就忘了自然之力也仅仅是能量的一种
不止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以地狱一样的方式。
祂的声音，如同滚滚雷声：“哞…”
雾气随着祂的低吼，沿着它的鹿角，形成了对称复杂的花纹，遍布在了整个空间。
卢克被这声音震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身上的自然能量开始不受控制，仿佛遇到一个漩涡，不停的流向这些花纹，被鹿灵吸收。
卢克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前辈们的死因了，被融入，被吸纳，成为了自然之灵的一部分。
也许自然能量对于其他巫师来讲只是巫术形式的一种。
但是对于森林巫师来讲，自然能量已经开始融入他们骨髓，融入他们的灵魂，是他们的全部。
他们想要成为神，就会和神相似…最后相融。
犹如沙滩上的那些已经粘黏在一起的残影，只不过他只会被完全融入。
卢克内心满是绝望他现在靠什么来抵抗一位神呢？
就在以为自己要被祂吞噬的时候，卢克灵魂突然一阵扭曲。
银杏木疯狂从他胸口抽芽，灰白色的枝叶猛涨，顷刻间遮蔽了他头上的天空。
它攀附在雾气中，金灿灿的叶子，和橙黄的白果，把祂的雾气中的纹路当做枝叶，飞快的弥漫着。
麋鹿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似是受到了惊吓，向后倒退了两步。
但只是这两步，情况大变。
恍惚间，一声嚣张笑声从祂身上传来：“哈哈哈！”
一颗柳树从祂的头颅中猛的生长出来，柳枝如同藤蔓，顷刻间刺穿了祂的双眼。
而祂后腿中，则是一颗箭毒木，将他的后腿钉住。
沉重的橡树从祂的腹部生长，把祂拖拽到地上。
巴拉木、红杉、杉木…眨眼间祂的身上生长出各种庞大树木。
鹿灵不堪重负，慢慢的卧倒在地，被树木的根系紧紧地包裹住，成为一座树山，
周围的雾气抖动着，似乎在飞快的消失，天空都破了个窟窿。
卢克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团雾气从树根的缝隙中直飞而出，撞在了卢克的项链上。
把他撞出了这边正在崩溃的迷雾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