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次,落清是真的到了楼顶的天台上,这里视野极好,可以俯瞰整个院区。
“你要告诉我什么事?”落清问。
老八心眼多,说:“你先给江寒阙打个电话,叫他也过来。”他可不想把第一手消息说给落清,得给江寒阙留着。本来老八和江寒阙是可以相互感应的,这需要老八施展法术,但在医院又不太方便,一不小心就会暴露,所以他只能借助人类的工具。
落清明白他的心意,笑了一下,拿出手机跟江寒阙联系。
落清挂完电话,转告老八:“他说他十五分钟后到。”然后,脸上又挂上了标志性的微笑,老八看到都烦,索性闭着眼休息。
还好江寒阙这个人动作快,虽然说要十五分钟,但实际上他只花了十分钟就到了。他有些稍稍喘气,兴许是跑得太急了,他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细银链跑了出来,中间串着一个钢环戒指,晃荡在空中。察觉到落清打量的目光,江寒阙把项链放回了衣服内层,说:“有什么新情况?”
老八就把刚刚看到的全告诉了两人,江寒阙听后,若有所思地说:“梁宇桦……这家医院的院长也姓梁……稍等,我让冯主任查一下这两人有没有什么联系。”
落清双手摩挲着下巴,说:“男扮女装混进医院来借刀杀人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江寒阙说。
“也不知道警察那边有什么消息,我们获得的信息太少了,虽然H市全权委托我们解决这件事,但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双边信息不对称,存在沟通壁垒,行动起来真不方便。”老八抱怨着。
“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H市除祟局要委托总队来解决这件事?虽说是因为H市除祟局人手不够,但这次的事件目前为止还没到搅翻天的地步,除非有一些不得已的内幕隐情,上头不说,下头。”落清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江寒阙一直也有这个疑惑,他问过冯轲,但冯轲似乎也不太清楚。
他们三个商量暗中观察梁宇桦的动向,并对此人展开调查。
散会时,老八叫住了江寒阙,落清一人先回去了。
“怎么了?”江寒阙问。
老八压低声音把落霞看到安浮星身体内云灵花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说:“怎么办?把云灵花取出来?”
江寒阙立马否定,说:“不可!”
一旦取出,后果不敢想象。
“可是……”
江寒阙明白老八的担忧,如果云灵花留在她体内,完全苏醒后就来招来各方的觊觎,安浮星的处境也不会太平静。
江寒阙双瞳乌黑清亮,现在却蒙上一层迷茫,老八只好说:“阿舟,不想这个事了,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
江寒阙点头说好,让老八这几天紧跟着安浮星,有任何不对劲就告诉自己。
老八看着江寒阙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一口气,阿舟这孩子真是倔,不过江家哪个人脾气不倔呢?无论是事还是人,只要一旦认准了,谁都改变不了。
落清回到病房时,安浮星不知道去哪儿了,安玲病床边坐着一个老大爷,好像是安浮星的舅公。
舅公跟着安玲聊着天,看他进病房了,笑着招呼他过来吃苹果。
落清接过苹果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汁水充盈口腔,他听着安平安玲两兄妹闲话家常,虽然只是些琐碎小事,但他仍然觉得有趣,这种场景在落家几乎不存在。
他无意间瞟了一眼床头的桌子,马上发现了不对劲,桌上的水杯位置稍微发生了变化。他飞快拿起水杯,一个青色的菱形会符布袋。会符中央有一个刺绣着半脸半阳的图案,图案外围是一圈火焰。另外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人世渡劫,此生艰难,无量青焰,来世万福。二十八日子时,霜满天。”
他刚接触到会符,手心传来钻心的疼痛,会符边缘出现细小星火并开始自燃,他立刻打开水杯将水全部淋在了会符上,星火被浇灭,一阵焦糊味在空中散开。残缺的会符上的刺绣图案只剩半个人脸。
“什么味道?”安平嗅着气味问。
“可能是外面的味道飘进来了,”落清说:“叔叔
,刚刚有人来过我病床这里吗?”
安平对于落清叫他叔叔这件事高兴,对他印象特别好,回答说:“刚刚一群医生护士来查房了。”
落清点点头,安平问道:“怎么了?”
“没事。”落清摇头说,又拿出手机联系落霞和江寒阙。
江寒阙还没出医院,所以20分钟后,三人聚齐。
“你们看这个。”落清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小袋,里面装着残缺的会符。
“这是什么?”落霞接过来看,一脸惊讶。
江寒阙神色微凝,问:“他们给的?”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落清点头,说:“作战成功了一半。”
“他们怎么给的?你见到人了?”落霞问。
落清摇头,说:“没有亲自给我,这个会符被放在了水杯底部。看来那人就在这家医院的医护队伍里面。”
“可是这个玩意怎么感觉像是被烧过?”
“我刚接触到这个会符,它开始自燃,我就把水杯里的水倒在它上面,这个会符似乎是在自焚。”
听到这里,江寒阙想到安浮星在接触会符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也发生过,他之前想过可能是安浮星体内的云灵花保护了她,焚毁邪祟之物,但是落清认为这个会符是在接触人的一瞬间开始自焚。
安浮星之前说过曾看到罗太婆也接触过这个会符,但会符却没有自燃。疑似被谋杀的VIP病房的病人手里也握有完整的绿色会符。
江寒阙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想,这个会符并非普通会符,而是被施了咒术,但这个咒术连他都没见过。如果是真心实意加入青焰会的人,此人的会符便会完好无损,但若并没有诚意或无意加入,会符便会自动灰飞烟灭。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会符相当于一块试金石。
“你们看一下这个。”落清拿出那张白纸条。
两人接过纸条,读完上面的四句话,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这前面4句是组织在打广告,那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明日子时,霜满天’。”落霞说,两个男人也一脸疑惑。
此时,三人的手机同时震动,每人都收到同一条信息。
“今晚9点,隐菊。——冯轲”
*
这几天,安浮星总感觉后脖颈左边有些不舒服,时而感到微痒和刺痛。她怀疑可能是这几天自己没休息好,有些落枕。
她很少做梦,但是这几天夜里总会频繁做梦,梦里场景断断续续,像是一部逻辑混乱的电影,但是有些片段她感觉似曾相识,仿佛是亲身经历。
不过,一旦醒了,她就忘记了梦里的大部分内容,并且觉得后脖颈左侧的皮肤有些发痒。
安浮星摸着后脖颈的皮肤,喃喃自语:“难道是皮肤过敏吗?”
“怎么了?”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安浮星转身一看,江寒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的刘海剪短了些,露出剑眉星目,灰蓝色的套头卫衣让他看起来非常清爽。
“啊,江同学。”安浮星点头示意,好像有几天没见过他了。说起来,她的梦里好像出现过江寒阙的身影,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了,潜意识里都与这些事有关,所以她也并没有多想。
“你哪里不舒服吗?”江寒阙上前几步问道。一靠近她,一股淡淡的气味便散开来。这是云灵花苏醒的前奏,虽然常人无法注意到,但是除祟师、心怀不轨的邪物能够闻到的。不过,好在现在气味还很淡。
安浮星手摸着后颈,说:“没事,就是后颈这块儿有点不舒服。”
江寒阙看到她左后颈上若隐若现的纹路,神色一瞬间有些黯然,手伸到半路,又克制地收回来。
“这个,给你。”江寒阙拿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瓶。
安浮星接过来一看,问:“这是什么?”
“如果后颈不舒服,抹一点这个药膏在上面,感觉会好一点。”江寒阙没告诉她的是,这个外形小巧的瓷瓶里装的是百花百虫百兽粉药膏,不过要是跟她说了里面的成分,想必她如何都不会接受药膏吧。其实这个药膏不光是能缓解皮肤上的不适,更重要的是能抑制云灵花的觉醒,掩盖其味道。
安浮星打开瓶塞,嗅了嗅味道,没闻到什么味道。她抹了一点药膏在皮肤上,冰冰凉凉的,但是刚刚的痒痛感消失了。
“好神奇啊,谢谢。”安浮星收下了,笑眯眯地说,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医院的那件事有进展吗?”
江寒阙点头,继续说:“如果你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事,可以找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江寒阙把写了一串数字的纸片给了她。
安浮星收下,心想能有什么奇怪的事呢?不过也没事,就当是高中同学叙旧,留一个联系方式也没啥。
江寒阙今天不着急离开,安浮星觉得两人光是站着不说话,气氛太过于沉闷尴尬,不过她擅长打破尴尬。既然是高中同学,那就说一些高中生活的话题,她刚要开口,却发现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自己的高中生活与江寒阙少有交际,脑海中闪过的一些片段也似乎很难捕捉到他的身影。
换个实际的话题吧。
“江同学,你有回过南湾高中看看吗?”安浮星说完后,觉得这个话题不错,能聊下去。
江寒阙摇头,没说话。就在安浮星以为会持续冷场下去时,他开口说:“我想回去看看。”
哦,意思是他想回去看但没有机会或时间去看?
安浮星是个懂接话的,便说:“那下次一起回去看看?我也好久没回学校了,听说学校里新修了一个游泳池。”
看着她一脸真诚的表情,他无法不在乎,眼里似乎有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事,下一秒,眼里的亮光便熄灭了。
他勉强笑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
安浮星的手机响了,是安涟风打来的,问她在哪儿。
“不好意思,我得回病房去了。”
“好。”
安浮星离开后,江寒阙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他身后便是一片浓重的铅灰色云团,慢慢占据满整片天空,等待一场狂风骤雨降临。
“下次是什么时候?”
离她上一次说“下次见”,已经过去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