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义兵 义兵
一
日军占领下,饱经沧桑的蒲圻县城到处残墙断壁,满目苍凉。
冷清杂乱的街道上有两个日本鬼子穿行,一个大摇大摆哼着小调,好似无聊的闲客,另一个则一副冷漠的面孔,摆着日本浪人之态。当迎面走来一个修长身材一身村姑打扮的女人时,两人的眼球被吸引过去,像饥饿的野兽发现了猎物。
敏锐的女人似乎察觉到身边的潜在危险,立即加快脚步沿着墙边行走。女人的举动不仅没有躲避危险,反而给两个日本鬼子传递了胆怯的信号。哼小调的嘻笑着轻轻撞了一下冷漠脸,嘴巴挑向女人。冷漠脸会意,发出一声荡笑,和哼小调的一齐扑向女人……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之举吓倒,尖叫一声,畏缩一团。两个饿狼般的日本鬼子在青天白日之下,毫无顾及地撕扯着女人的衣服,嘴里含混不清地喊叫着:“花姑娘的,花姑娘……”
女人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脸惊慌地哀求着挣扎着。过往行人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这禽兽行径。
一个矮个汉子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两个日本鬼子面前,一脚将哼小调的踢翻,冷漠脸还没反应过来脸上挨上重重一拳。
一位好心的大娘趁势上去扶起那女人帮她重新整理被撕扯的衣服。
有人斗胆向日本鬼子袭来拳脚,这是在日军控制区内前所未有,两个日本鬼子怒气冲冲地爬起来摆开架式。
对手只是个赤手空拳的矮汉,并且穿着一身很不起眼的勤务队服装,气得发疯似的日本鬼子收了架式哼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以主人自居地挺了挺胸脯,用教训的口吻对矮汉说:“你的,吃的皇军的响银。竟敢打我们皇军,我们报告小队长的,你的死啦死啦的。”
勤务队受日本军队节制,是由被俘的国军俘虏组编而成,专门负责日本军队的后勤工作。
矮汉紧握着双拳并没有放弃防备。哼小调的仿佛没有脸面,顿起杀机,飞起一脚向矮汉踢去。
同伙出手了,冷漠脸也想发泄主人的淫威,从侧面挥拳冲向矮汉。满以为亮了身份,矮汉不敢还手。
好个矮汉,一点不含乎,突然腾起,一个天外飞仙,双腿蹬倒哼小调的,并借蹬出之力回身扑向踢来的冷漠脸,重重压在冷漠脸的身上。
两个日本鬼子吃了亏,自知不是矮汉的对手,又不愿丢下面子,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摆出格斗的架势,要与矮汉拼个你死我活。
平常痛恨日本鬼子的居民看到有人将日本鬼子打倒,兴奋地围了过来,指着被打败的日本鬼子愤怒地吼叫着:“打死他!打死他……”
两个日本鬼子在强大的压力下不得不放弃与矮汉搏斗的念头,畏缩地钻出人群,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
这是蒲圻沦陷后,第一次有人赤手空拳在沦陷区与日本鬼子面对面交手,真是大快人心,人们敬仰这个矮汉,自觉地围向他,将他抬起抛向空中,哦!哦!哦地欢呼着。
“好了!好了!”大家被矮汉叫停,极不情愿地放下他,仿佛这次胜利的喜悦还没有尽情地释放。
冷落一旁的女人在那位大娘的搀扶下挤进人群,突然跪倒在矮汉面前,抽泣着说:“感谢大哥救命之恩!感谢大哥……”
矮汉连忙扶起那女人说:“不必了,不必了。”矮汉说着转向大家挥挥手,示意大家快快散去,并说日本鬼子马上会回来的。说完让那女人和大家一起散去。
大家心里明白,日本鬼子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矮汉的,可一时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帮助矮汉,心里默默地为矮汉祈祷,祝愿他平安。
二
矮汉回到勤务队心如乱麻,想着好不容易在戒备森严的勤务队借机外出,去找中共鄂南特委,完成营长牺牲前的遗愿,可没有遇上接头人,却遇上两个日本鬼子强奸妇女……
忽然,外面响起了嘘嘘的哨子声,有人在喊:“集合啦!集合啦!集合……”
一个满腹怨言的同伴拨了下矮汉说:“走!杨国斌,听说我们勤务队今天要改编成他娘的县保安大队。”
被称作杨国斌的矮汉应声和同伴一起整装出门,心里有几分不踏实,因为改编县保安大队的事听说定在下个月,怎么提前了?日本鬼子又耍什么花招?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
扬尘四起的操场上已有不少勤务队的弟兄列队站好,杨国斌和同伴跑步来到前排站立,一抬头,勤务队胡队长那双锐利的眼神冲着他直喊:“立正!向左看齐……”
大家随着胡队长的口令排好队,这时,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向他们围了过来,气氛十分紧张。
接着,驶来几辆摩托车和军车,一个挎着指挥刀的日军大佐从车内走了下来,胡队长跑步上前向他敬了个军礼:“报告大佐!勤务队全体人员集合完毕,请训示!”
那个被称大佐的日军叫龟田,是城区的宪兵司令,他向胡队长还了军礼,嗯了一声走近集合的队伍,扫了扫大家说:“今天,你们的知道是什么的日子?是你们的接受我们大日本皇军改编的大大的好日子……我的宣布,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勤务队改编为县保安大队的干活……”,胡队长被任命为保安大队司令,正接受任命。
端着三八大盖担任警戒任务的冷漠脸与同伙一下子认出站在前排的矮汉杨国斌,任命仪式一结束,冷漠脸走到龟田身边,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并向杨国斌指了指。龟田脸上立即变了颜色,拔出指挥刀,凶神恶煞地逼向杨国斌。冷漠脸与同伙则十分得意,仿佛斗败的孩子找来了替他出气的家长。
杨国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失军人的气节。到是刚刚被任命为县保安大队司令的胡允胜急了,连忙赶上来,拦住龟田说:“大佐阁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将龟田“请”到了旁边。
龟田一收指挥刀,怒气冲冲地说:“你的知道,他的打伤我们皇军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大佐阁下息怒,队伍刚刚改编,你现在要处理我的部下恐怕不妥,容易引起大家的不满,待我调查清楚后,我来处理,怎么样?”胡司令请求说。
龟田一想也有道理,不能为一二个士兵被打,而坏了改编勤务队的大计,眼下长沙会战吃紧,兵源短缺,不然,也不会用勤务队改编为保安大队的法子来维护地方治安。
“呦西!你的知道被打的是谁吗?他的是我们福冈司令官的外甥。我的相信胡司令的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说完一挥手让部下进行下一个换装和发枪仪式。
直到最后,龟田没把杨国斌怎样,反而让杨国斌换上日伪兵服装,背着钢枪,显得更加威风。冷漠脸与同伙没高兴一会就气得直咬牙,不服地哼了声,收枪随大队人马走了。
勤务队改编完毕,回到营房。替矮汉杨国斌捏了一把汗的勤务队弟兄们围了过来,追问是不是日本人吃了你的亏?
杨国斌支支吾吾不愿说出事情的真像,以免事态在传播中扩大而带来不必要麻烦。
“杨国斌!杨国斌!胡司令让你去一趟。杨国斌……”外面有人在喊。
“嗯,我知道了。”杨国斌应声出门。
杨国斌原来是国军中士,在蒲圻县城外围的虎山阻击战中受伤而被俘的。一脸犹豫的杨国斌来到保安队办公室门前,不知称呼胡司令还是胡队长好。
“是谁在外面?”屋内有人问道:
杨国斌楞了一下,一个立正:“报告队长!国军第九战区一二八师一营中士杨国斌。”
“进来吧。”
屋内一脸严肃的胡司令站在那里,仍然穿着那套曾经接受过战火洗礼的国军将军服,杨国斌见到这套服装,一股亲切感陡然而生,仿佛又看到了几个月前神情自若指挥着千军万马和日本鬼子浴血奋战的胡将军。
胡将军姓胡名允胜,江西人氏,早年毕业于黄埔军校,是国军第九战区少将师长,在武汉会战受伤,转战途中意外与敌相遇而被俘。
“请坐。”胡允胜微微领手说。
杨国斌没有马上坐下,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我跟司令惹了麻烦?”
胡允胜并不急着下定论,而是耐心地说:“你先说说跟那小日本到底发生了什么过节?”
提到那事,杨国斌就象点燃了心里压抑的导火索,他要将近期来的心里不爽全部迸发出来:“什么过节?要说过节,小日本占我河山,杀我同胞,我与他们不共戴天……。昨天他娘的小日本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强奸妇女,你说我们作为一个军人看到了会发生什么事?”
胡允胜似乎明白杨国斌在外干了什么,一脸平静地说:“大道理你就不要跟我说了,你有什么打算?”
“任凭将军处置!”杨国斌不称胡允胜胡司令或胡队长而改称将军。
胡允胜对杨国斌的态度和回答很不满意,说这家伙个子不大脾气不小,得先压压他,一拍桌子说:“好一个任凭处置。龟田大佐临走时交代,限我一天之内处理好此事,不然,他要亲自插手此事。你说我忍心将你交给小日本吗?你以为就你是抗日英雄……”
胡允胜的言外之意,让杨国斌体谅到对自己的呵护,只是怨恨这勤务队员当得窝囊,不能像战场那样痛痛快快,面对面地和小日本干上一场,而这口恶气被胡将军压着不能发泄,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不服地将头扭向一旁。
胡允胜理解杨国斌和大家一样平日里怨恨干这个勤务队,现在又带着大家改编县保安大队成了地地道道的日伪汉奸,他今天迟迟没有换上日伪军装,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不能和大家一样当众发泄出来。
胡允胜调整了一下心态,走到杨国斌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弟呀!现在的局势,要学会忍辱负重。虎山战斗,是武汉会战大撤退中在蒲圻打得最顽强,最英勇的一次战斗,你们一营坚守虎山阵地三天三夜最后弹尽粮绝,你们袁营长任然带领全营官兵坚持战斗,最后在白刃战中,战到最后一人。你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按理说我应该保护好你这颗种子。可……”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杨国斌错误地认为自己已让胡允胜为难了,举手拦住胡允胜说:“将军,请不要再说了,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会连累你和勤务队的弟兄们,请将我绑了送给日军处置吧?”
被打断的胡允胜意识到自己没有被理解,只好和盘托出对杨国斌说:“老弟呀!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那个冷漠脸的叫吉野,是鄂南战区司令长官福冈的外甥,另一个叫山本是龟田大队长的内弟,这事如果闹到福冈司令官那里去,事情就大了。看来只有一条路,你得马上离开保安大队。”
其实,杨国斌回到勤务队驻地,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能离开勤务队他可以一心去找中共鄂南特委,完成营长的遗愿。
胡允胜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这样吧,我们刚刚发放了枪支弹药,你挑两支吧,以后最好不要在我的防区惹事,不过,有什么难处,你可以来找我。”
话已说到这份上。杨国斌向胡允胜敬了个军礼,转身便要出门。
“慢!”胡允胜拦住他说:“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晚上我亲自驾车送你出城。”
“是!”
三
出城后的杨国斌一直向北,去第二个接头地点。
北面约十公里有一小镇——汪家堡。汪家堡是蒲圻县城的第一道屏障。杨国斌进到荒凉的小镇找不到战前的样子,围着汪家堡打转转,引起特务们的注意。
在一个月色暗淡的夜晚,杨国斌来到汪家堡东面的小村庄,刚进村,几声汪汪的狗叫声提醒杨国斌倍加小心。他按照班长生前的描述,在一间挂有一串串苞谷的草屋前停住了脚步,试探着去敲门。
咚咚咚!敲门声惊动了屋内的人,谁?屋内有男人问。
杨国斌应该按接头暗语回答:“收草药的,你家有厚扑吗?”对方回答:“有,存货你要吗?”这样暗号就算对上了。
杨国斌没有干过地下工作,想着这大半夜的问人家有没有厚朴象是黑道上的暗语,不如进屋与人相见后再对接头暗号。
屋内点亮了油灯,杨国斌正要推门进屋,村外突然犬吠声四起,仿佛有大队人马向村子袭来,接着砰砰二枪,狗子一声惨叫。
不好,杨国斌一闪躲到一旁,只见屋内冲出四个持枪人,借着屋内透出的光亮四处寻找杨国斌。不许动!一个持枪人发现了杨国斌,用枪指着杨国斌慢慢逼了过来。
杨国斌还没接头就被人用枪指着当成敌人,莫非这个接头地点已被破坏?还是自己找错了地点?
村外,一群群端着三八大盖,刺刀上漂荡着膏药旗的鬼子围了过来。杨国斌彻底明白了,再不借机逃脱恐怕就没了机会。当持枪人伸手过来要卸杨国斌的手枪时,杨国斌抓住持枪人的手一转身,将持枪人扭住,持枪人挣扎地伸出另一只手用枪指向杨国斌。杨国斌也不含乎,腾出另一只手,抓住持枪的手掰着指向围上来的三个同伙砰!砰!砰!射去,三个同伙毙命倒地。
外围的日本鬼子听到枪响,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向杨国斌开枪。砰砰砰……!一阵枪响。没有任何掩护的杨国斌急忙拉着持枪人当盾牌,一边拔枪还击,一边拖着“盾牌”后撤。
撤到一个转弯处,杨国斌丢下那笨如木头,满身弹孔的“盾牌”,一个翻滚藏到暗处。追来的日本鬼子一时找不到目标,象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到处乱窜。
这时,一个手持火把的日伪兵讨好地在日军小队长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日军小队长伸出大拇指连声说:“呦西!呦西……”
那个日伪兵像得到圣旨一般,借着主人的淫威,装腔作势地指挥手下点燃身边的草屋。刹时,火光冲天,草屋四周被照得亮如白昼。
杨国斌的藏身之处已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一个日伪兵发现了杨国斌,手急眼快的杨国斌举枪向他射去,接着砰砰左右开弓一顿点射。
日军小队长清晰地看到了目标,拔出指挥刀命令手下转向杨国斌射击,杨国斌被敌人的火力压制着不能还手,硬顶不是办法,就地一个翻滚,爬起来向后且战且退。
凶狠的日本鬼子,以人员和装备的优势,紧咬着杨国斌不放。
杨国斌被密集的子弹压制着不能抬头,突然从后侧冲出一个女人,一把拉着杨国斌说:“快跟我来。”
杨国斌来不及细想,跟随着那女人像捉迷藏般在村子东躲西藏,逃到一个避静处,那女人松手,对杨国斌说:“日本鬼子一时找不到这里,你就顺着这条道便可到达蒲圻县城。”
杨国斌习惯地一领手操一口难改的四川口音说:“谢了!后会有期。”
正是这四川口音引起那女人的好奇,在黑暗中辩出了被救的对象。啊!那女人差点惊出声来,连忙双手合掌拜倒在地喊叫着:“恩人!我是马……我是饶菊花呀!”。
杨国斌被叫糊涂了,拉起那女人,哦!了一声惊得合不拢嘴,怎么是你?
杨国斌认出那女人是蒲圻县城曾遭日本兵凌辱而被自己搭救的女人。她怎么也在此地?又变得如此勇敢?
远处,日本鬼子的喊叫声让他们来不及细谈,那女人习惯地理了一下头上的留海说:“恩人快走,日本佬一会就追来的。”杨国斌带着满脑子的敬佩消失在黑暗中。
一路上,杨国斌忘不了那女人果断、勇敢身影,自言自语说,听她的口音,可能也是四川人?怎么会在……
杨国斌猜测没错,这女人确实是四川人,刚刚加入中共鄂南抗日游击队不久,化名饶菊花。
她来蒲圻是配合另一位同志恢复蒲圻地下交通站,以夫妻名义开一家杂货铺作掩护。她来蒲圻的第一天,那位“丈夫”便被捕,饶菊花正巧出门而幸免不测。
饶菊花不敢再回杂货店,按照“丈夫”被捕前的交代,带上店内的印章去汪家堡“丈夫”的父母家里落脚。
饶菊花原本胆小,鄂南党组织之所以安排她到蒲圻协助开展地下工作也是想通过敌后斗争锻炼她,今天之所以有如此勇气冲上去搭救杨国斌,那是从蒲圻县城来到汪家堡“丈夫”家里时,目睹全村老幼惨遭日本兵杀害,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触目惊心现场让她彻底醒悟,告诫自己:面对凶残的日本鬼子害怕和畏缩就等于妥协屈服。她不再畏缩,她要报仇,她要战斗,是日本鬼子的凶残让一个弱小女子迅速成长,变成今天的勇士!
饶菊花来到汪家堡,是按到上级的指示,与一位国军联络人接头。当发现接头地点被日军破坏,她冒着生命危险躲在暗处,想保护接头人。
她没想到杨国斌就是接头人。
四
传递一个普通包袱让杨国斌遇上这么多的麻烦,还险些要了性命。犹豫中的杨国斌一直在汪家堡徘徊,思量着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是否继续完成班长的遗愿?
行走在曾经战斗过的山水中,那惨烈而悲壮的一幕幕又重现在杨国斌的眼前,特别是虎山战斗,那是他们营最后一战,自己衣衫褴褛,满身泥土被日军炮弹震醒,那是二天战斗中的第二次受伤,他的头部被日军机枪击中,没伤着至命,刚刚醒来,阵地告急,日军正向阵地发起了第十二次进攻,他们在袁营长的带领下冲入敌阵,与敌展开白刃战,杀得日本鬼子尸横遍地,鬼哭狼嚎。最后一次进攻,日军的炮火铺天盖地轰炸,自己机智地躲过日军的炮火,见一群群日本鬼子向阵地袭来,他身边的好几个兄弟倒下了,危急中,端起机枪对着日本鬼子一顿猛扫,前面的日本鬼子倒了一大片,打得正痛快时,机枪突然哑了没了子弹,他扔掉机枪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身上扎着绷带的袁营长已带着大家挥舞着大刀冲出阵地,自己毫不犹豫取下大刀,跃出战壕冲向敌阵,左砍右劈,记不清砍倒了多少日本鬼子,当他迎战最后一个日本鬼子时,突然,一颗炮弹落到身旁,顿感眼前一黑倒下了,醒来只觉得轻飘飘的,仿佛在地狱里徘徊。这是在哪里?难道是在见阎王的路上?身体被什么东西压着不能动弹,咬下舌头,感到有些疼痛,才确信自己还活着,强睁双眼,眼前漆黑一团,一枚闪烁的日军少佐肩章让他醒悟,吃力地伸动双臂,推开日军少佐的尸体爬了起来。寂静的阵前飘来淡淡的硝烟。难道日本鬼子突破了我军防线?还是我军已经取得了胜利?杨国斌站了起来,一步一拐向前走着,脑子里一片茫然。
忽然,一不小心,被一具扭曲的日军尸体碰倒,随口骂了一声晦气,正要爬起来,躺在日军尸体旁边的一位战友在蠕动着,意外的发现让杨国斌眼前一亮,连忙爬到那位战友的身边将他扶起来,这位战友是他平日里最敬重的班长,班长颤抖着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包袱,吃力地递给杨国斌说:“你……你……将……将这……交……交给中共鄂南特委,这……这是……这是……袁……袁营长……的……的一个心愿,你……你去蒲圻县城……的一个……一个杂货店找……找姓宋的老板……交给他……如果……没……接上头……就去……就去汪家堡……接头……。”
接过包袱的杨国斌扶起班长说:“班长,你放心,不就是一个包袱吗?我杨国斌就是拼了性命也要送到。”
班长好不容易交代完便断了气。杨国斌顿感小小的包袱一诺千金,悲痛地站起来,希望早点走出这尸横遍野的战场。
可走着走着,走累了,走渴了。“不许动!举起手来!”埋伏在附近的日军别着汉语对杨国斌喊道。
杨国斌脑子里翁的一下说:“完了,这里有日本鬼子。”正要调头逃跑,临面又有一伙日军围了上来,杨国斌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一脚踢翻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又是一拳向另一个日军打去,打得那日军嗷嗷直叫。没几个回合,杨国斌的体力明显不支,后面跟上的日军一齐扑了上来,将杨国斌死死抱住,这才成了日军的俘虏……
如果不送这包袱,完不成袁营长的遗愿,那就对不起班长,算不得一个好兵。
汪家堡是杨国斌最后的一个接头地点,如果放弃汪家堡就等于失去寻找接头的机会。
“站住!什么的干活?”三个沿铁路巡逻的日本鬼子向杨国斌叫嚷着。
杨国斌沉住气,确认只有三个日本鬼子,悄悄地拔出匕首,趁日本鬼子走近,突然转身,向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日本鬼子掷去,那个日本鬼子应声倒地,另两个日本鬼子慌忙向杨国斌开枪,杨国斌向前一扑就地一滚躲过射来的子弹,拔出双枪,左右开弓,砰砰两枪,将两个日本鬼子打倒在地。
随后,杨国斌收了那三具日本鬼子身上携带的枪支弹药和干粮充当自己的给养并迅速撤离了现场。
杨国斌来到一个破庙落脚,进到庙内挑了个角落倒地便睡。
一连几天处于紧张状态的杨国斌,倒地没一会儿便睡着了,朦胧中一个女人的身影向他走来,走近杨国斌拉着他的手说,我是你的未婚妻马玉英呀,你怎就不认识我了呢?说着摇晃着杨国斌,将杨国斌从睡梦中摇醒。醒来的杨国斌记不起睡梦中那女人的样子,隐约中觉得那女人似乎就是救过自己的饶菊花,而且越想越像,当饶菊花那美丽亲切的脸庞凑过来时,杨国斌大吃一惊,忽然,记起父亲在书信中曾说过,已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对方叫马玉英。莫不是对方出了大事托梦来了?杨国斌自言自语说着爬起来收拾随身所带,向汪家堡的方向转移。
此时天已大亮,走着走着,机警的杨国斌发现一个黑影躲躲闪闪尾随而来,杨国斌佯装不知,来到一个转弯处,一闪躲到一旁,待那黑影走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枪指着那黑影:“不许动!”。
那黑影是一个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被杨国斌用枪指着并不老实,悄悄地拨刀猛向杨国斌剌去,好个杨国斌,一侧身抬腿便将那刀踢飞,再次用枪顶住他说:“老实点,不然一枪蹦了你!”
黑衣人似乎并不理会杨国斌,挣扎着还要动手,杨国斌腾出另一只手按住黑衣人并用枪口顶了一下,黑衣痛得怪叫一声,张嘴向杨国斌咬去,杨国斌右手一收,左手一抬,避开黑衣人那张嘴,抵挡伸过的脑袋。黑衣人不屈地挣扎着。
杨国斌怒吼一声:“老实一点!”左手一滑掀下了黑衣人的头罩,一缕缕青丝如柔水般散落下来。杨国斌惊了一下:“你……你是个女的?”再定眼一看:“啊!怎么是你?”杨国斌一脸惊愕地松了手。
黑衣人似乎不认识杨国斌,趁杨国斌放松对她的控制,突然发疯似地向杨国斌撞去,待杨国斌立足未稳再次发动攻击。
杨国斌被撞了个踉跄,不解地问:“你这是干啥子嘛?”
杨国斌错把黑衣人当成了救命恩人饶菊花,黑衣人那圆圆的鹅蛋脸上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与饶菊花象是同一个模子浇出的同一个型号产品。
黑衣饶菊花一言不发,怒目圆睁,势不两立的架势随时可能再次向杨国斌发起攻击。
杨国斌自讨没趣,带着满脑子问号狼狈地离开了黑衣饶菊花。
这个黑衣饶菊花并不是上次在汪家堡不顾一切搭救杨国斌的饶菊花,她是日军驻咸宁某后勤部队一位少佐的妻子,名叫川岛惠子。夫妻两人曾是大学同学,婚后生了一位活泼可爱的女儿,不久,丈夫鸠山应征加入远征军来到中国。思念丈夫的川岛惠子千方百计想尽办法带着女儿来到中国寻找丈夫。去年三月,川岛惠子找到了丈夫鸠山。谁料,丈夫鸠山要率部到湖南给攻打长沙的日军运送给养,她怕丈夫再次离开自己,要求与鸠山一起随行,丈夫勉强答应了她的请求,车队途经咸宁通城时中了鄂南抗日游击队的伏击。她亲眼看到丈夫鸠山被游击队的流弹击中,她抱着鸠山的尸体哭着喊着,直到战斗结束,一个握着长枪的游击队员搜索着走过来,用枪头捅了一下悲痛过度而晕死过去的川岛惠子,便象抛弃没有价值的物品一样毫无惋惜地丢下了她。苏醒过来的川岛惠子痛恨交加,痛的是刚找到久别的丈夫鸠山又永远离了自己,恨的是没能持枪与杀死丈夫的游击队决一死战。她咬着牙,从鄂南山区那茂密的丛林将丈夫背了回来。川岛惠子终日以泪洗面,在痛苦中思念丈夫的亡灵而不能自拔。最后,丈夫的同乡龟田劝告说,“痛苦解决不了心头之恨”。这句话深深触动了川岛惠子,点燃了她心中复仇的怒火,本来一向文静的川岛惠子,不再那么平静,她仿佛抛开了一切,只为报仇而活着。开始,她想依靠皇军为她报仇,他苦苦哀求龟田调动队伍剿灭游击队,可是,日军发动长沙会战本身兵源不足,就是龟田同意调动队伍孤军深入游击山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龟田只能直言苦衷。这使她彻底失望,原以为不可战胜的皇军,却是一只纸老虎。曾经练习过柔道并获得比赛前三名的川岛惠子恳求龟田照看女儿,她带着丈夫留下的佩刀,悄悄消失在夜幕中,要和当地游击队对着干,对游击队实施反偷袭,为丈夫报仇,所以才发生以上的一幕。
川岛惠子第一次实施对杨国斌的反袭击失败。她并不认为这次是对手强大而导致失败,而是觉得自己下手太晚,心太软而失掉了下手的最好时机,如果再次遇上对手就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三个日本鬼子在铁路线上遭到袭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日军鄂南战区司令部,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福冈司令官火气冲天,抓起架在桌上的电话,喂喂地命令蒲圻城区宪兵司令龟田大佐速来见他。
一会儿,龟田来到司令部,喊了声:“报告!”
福冈极不耐烦地说一声:“进来。”
福冈司令官的脸色不对,龟田进门小心翼翼,问:“司令官找我?”
福冈嗯了一声,将桌上的日军伤亡报告向龟田一扔说:“你的看看。”
龟田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汪家堡一带发现有游击队活动,袭击我巡逻队,有三名士兵阵亡。
龟田看完后,马上认罪般低下头说:“我的失职,请司令官处罚。”
“处罚你的又有什么用,你的要尽快弄清游击队动向,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
龟田回到宪兵司令部,派人将胡允胜和吉野叫到他的办公室,命令胡允胜加强城区治安,确保不让共党游击队混入城内。指令吉野马上成立特高课,弄清游击队的动向。
接受完任务,吉野一个嗨依转身出门,被龟田拦住说,“慢!我跟你推荐一个人选。”
吉野停住步子问:“谁?”
龟田接着说:“此人是一等的柔道高手,丈夫被游击队打死了,成天闹着替夫报仇。”
听完龟田的介绍,吉野已猜出此人就是千岛惠子。
……
胡允胜从龟田的办公室回到营房,副官匆匆跑来,在他的耳边嘀咕着说:“有一位老先生说是您的老师,在办公室要见您。”
胡允胜听了一愣,心想,他怎么来了?是该见面的的时候了。想到这里一挥手说:“走!去看看。”
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先生坐在正厅,胡允胜一进门连忙拱手说:“不知先生驾到?失礼!失礼!”
老先生腿脚不灵便,艰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还礼说:“不怪你,不怪你,因事情紧急,来得匆忙。”
一向遇事谨慎的胡允胜问:“哦,不知先生有何紧急之事?”
老先生吞吞吐吐地扫着四周,意思是旁边有外人不便细说。胡允胜会意,向身边的副官使了个眼神,让副官带着手下的人退去。
老先生还是不放心,试探地说:“你还是过去的允胜吗?”
“当然!我是身不由已,可人在朝廷心在汉呀。”
“好!好一个人在朝廷心在汉!”老先生边说边拄着拐棍起身走近胡允胜说:“胡大队长,我今天来,是奉中央情报局的命令,要你等待时机,随时反正,配合主力部队作战。”
“这个……这……”胡允胜虽然早有反意,但事情突然胡允胜一时难以答复。
老先生哈哈一笑回到座位上,觉得胡允胜心里还把自己当先生,于是居高临下地说:“我没有把你当外人,所以就直说了。不过,这个事不需要你马上答复我,可以慢慢考虑。可是还有一事非得现在着手不可。”
“噢!还有什么事这么急?”胡允胜谦和地跟着老先生,站到他的身旁。
老先生向后一仰靠在座位上说:“不知你听说没有?有一笔抗日人士捐助的巨款,流落在我们军队内部,近期将转献给中共鄂南抗日游击队,你知道吗?”说到这里老先生停了停凑向胡允胜接着说:“我们迟早要跟共产党分道扬镳。蒋委员长提出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八字方针。所以,中央情报局命令我们要迅速找到这笔巨资,以防落入共党份子手中。”
胡允胜为难地回答:“现在没有一点线索,要找这笔巨资那不是大海捞针吗?”
“你也不要太悲观啦,据中央情报局消息,中共鄂南游击队也得到指示,正在与持有这笔巨资的人接头,至于这个接头人是什么人,我们不得而知,很有可能是我们国军的被俘人员。你在秘密寻找这笔巨资的同时密切注意内部动向。”
“好的,学生一定尽力而为,不负先生的栽培。”
五
杨国斌袭击了日军后,日军在汪家堡一带加强了警戒,杨国斌一时没有办法接近接头的那个村庄。
送包袱成了杨国斌一块心病。选了一个晴好的天气,挑着一担柴火,装着卖柴人悄悄混进县城。来到第一次接头的地点,将柴火放在一旁佯装卖柴的样子,想碰碰运气,能否将包袱送出去。
接头地点是一家简陋的杂货铺,和上次一样关门闭锁,杨国斌琢磨着说:这条街就一家杂货铺,难道是共产党游击队没有接到消息来接头?还是另有原因?
“卖柴的,多少钱一担?”有看上杨国斌柴火的路人问。
“一块一担。”杨国斌没有心思卖柴,故意把价格抬高很多,吓走买柴人。
这时,杂货铺相邻的理发店有一老头出来泼水,杨国斌看到老人那张慈祥的脸,心里一时有了主意,挑着柴火走过去问:“老人家!要柴火吗?便宜卖,我要赶着回家了。”
老头看了看一脸憨厚的杨国斌,又看了看柴火,仿佛大发慈善似地按市场价收购了杨国斌的柴火。杨国斌也乖巧,将柴火挑进理发店后,把老头后院的柴堆整了一遍,那老头非常满意。
临走时,杨国斌顺便向那老头打听说:“我过去常跟隔壁杂货铺送柴,这几天怎么关门了?”
那老头把杨国斌当成不懂世事的乡下人,连忙拦住杨国斌,要他小声点,并向四周看了看,悄悄告诉杨国斌说:“前几天被日本人抓去了,听说是共产党嫌疑犯,关在凤凰山监狱里。”
杨国斌一声不响地离开了理发店。
杨国斌刚刚离开理发店,饶菊花来到理发店打听“丈夫”情况。她自那天夜里与杨国斌分手,一直猜疑矮子恩人是不是接头人?如果是又怎样与他再次接头?
理发店老头见饶菊花有些面熟,犹犹豫豫地把告诉杨国斌的话重复了一遍。饶菊花听了,一脸满意地离去。
杨国斌离开理发店的一路上寻思着,说第一个接头人被捕,第二个地点又被敌人破坏,说明地下交通线已被掐断,怎样才能将藏在身上的这个包袱安全送到中共游击队的手里呢?只有救出第一位接头人,将包袱交给他才是最简单又安全的办法。可为了一个包袱冒着这样的风险值得吗?再说包袱里没有一样是急需送出的。被俘时,日军将包袱翻来查去,除了衣物便有一纸阵亡将士名单,连日本人也没看上……
就在杨国斌思想开始动之时,眼前浮现班长临终前的嘱托,心中的侠义豪情重新被点燃,暗下决心一定要将任务完成。
怎样才能救出接头人呢?杨国斌在勤务队干过,蒲圻凤凰山监狱的情况听伙伴们讲过一些,监狱位于县城西边的后山,距离火车站只有一步之遥,有二个班的日军轮流守卫,守卫的日军人数最少时不到十人,如果利用日军这个弱点,经周密计划是很有可能救出接头人的。
杨国斌心里打定主意,当天在县城的一个僻静处藏了起来,等到天黑,悄悄地向监狱靠了过去。
日军监狱门口有一名荷枪实弹的日军守着,四周是装有电网的高墙,要想进入监狱必须从大门进入,杨国斌在外面埋伏了好久一时想不出进入的办法。
一个换岗的日军大摇大摆扛着三八大盖从杨国斌埋伏地点经过,杨国斌一时有了主意,一跃而起,摸掉那名换岗的日军,换上日军的服装,扛着三八大盖,学着日军的步子,向监狱门口走去。
杨国斌走到监狱门口,向守哨的日军吼了一声嗨依!一个立正,守哨的日军只当是换班的,连忙举手还礼从岗台上走了下来,行完交接礼,守哨的日军一转身,杨国斌突然向那日军的后背猛刺一刀,把那日军做掉了,将尸体拖到一旁藏起来。
谁料,吉野提审完人犯从监狱内出来,撞见杨国斌拖藏守哨日军尸体,要不是杨国斌穿着那套不大合身的日军服装,吉野早已开了枪。
“喂!你的什么的干活?”吉野边吼边掏手枪。
杨国斌头都不敢抬,趁没有完全暴露前转身举枪向吼声射去。
吉野慌乱地躲到一旁,掏枪向杨国斌还击,并指挥手下拉响监狱警报。
剌耳的警报声打消了杨国斌强行进入监狱的念头,一闪便消失在黑暗中。
杨国斌离开监狱之时,饶菊花恰巧也来到日军风凰山监狱,想把监狱外围的地形和布防情况摸清楚,回去向组织汇报,以便组织出面营救“丈夫”。
一名矮个日军突然从监狱冲了出来,饶菊花一眼认出了杨国斌,杨国斌离开监狱,饶菊花主动上前接应杨国斌。
警报声招来一队强悍的日军,从监狱中冲出来直逼枪声而来。
砰!砰!饶菊花向着日军连发二弹,一个日军应声倒地,后面的日军听到枪响连忙扒在地上胡乱放枪。饶菊花并不怎么会用枪,她是壮着胆子凭借熟悉的有利地形和夜幕的掩护,东一枪西一枪的,日本鬼子听到枪声不敢抬头又摸不清对手的情况不敢冒进。
双方僵持了一会。日本鬼子根据饶菊花射出的枪声很快判断出对手只有一人,日本小队长伸出脑袋命令身旁的日本鬼子站起来边射击边向前推进。
饶菊花依靠着一个山坑作掩护不时伸手向日本鬼子点射,估摸杨国斌已经远去,收了枪顺着山道与杨国斌相反的方向逃去。
有饶菊花断后,杨国斌顺利逃脱并沿着铁路线绕行,来到距离铁路线不远的一座破庙栖身。他认为只要不远离铁路这条交通线,就能在没有后援之地生存,因为铁路线既是日军的运输线也可当作自己的补给线。
破庙原是供奉送子娘娘的观音庙,香火长年不断,被日军飞机轰炸后。庙内断墙残垣,蛛网满布。杨国斌进到庙内,环顾了一下漆黑的四周,确认安全后,挑了一个有些稻草的角落,倒下便睡,折腾了一天的疲惫之身也需休息休息。
宁静的夜晚在徐徐清风的推动下,让人清心,催人入睡,杨国斌躺下没有一会儿就有了轻微的鼻息声。
一个持刀黑影悄悄地摸向杨国斌,只见寒光一闪,杨国斌从睡梦中醒来,没来得及躲闪,胸部已被狠狠刺了一刀晕死过去。
这个持刀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川岛惠子。她经常夜间独自出没,寻找游击队行踪替夫报仇。今晚正巧路过铁道时,听到监狱拉响了警报,她随着警报声寻了过来,撞上逃脱日军追击的杨国斌,暗自跟了过来,刺杀了杨国斌。
一个推车路过此地的老汉来破庙栖息,进到庙内,轻车熟路地拣了个角落毫不犹豫地躺下,正巧挤到被刺伤的杨国斌身旁。老者以为同为天涯沦落人,没有顾忌,挪动了一下身子。可一翻身,手掌搭到了杨国斌的伤口上,粘满了沾乎乎的鲜血。老者惊了一下,连忙爬起来,摇晃着杨国斌叫道:“喂!喂!你怎么啦?”
晕死过去的杨国斌一动不动,老者慌了,手指探到杨国斌的鼻下,发现还有气息,用尽全身力气将杨国斌驮起放到车内拉着就走。
老汉不知拉了多久,来到一个远离日本鬼子驻点的茶亭,点亮茶亭内的油灯,号了号杨国斌的脉搏,细心地检查杨国斌那流淌着鲜血的伤口,取了随身携带的烟袋,娴熟地打开烟袋将烟叶撒在杨国斌的伤口上,将上衣服撕成布条把杨国斌的伤口包扎得严实的,伤口慢慢止住了流血。
心怀怜悯之心的老者直守到天亮,杨国斌还没有苏醒,老者灭了茶亭的油灯,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杨国斌拉到离茶亭几十里开外的家里。
老者的家是一个几十里无人烟的山间农舍,老者平常干些采集药材的营生,懂一点止血消炎,活血生肌的药用方法,将气若游丝晕死过去的杨国斌拉到家里精心护理,没二天杨国斌就逐渐有了反应,这也是杨国斌命不该绝。
老者看到杨国斌醒来,一脸欢喜地对杨国斌说:“孩子呀!你终于醒了。”
杨国斌望着陌生而慈善的老者,马上意识到自己被老者搭救,鼓足全身的力气,发出微弱的声音:“谢……谢……您……老……人……家!”
老者担心杨国斌伤口裂开,扶着杨国斌安慰他说:“不要谢了,幸亏那刀没有伤到你的至命,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呀!”有所顾忌地问:“你跟谁结了这么大的冤仇非要至你于死命?”
意识慢慢恢复清晰的杨国斌躺在床上努力回忆那晚刺伤自己的经过,黑暗中的那一刹那,凶手的眼神似乎有些熟悉,通过调动脑海内贮藏的各种眼神进行比对,发现与饶菊花的眼神重合,啊!杨国斌惊叫起来,她为什么要杀自己?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杨国斌百思不得其解。
……
第二天一早,龟田打电话询问袭击监狱的人抓到没有?吉野支支吾吾被龟田训斥无能,沮丧的吉野双手撑着脑袋想不出对手昨夜袭击监狱的意图,只好叫来所有手下,一一询问近期有什么情况发生?
吉野招幕的手下,都是些游手好闲之辈,个个低着头蒙混过关说没有发现异常。吉野忍不住大骂手下是酒囊饭袋。这时,川岛惠子走了进来,得意地告诉吉野,说她刺杀了一个袭击监狱的抵抗份子。
吉野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川岛惠子重复一遍后,欣喜若狂的吉野马上打电话上报龟田邀功。正为日军遭到袭击而不安的龟田得到此消息,像被注射了一支强心针,兴奋地舒展眉头问,“真的?在什么地方?快带我们去看看。”
“好!”
川岛惠子带着龟田一伙来到破庙,地上一片斑斑血迹却不见人影,一向以性格温柔据称的川岛惠子气得骂出了句:“八格!”
职业军人出身的龟田却非常冷静,带着吉野查顺着血滴的方向一直查到空无一人的茶亭。
这里的茶亭一般是由地方政府或地方有钱人行善出资兴建,为过往行人提供休息、补充饮水的地方,由志愿者担当茶亭烧水泡花椒茶的任务,所以,屋内烧水泡茶器具一般较为齐全。自蒲圻沦陷后,附近的村民抓的抓,逃的逃,茶亭也就荒废了。
龟田一伙虽然没有抓到受伤的袭击者,可川岛惠子这次反袭击举动效果明显,当着众多的手下夸奖川岛惠子智勇。
回到宪兵司令部,龟田酝酿着成立反袭击的夜袭队,可队长的人选让龟田犯难?脑子里闪现心存爱慕的川岛惠子,经反复斟酌最后说了声:“呦西!”觉得川岛惠子是最佳人选。
川岛惠子丈夫战死后一直受到龟田关照,龟田对川岛惠子的遭遇不仅只是同情,更多方面是川岛惠子的美貌让他萌发爱幕之情,特别是在异国他乡,这种情怀更加强烈,龟田想在一个合适时候向川岛惠子表白,又怕遭到川岛惠子的拒绝而永远失去她,只能将这种爱深深地埋在心底,他坚信等到战争结束荣归故里,川岛惠子会心存感激地倒到自己怀里。所以,龟田一直对川岛惠子母女的生活照顾有佳,并且将她母女俩安排住进特高课的院子内加以保护。
任命下达后,龟田亲自将任命书送到川岛惠子手里并表示祝贺。川岛惠子却一反常态,当面予以拒绝,因为川岛惠子只想为夫报仇,接受了龟田的任命就等于行动受到限制,请求龟田理解她的苦衷。
龟田被泼了面子,又节制不了川岛惠子这样没有军籍的编外人员,生气地威胁说:“你不接受委任,我无法对你进行补给,你的小孩我们也没有义务帮你照看。”
代表军方的龟田说出这般无情的话语,这对一个身处异国他乡的川岛惠子来说是多么的失望。本来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为了国家为了战争抛弃了一切来到异国,丈夫不幸战死。军方不能出兵为夫报仇……她认为没有义务去为军方当炮灰效忠天皇。现在军方反而逼迫自己……
受到龟田的威逼,川岛惠子抱着女儿痛哭一场。想到女儿,她决定不再依靠龟田的保护,她相信自己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如果听从龟田的任命,自己迟早会和丈夫一样亡命天涯,那么女儿将成为孤苦伶仃的孤儿,丈夫的死,她总认为是游击队杀死丈夫,现在看来,如果不是军方那般好大喜功的家伙发动这场不光彩的战争,自己的三口之家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惨状,是军方这些家伙杀死了丈夫……
六
杨国斌没等伤口痊愈,就向那老者询问县城的近况。老者已从杨国斌的口音和言语中猜出他的身世(鄂南一带因抗日流散的川军较多),劝慰杨国斌说:“你就安心养伤吧!现在县城守卫森严,到处在抓抵抗份子。”
为了让杨国斌的身体早日恢复,老者又宰了家里唯一的打鸣鸡。当杨国斌接过热气腾腾的鸡汤时不知如何是好,想着自己与老者素不相识,老者这样热情,是福份?还是罪恶?
杨国斌每天如坐针毡,说再不离去就成老者屋内的寄生虫,再不把包袱送出去就成了不仁不义之人。
杨国斌趁老者上山采药,留下一纸条,悄悄离开了老者的家。再次来到监狱附近打探情况,发现监狱明显加强了守备,但那些新增的岗哨基本上都是勤务队的弟兄,杨国斌心中有了主意。
杨国斌一躲一闪跳到一个土坑蹲下。一个弟兄向他走来寻找地方小便,杨国斌没等那弟兄拉开裤子,随地捡了土巴坨向他掷去,示意他过来说话。
被土巴坨击中的弟兄吓了一跳,眨眼一看是杨国斌差点叫了出来。亲热地跳下土坑拉着杨国斌的手说:“兄弟呀!你在这里干什么?上次听说你脱离了保安大队大家都羡慕死了。”
“我没事,就来这里看看弟兄们。”两个久别的战友重逢有说不完的话语,拉着的手久久不愿分开。
杨国斌询问了胡师长和弟兄们的近况后,有意打听弟兄们怎么被调防到了这里?
那弟兄毫不隐瞒地回答说:“前些时监狱遭到袭击,日本人为了加强防守,把我们调来守外围,内面是他们的人。你说他妈的窝囊不?明摆让我们守在外面挨枪子。”
“里面有多少日本鬼子?”杨国斌不失时机地问。
“监狱里总共就一个排,一个班一轮呗。日本人既要守铁路又要守仓库哪有多少兵可调……”
哨所有人在喊,那弟兄忙与杨国斌告别,爬上土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到哨位上去了。
弄清监狱内的情况后,杨国斌决定晚上动手去营救接头人。
就在杨国斌准备潜入监狱之时,鄂南抗日游击队得到饶菊花的情况汇报,在特委书记何功伟的带领下,已来到监狱附近准备偷袭监狱营救交通站的老宋。游击队各中队已到达指定地点掩蔽,突然发现有一个黑影窜进了监狱,打乱了他们周密的计划。特委书记何功伟指示:弄清黑影进入监狱的意图后再作打算。
杨国斌只知接头人叫老宋,是杂货店的老板。有了上次的教训。杨国斌很快潜进监狱找到老宋,为满身伤痕的老宋打开刑具,在老宋的耳边说起接头暗语。老宋愣了一下,马上有了反应,支撑着伤痛的身体,低声回答杨国斌。
证实了老宋的身份后,杨国斌高兴地拉着他出狱。老宋受伤的身体行动不便,害怕拖累杨国斌而不愿意出狱,说带着他是个累赘。杨国斌却不由他分说,强行拉着老宋,就往外冲。
二人刚出监狱,就被日军的一个流动岗哨发现,吹响了嘘嘘嘘的哨子声,随即有人拉响了监狱内的警报,并且一个日军岗哨向他们放了砰的一枪,子弹打在杨国斌的身边冒出星点火花。杨国斌拔出手枪回手一个点射,砰的一枪,将那开枪的岗哨打倒。
警报声引来了更多的日军,好在黑夜里日军看不清目标,胡乱地放枪。杨国斌一边还击一边拉着老宋向火车站的方向逃去。
日军点亮了火车站所有的照明,杨国斌和老宋的身影完全曝露,日军从后背一齐射来,老宋为了掩护杨国斌,挡在杨国斌身后,后背被打成了蜂窝状。
不顾一切的杨国斌冲上前去背着老宋闪到一节废旧的车厢旁,依着车轮作隐护,想稍稍休息一下,再伺机冲出去。当放下老宋,老宋却倒在地上,杨国斌重新扶起老宋,在黑暗中发现老宋口流鲜血,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杨国斌贴过耳去听了几句老宋便淹了气。
好不容易救出接头人,现在又断了。杨国斌一时火起,拔出双枪,大吼一声,向摸了上来的日军一顿点射,几个日军应声倒地。
日军为了抓住杨国斌,不惜一切代价,调来城防的所有兵力,将杨国斌团团围住,任凭杨国斌怎样左冲右杀,就是冲不出包围圈。
掩藏在暗处的特委书记何功伟看得清清楚楚,命令鄂南抗日游击队一齐向围困杨国斌的日军开火,掩护杨国斌逃离。
日军的主要火力被鄂南抗日游击队吸引过去,可对杨国斌的包围圈已形成,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敌人一步一步围了上来,一个保安大队的弟兄端枪摸了过来,看清举枪的杨国斌猛地收起枪说:“哎呀,杨兄弟,是你呀,快向我的身后跑,后面都是我们的弟兄。”杨国斌嗯的应了一声,一收枪向那弟兄的身后冲去。后面的兄弟们得知围在里面的是杨国斌兄弟,个个把枪口抬高一尺,放过杨国斌。杨国斌快要冲出包围圈时,守在后面的胡允胜,举枪拦住了他:“不允动!把手举起来。”
杨国斌举起手,慢慢转过身去,对着胡允胜。
胡允胜走近,正想缴杨国斌的枪,却认出了那枪,在黑暗中惊讶地问:“你是杨国斌?”
“胡将军,是我。”
胡允胜本想问杨国斌为什么来劫狱?吉野带着手下吼叫着围了过来,胡允胜连忙用枪挑了杨国斌一下,示意他快逃。
这时,一列运煤的火车怒吼一声驾着云雾轰隆轰隆地驶了过来,杨国斌虚缓一枪,一个翻滚,靠近运煤车,纵身扒了上去。
鄂南抗日游击队抢到老宋的遗体后也迅速撤离了火车站。
……
杨国斌和鄂南抗日游击队的劫狱行动惹怒了龟田,命令胡允胜加强城区防范,密令吉野一边派人在城区内四处搜查,一边让手下化装成老百姓,监视每一个可疑的目标。一时,城内居民人人自危。
特高课在搜查中得到消息,说火车站那天被围困的是杨国斌,是原保安大队的士兵。杨国斌之所劫狱,是有一份重要的共党名单和一笔巨额存款要交给监狱内之人。
吉野把这一情报整理后,立即向龟田作了汇报,并挑拨说,劫狱之事与保安大队有关,如果不是保安大队的人放了杨国斌,杨国斌是逃不出包围圈的。
龟田并不相信胡允胜会与杨国斌串通一气,可心里又不踏实,派人叫来胡允胜,试探地问:“胡司令!听说那天劫狱的人是你的部下?”
胡允胜听了吓得不轻,心里说:龟田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只好照直回答说:“是的,这人叫杨国斌,过去曾是我的部下。”把过去两字咬得较重,表示跟自己无关。
龟田还不放心,进一步试探地问:“如果杨国斌的,你的遇上,会怎样的处置?”
胡允胜心里更是一紧,估摸有人把放走杨国斌的事告诉了龟田,在龟田没有挑明之前,自己决不能先乱方寸。为了消除龟田的疑虑,胡允胜一个立正向龟田表示忠心说:“报告大佐,过去杨国斌的是我的部下,现在他是我的敌人,对待敌人,作为军人我是决不手软的。”
胡允胜的回答龟田很满意,点了点头说:“呦西!你的,对皇军的大大的忠诚。”
胡允胜从龟田的办公室出来心存余悸,思量着说杨国斌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他冒死来救的那人可是共产党呀,难道这小子也是共产党?前几天,国民党方面说,要自己将一份共党员名单搞到手,名单会不会就在这小子的手上……
胡允胜越想越觉得杨国斌可疑,越想越觉得跟老师交给的任务有牵连……
胡允胜下令:如果遇上杨国斌立即将他扣留。
七
杨国斌来到被日军焚毁的茶亭前,回想起救老宋出狱的一路上,似乎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些什么,脑子里将那些话语缝起来,反复地念着,你出去后……去找菊……花……菊……花……饶菊花……接头……接头……。不由得一惊,说她又在什么地方?两次相遇情形大不相同,莫非她听信谗言,把自己当成坏人?
第二天,杨国斌挑了担柴火沿着大道向城区的方向走去,希望能再次遇上饶菊花与她接头。
心存幻想的杨国斌挑着柴火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蒲圻县城外,一不小心将一个路边追逐玩耍的小女孩碰倒在地,忙丢下柴火扶起那小女孩,追逐而来的几个少儿要大打出手被杨国斌制止。顽皮的女孩躲在杨国斌怀里不停扮鬼脸挑衅对方。几个少儿无力对抗杨国斌而谩骂汉奸汉奸离去。
一路闻讯寻来的川岛惠子看到女儿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被保护着,心存感激地走过去对着杨国斌一鞠躬,别着半生的中国话说:“谢谢您保护了我的女儿。”
杨国斌一抬头吃惊不小,差点叫出饶菊花的名字。再定眼来看那女人,开启大脑的比对模式,图像库存显示的结果是:图像无差异,发型不同,语系不同。
那女人讲的是半生的中国话,而饶菊花是四川口音,那女人留的是飘柔的披肩短发,饶菊花扎的是中国辩子。这样的结果无不让杨国斌惊讶而警惕。
川岛惠子从杨国斌手里接过女儿,不时回头窥视杨国斌是否对她母女有不利的反应。川岛惠子有二次剌杀杨国斌的前科,而杨国斌的眼神是那样的平和、无怨,这是川岛惠子意想不到的。
从杨国斌身上,川岛惠子看到中国人善良的一面,在内心对中国人有了重新评价,说中国人心里不只是杀戮,还心存博爱,期盼和平。
判若两人的饶菊花让杨国斌心生疑惑,自言自语说,莫非前两次如狼似虎非要致自己于死地,那是仇恨的发泄?而这次性情温顺,彬彬有理抱回女儿是她母性的良知?杨国斌带着猜疑重新挑起柴火向县城走去。
这次县城可不像以住,街道上到处是特务、暗探,杨国斌说的不是本地口音,进城就被盘问半天,巡查到此的保安大队司令胡允胜远远看到杨国斌,指令手下放杨国斌进城,他有自己的打算。
挑着柴火在街道上转悠的杨国斌,引起了暗中盘查的日本特高课山本的注意,暗中跟踪杨国斌。杨国斌在街道上转了一圈寻找饶菊花没有结果,丢掉柴火扛起冲担(挑柴的担子)便要出城。山本远远看到杨国斌出城的身影,心里一急,拔出手枪跟了过去。
出了城门,熟悉地形的杨国斌专拣山路行走,山本仗着手上有枪紧追不舍,用枪指着杨国斌直喊:“站住!站住……”
扛着冲担的杨国斌停下脚步。山本如迎大敌靠近杨国斌,命令杨国斌放下肩上的冲担。杨国斌已有准备,慢慢放下冲担,等冲担快要着地时,突然手上发力,一按冲担,向山本刺去,速度之快让山本防不胜一防,前胸被冲担刺中,当即毙命倒地。
杨国斌收了山本的枪,哼了一声,吹着口哨继续向前赶。
前面是城防外围的最后一个哨卡,由保安大队的弟兄守着,杨国斌认定没事。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守哨的弟兄看到他,主动上来打招呼说:“哟!杨兄弟,是你呀,胡司令可等你半天了。”
“胡司令等我?”杨国斌没想到胡允胜知道他的行踪,不知胡允胜找他何事?心里直打咕咚。
在没有答案之前,杨国斌硬着头皮随那守哨的兄弟来到一间临时房内。
胡允胜坐在上方,见到杨国斌,突然改变一贯和蔼待人的风格,猛地立起那高大的身驱,板着脸喊道:“来人!把杨国斌的枪给我下了。”
外面立即冲进几个荷枪实弹的保安大队士兵,围着杨国斌,将杨国斌刚缴获的手枪搜去。
杨国斌没有反抗,因为胡允胜和保安大队弟兄一向关照他,对他有恩。
胡允胜马上换成一副笑脸,走近杨国斌说:“杨兄弟,今天算是我对不起你。直话对你说吧,我听说你身上有一样共产党的东西,你如果能够交出来,我立即下令招你回到保安大队,并委任你为一中队队长……”
胡允胜之所以没在县城对杨国斌动手,是想别开日军,将杨国斌身上的那张巨额汇票搜查出来交给国民党方面。他认为杨国斌会积极配合的,他深知杨国斌是个有恩必报的君子。
过于自信的胡允胜没有料到杨国斌直接告诉他说:“巨款汇票没有,只有一份牺牲烈士的名单和遗物,不过,我不能给你。”
胡允胜问:“为什么?”
杨国斌一脸为难地说:“因为信义二字是我人生格守的准则,你要的那东西是共产党人的。你虽然是我恩人,我可以为你去挡枪子,为你去上刀山入火海,但我不能因义而弃信,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同样,如果是你的东西我不能给共产党人一样。请将军见谅!”
面对政治上愚昧的杨国斌,胡允胜大失所望,生气地说:“你怎么这样倔犟,过去我们都是党国的军人,应该效忠党国。”
杨国斌不懂那么多的政治道理,坚持说:“你们应该尊重我的人格。”
胡允胜没好气地说:“既然是这样,我也没必要跟你多费口舌。”一摆手大吼一声:“跟我拿下!”
立在一旁的士兵立即上前拉着杨国斌的双手架起,将杨国斌控制起来,并从杨国斌身上搜出一个包袱送到胡允用面前。
包袱内除了中共牺牲人员名单和牺牲人员遗物,别无他物。
翻开那名单,威风八面的胡允胜顿感脸上一阵火辣辣的,那一排排名字就是一个个生龙活虎般与敌拼杀的勇士,名单上每个人都是胡允胜曾经的下属。
怎么巨款变成了名单?不会是杨国斌这小子骗了自己?一脸疑惑的胡允胜盘算着。突然,外面传来几声枪响,一个队员慌慌张张跑进来向胡允胜报告说:“有共产党游击队偷袭我们。”
临阵不乱的胡允胜问:“他们有多少人枪?”
“有三十多人枪吧。”
对阵亡人员名单不屑一顾胡允胜拔枪向室外冲去,叫了一声:“都跟我来!”
杨国斌乘乱收起牺牲人员名单的战友遗物逃脱。偶然想起刚才是共产党游击队搞的袭击,自言自语说,何不直接将包袱交给游击队,也算完成自己的任务。于是,回头向枪声寻去。
杨国斌追了一阵连影子都没寻到,那知游击队是护送上级导从此地经过,绕过哨卡又不方便,于是采取了声东击西的战术将哨卡的守敌引开,上级领导由饶菊花等同志引导,已安全通过此地。
八
经胡允胜一番折腾,杨国斌越来越觉得身上的包袱份量不轻,叮嘱着自己说,越是这样越要将包袱送到中共游击队的手里。
无意中杨国斌得到饶菊花在汪家堡火车站的消息。汪家堡是一个两面环山的山区小镇,中间是一片开阔地。武长铁路像一条分界线从中间穿过,将一个完整的汪家堡粗暴地分成两半。
火车站在小镇内。每天有二个扛着三八大盖的日军沿铁路线巡逻。怀着迫切心情的杨国斌,一躲一闪进到汪家堡火车站。
两个日军巡逻似乎发现了杨国斌,突然转身向杨国斌躲藏的地方巡来,杨国斌拔出双枪注视着四周,这时,身后有一个农夫头戴草帽拄着锄头也向这边走来,杨国斌怕与日军交火伤及农夫,于是,没等那两名日军走近,突然跃起,举枪向那两个日军射去。那两名日军早有准备,连忙趴下与杨国斌对射。
杨国斌不敢恋战,一个翻滚,跳开日军的射击圈向山上退去,可他没有想到身后的农夫突然丢下锄头,脱掉草帽拔出枪来在他身后连开数枪,其中一枪打中了杨国斌的胳膊,杨国斌怔了一下,一手捂着伤口,忍着疼痛一边还击一边向山上后撤。
两名日军和农夫打扮的人紧追不舍,杨国斌在后撤时看清农夫的那张脸,那是一张多么冷酷的脸。
原来,吉野一伙捕杀老宋后,又将主要精力放到捕杀杨国斌上。故意将饶菊花在汪家堡一带活动的消息散布出去,亲自带着特高课行动小组在汪家堡一带四处搜寻杨国斌,杨国斌没进火车站,吉野已发现了他。
枪声招来更多特高课成员。杨国斌依靠熟悉的地形,左躲右藏躲过特高课的锋芒,利用丛林作掩藏脱险。
杨国斌刚刚松了口气,狡猾的吉野指挥手下分散搜捕,对杨国斌渐渐形成包围。杨国斌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的潜在危险。
此时,传送情报的饶菊花健步如飞行走在山间小道上,转过一个弯道,正巧与山道上休息的杨国斌碰上,惊喜之余的饶菊花察觉到身后有一个个黑影在晃动,上前一把拉着杨国斌就走。
喜出望外的杨国斌有千言万语向饶菊花倾诉。当那双有力的大手被饶菊花拉着一声不响地往山上撤退,杨国斌惊诧万分,边撤边努力辨别饶菊花的真假。
挽起辫子戴着草帽的饶菊花左弯右避。杨国斌无法从发型上加以区别,便试探着问:“你这是要拉我到哪里去?”想从对方话语中寻得答案,饶菊花害怕发声会招来敌人,不理会杨国斌只注视敌人的动向。
杨国斌怀疑又遇上那日本娘门,一甩手挣脱饶菊花说:“不要你管,假惺惺地干什么?”
一头雾水的饶菊花不知杨国斌为什么要发脾气。还想上前去扶他,又被杨国斌坚决而无情的态度予以拒绝,饶菊花拿杨国斌没办法,只好暗中跟着他,保护他。她坚信自己能带杨国斌脱险。
曾经在这里活动过的杨国斌对地形也很熟悉,自然在饶菊花面前硬气,打算走翻过大山后再到老者家里稍稍休息。
天色已晚,杨国斌怕迷失方向,便寻了个离路边不远的山窝睡了一觉,醒来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日本特高课在纵深山区不敢贸然行事。
杨国斌伸了个懒要,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刚走到一个岔口,吉野一挥手,特高课的人马一齐围了上来,用枪顶着他:“不许动!”
暗中跟在杨国斌后面的饶菊花连连叫苦,拨枪向围着杨国斌的日本鬼子射去,想让杨国斌乘乱逃脱。
吉野带着特高课有备而来,对饶菊花射来的枪声并不慌乱,命令手下分成二队,一队负责押送杨国斌,一队阻击围攻饶菊花。
饶菊花的枪声反而招来更多的鬼子,只好放弃行动,利用熟悉的地形脱身。她身上还有重要情报需要送出,饶菊花翻过数座大山,来到茂密的丛林鄂南抗日游击队营地——咸宁挂榜山。上交传递的情报后,又把遭到日军围攻以及怀疑杨国斌可能就是国军接头人等情况一并向鄂南特委作了汇报。
鄂南特委当即表示要迅速弄清情况,不惜一切代价营救接头人。
饶菊花回到营地,应该松了口气,可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牵挂,担心着杨国斌的安危。
……
生擒了杨国斌的吉野心喜若狂,当晚在特高课院子内摆了一桌酒席为自己庆功,并邀请了同院居住的川岛惠子一起庆祝胜利。
川岛惠子平常不大喜欢流里流气的吉野,也不知为什么要举行宴会,出于礼节,带着女儿参加了宴会。
特高课吉野手下都是男人,宴席上唯有川岛惠子是成年女性。大家对异性的仰慕,争先恐后向川岛惠子敬酒。川岛惠子笑脸相对可滴酒不粘,任凭大家怎样劝酒,就是不端酒杯。
性情粗暴的吉野觉得十分扫兴,端起酒杯强逼川岛惠子喝酒。倔犟的川岛惠子不服地偏过头去不予理采。吉野没了面子,赌气般一口喝了下去,并指令手下满上豪饮起来。没一会就喝得话语不清,手舞足蹈起来。川岛惠子趁机离席,吉野借着酒性一把拉住川岛惠子抱在怀里。嚎叫着说:“我们这些大日本帝国的勇士在前线效忠天皇,你就不应该慰劳慰劳我们吗?”
川岛惠子在吉野怀里挣扎着反抗着,醉酒的吉野发疯似地搂着川岛惠子在她脸上乱拱。
川岛惠子急了,一招金蝉脱壳摆脱吉野的纠缠拉着女儿就走。
吉野气急败坏,还要追赶川岛惠子而被一个手下拦住说:“何必为一个女人动气。来!我们来干一杯。”
恼羞成怒吉野一掌打掉手下的酒杯,情绪非常激动。吉野手下看到庆功宴上闹得不痛快,一起过来劝慰吉野。吉野怒火难消,恶狠狠地说:“好!看我以后怎样收拾你。”
散席后,醉酒的吉野把一肚子怨气全部发泄到杨国斌身上,将杨国斌折磨得死去活来。
多愁善感的川岛惠子遭到吉野的羞辱后带着女儿回到宿舍泪水直流,想到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遭到自己人的欺凌,更是泪如雨下,是丈夫过早离世才遭吉野这个败类的欺凌,是战争给家庭带来的不幸……
吉野没能在杨国斌身上得到有价值的东西,便将杨国斌送到宪兵队邀功。
转押时,居住在特高课院内的川岛惠子见到了满身伤痕,衣衫褴褛的杨国斌,恻隐之心牵动着川岛惠子想上前去与杨国斌打招呼。
杨国斌抬头时无意中看到了她的那张脸,惊诧的表情落到川岛惠子身着的和服上,立刻明白过来,昂首走过。
被关进日本宪兵队的杨国斌再次遭受酷刑,龟田手下威逼他招认几件袭击事件和指认同伙及秘密巨款下落,杨国斌很干脆地一一认可,只是对秘密巨款下落一事嘲笑鬼子愚蠢。
川岛惠子自见到被捉的杨国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与杨国斌多次相遇,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判断出是一个善良的人,象杨国斌这样善良的中国人为什么也要反对大日本皇军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他比龟田、吉野待人真诚,有爱心……。不能眼看着这样一位善良的人惨遭不幸。
川岛惠子来到龟田办公室,提出要求探监。这是龟田万万没有想到的。
狡诈的龟田凝视着川岛惠子问。“你跟他很熟?”
川岛惠子点了点头。
龟田醋味十足,心里盘算半天,最后奸笑一声说:“好!好!我答应你。”
龟田一边揣测川岛惠子与杨国斌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一边爽快地从办公桌上找出一张探监的文书签了字。龟田想利用川岛惠子与杨国斌的关系,劝杨国斌缴出秘密巨款。
川岛惠子拿着文书在监狱里一路畅通。看守打开牢门后,遍体鳞伤的杨国斌躺在地上地低声呻吟着,川岛惠子凝视着杨国斌半天没出一言。
川岛惠子是来搭救杨国斌的,她清楚自己没有能力要求龟田直接放出杨国斌,只能为杨国斌提供逃脱的工具,能不能逃脱那就看杨国斌的造化。趁看守不备掏出一个装有消炎药和万能钥匙的袋子向杨国斌扔去,转身出了牢房。
杨国斌意识到有人来探监,当看清来者身穿日本和服,猜出是川岛惠子,他不愿让日本娘门看自己的笑话,侧过身去不理川岛惠子,对扔来的袋子也不屑一顾。
到了半夜,杨国斌的伤口痛得厉害,在地上翻来覆去,刚好手掌触到川岛惠子扔下的袋子,好奇地打开袋子,里面的物品让他明白了川岛惠子的好意。
杨国斌不解川岛惠子为什么这样做?是善意还是阴谋?杨国斌顾不了这么多,取了消炎费悄悄敷在伤口上,只有治好了伤才有逃生的一线机会。
龟田没有等到川岛惠子给他带来有关杨国斌的好消息,几次提审杨国斌都被催粮的电令给打断,加上长沙会战吃紧,龟田几乎把杨国斌的案子抛到脑后。
……
在一个灯息人静的深夜,伤口慢慢愈合杨国斌用万能钥匙掏开牢房房门,摸到看守身旁,没费吹灰之力便将伏案大睡的看守干掉,再趁交接班之机干掉接班看守,收了他们的枪支,几经周折逃出监狱。
第二班接班看守发现牢门大开,交班的看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忙拉响了警报。可杨国斌早已逃得无踪无影。
在睡梦中被警报声吵醒的川岛惠子,听到龟田的训斥、怒责之声,她那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神经系统慢慢松弛下来。
……
逃出后的杨国斌竟直向咸宁的方向奔去,他在宪兵队大牢里隐约听到特务汇报说,鄂南抗日武装建立了以咸宁挂榜山为中心的抗日根据地,直奔咸宁找到抗日组织是杨国斌的首选。
为了争取时间,杨国租借了一辆马车,侨装成长途返运的小商贩,计划从汪家堡途经中伙铺、官塘驿,经咸宁汀泗桥转走山路进入鄂南抗日根据地。
马车驶出汪家堡杨国斌松了口气,因为出了汪家堡就意味走出了蒲圻县城防区,下面乡镇没有成建制的驻军,只要远离铁路沿线的哨所,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站住!停下!”进入中伙铺的道口有几个日伪兵守在那里检查,喊叫着让杨国斌的马车停下检查。
因近期日军不断遭袭,吉野受到龟田的指示,增设检查站缉拿抵抗份子。
马车放慢了速度,一个日伪兵端枪瞄向杨国斌,杨国斌不认识这伙刚从乡镇强拉起来的伪兵,心想着不能被抓住,马车临近那伪兵,杨国斌扬鞭向那伪兵抽去,那伪兵被抽得哎呀的一声倒地。杨国斌带动缰绳,驾的一声大吼,马车象发疯似地冲过检查站,把挡在前面的几名伪兵撞得人仰马翻。
几名伪兵从地上爬起来还没弄清是什么回事,就胡乱一顿乱射。
带着日本特高课到处搜查的吉野听到枪,赶到路口前方拦住杨国斌的马车,杨国斌跳下马车,与特高课一顿拳脚相搏,将阻拦的几个特高课队员击倒,吉野带着其他队员一齐向杨国斌开枪,杨国斌身上挨了一枪,忍着疼痛一边掏枪对射一边向路边的山林退去。
进入到茂密的树林,杨国斌就象鱼儿游到了大海。可近期特高课经常在这一带搜查,对地形非常熟悉,吉野一边对着杨国斌点射一边指挥手下散开左右围攻,一步一步逼近杨国斌。
正巧,返回蒲圻县城的饶菊花听到枪声,机警地匐伏在山顶候观下面的情况。当受了枪伤的杨国斌出现在她的视线时,饶菊花不顾一切地跑下山去,拦着杨国斌说:“快!快跟我走。”
杨国斌愣了一下,马上会意跟着饶菊花,坚信这次没有错认。
两人来到一个四周杂草丛生的山洞。这时,气喘吁吁的吉野带着手下追了过来,四处搜寻没见到杨国斌的踪影,气急败坏,叽叽咕咕地骂着。
饶菊花伸头探视,瞧见垂头丧气的吉野带着手下渐渐远去。这才带着杨国斌走出山洞,并替杨国斌包扎好伤口。说离这不远有一个安全养伤的好住处。
两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间小路,来到了山里的那位老者家里。
老者曾是农协主席,家人全部被地主武装杀害。饶菊花往来咸宁与蒲圻之间经常路过此地歇脚,老者把饶菊花当作自己的女儿。
杨国斌见到精神抖擞的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一脸羞愧地说:“对不起老人家,上次因情况紧急……我无以报达……”为上次不辞而别道歉。
耿直的老者非常理解杨国斌,热情地拉着杨国斌进屋,拿出家里仅有一点粮食来招待饶菊花和杨国斌。发现杨国斌受了枪伤,又连忙取出泡制的中药为杨国斌处理伤口。老者的细心和热情,使杨国斌感受到久违了的父爱。
杨国斌不能理解这是一种什么力量能让饶菊花、老宋和眼前的老者为了抗战不畏强暴,不惜生命,默默地无私奉献。是一种什么精神驱使他们不屈不挠地坚持斗争?自己作为保家卫国的主力部队战士,在他们面前无不感到汗颜。难道这就是传说的共产主义精神吗?
杨国斌本想确认饶菊花的身份后,将包袱交给他们,了结自己的心愿。可当晚杨国斌发烧起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呻吟声让饶菊花和老人紧张起来,老人救护过红军战士,知道杨国斌是伤势发作,端来一盆冷水,用毛巾湿水敷在杨国斌的额头上,并不时更换为杨国斌退烧。
直到天明,迷糊中的杨国斌,看到饶菊花守护在身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谢谢你!”
“没什么,不用谢。”饶菊花一直焦急地等待着杨国斌醒来,她有满脑子的话要对杨国斌说,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想起老者出门前叮嘱,又为杨国斌煎了一剂中药。
杨国斌喝下中药,又迷糊地睡了一天,第二天醒来精神恢复了许多。
饶菊花煮了稀粥端了进来,一直被人照顾的杨国斌不好意思挣扎着要起床,被饶菊花按住说:“你就别逞强了。”
伤痛中的杨国斌只有老老实实地躺着,按受饶菊花一勺一勺送到嘴边的稀饭。
这是杨国斌第一次近距离清晰地瞧见饶菊花那张黑里透红的脸蛋,像一枚熟透了的大桃子,煞是好看,而且越看越爱。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杨国斌想起订亲那天,妖气十足的媒婆当着全家的面描述未过门媳妇模样,说未过门的媳妇是柳眉杏眼,齿白红唇,处处可人。拿媒婆的描述与眼前饶菊花比较,觉得样样吻合。
一碗稀饭快喂完,杨国斌的心声似乎被察觉到,饶菊花不好意思地埋下头。
“你是四川人?”杨国斌突然问。
“嗯!四川武胜的。”
“我也是四川武胜的。”
“真的!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杨……”饶菊花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那么饶菊花竟究要向杨国斌打听什么人呢?这要从她的家庭说起。饶菊花原名马玉英,父亲是川军中的少校营长,原本是一个幸福家庭,算得上富家小姐,抗日战争爆发,她父亲气壮山河,主动请缨随川军参加台儿庄保卫战,带领全营与日军激战几天几夜,最后在战斗中牺牲,噩耗传来,马玉英体弱多病的母亲当即倒地,丧夫之痛折磨着她,没能让她再次站起来,病榻中请人为女儿定下一门亲事,希望自己在走完人生最后历程之前操办女儿的终身大事。可事与愿违,病魔折磨着她过早离开了人世。举目无亲的马玉英只有投靠婆家。婆家的婆婆公公把马玉英当成自个的女儿一样对待,她也安心地待在婆家等待因投军而从未见面的丈夫回来完婚。可好景不长,万恶的日本鬼子突然轰炸了婆家,一枚炸弹击中婆家房屋,公公婆婆被炸得血肉模糊。最后在亲属的帮助安葬了公公婆婆,出于无奈,饶菊花便开始了她的千里寻夫之路。可她只知未婚夫的姓名和听人说来的外貌特征以及所在国军中的番号。就凭这些信息她一路寻到湖北,武汉保卫战已拉开序幕,到处都是国军,到处都是伤员,她一时迷失了寻找方向,直至武汉沦陷她又逃到了鄂南。却与进攻鄂南的日军先头部队相遇,正巧被路过的鄂南的特委书记何功伟营救,并且跟随何功伟参加了鄂南抗日游击队。
饶菊花要向杨国斌打听的这个人是她从未谋面的未婚夫杨贵兵,想到未婚夫所在一营全部壮烈牺牲,所以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话题一转问:“你家里有媳妇吗?”
提到媳妇,杨国斌思乡的闸门一下子打开了,叹了口气说:“订是订过一门亲事,可没有与那女娃子见过面……”
说到这里,杨国斌想起了家人,抬了下眉头接着说:“这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我爸我妈现在情况么样了?”说着陷入了思念的海洋……
忽然,杨国斌想起饶菊花是武胜的,噢了一声又问饶菊花:“对了,你是武胜哪里的?晓不晓得我爸我妈现在么样啦?”
饶菊花被问住了,表示歉意地说:“我……我是城南马家河的。”
听到马家河三个字,杨国斌楞了一下,心里说:家里跟自己订的那门亲事不正是马家河的吗?一时血潮涌动的杨国斌握着饶菊花的手坐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你是马家河的,认不认识一个马玉英的?”
自从出川,马玉英这个名字就没有人提及过,饶菊花几乎忘记了自己就叫马玉英。望着杨国斌呆了,她不知杨国斌怎样知道马玉英这个名字的?压根就没往杨国斌是未见面的未婚夫上想,因亲朋告诉杨国斌特征时,没说杨国斌是矮个。指着杨国斌问:“你……你是……”
“我是城北杨树村的。”
两人越说越亲,饶菊花忍不住问下去,她要确认眼前这位与自己的未婚夫有何关系?老者突然回来,打断他们说,鬼子来了,你们到山上躲一躲。
饶菊花急忙搀扶着杨国斌往山上走,没走多远就被鬼子发现。杨国斌果断地对饶菊花说,我们必须分开走,不然会被鬼子“一锅熬了”,说完推了饶菊花一把。
饶菊花掏出枪向杨国斌反方向跑去。跑到对面山上砰地向天放了一枪,有意将鬼子引开。
这伙鬼子是日本特高课的,由吉野带队来这一带搜索抵抗份子。杨国斌和饶菊花逃进大山,日本特高课的不敢冒进深入追捕,回头抓了老者,逼迫老者说出他俩的藏身之处。老者是老革命怎肯在日本鬼子面前屈服。狠毒的吉野在老者的左腿上开了一枪,一挥手指令手下将老者带走。
杨国斌返回时,只见地上有一片血渍却没见老者,顺着血渍寻了过去。
饶菊花返回时,屋内外空荡荡的没见一人,只好返回蒲圻县城按照鄂南特委指令恢复交通站。
九
杨国斌顺着血渍寻到县城,发现吉野将老者关在日本宪兵司令部的大牢内,心里嘀咕着说,老者那么大的年纪进了监狱那能挺得住魔鬼般的折磨,杨国斌一时想不出办法将老者救出,只有装成要饭的在城内等待时机。
饶菊花回到县城,按照中共鄂南特委指示,与另一位同志一起开了一家豆腐铺,建立新的联络站,就在豆腐铺开张之日,杨国斌得知老者已被日本宪兵队折磨致死,痛苦地返回老人的住处。
杨国斌刚要进门,发现内面有异动,连忙掏枪冲了进去。一对母女吓得惊叫着抱成一团,母亲护着小女儿慢慢转过身来,与杨国斌相对,两人都傻了眼,好在有小女儿和她那披肩短发作证,杨国斌才确认是川岛惠子。
杨国斌收了枪问:“你怎么来了这里。”
川岛惠子结结巴巴地回答:“我看……我看到……这里……这里没人……我刚……刚……刚搬来这里。”
“搬来这里?”杨国斌不解问:“这里又不是你们日本的地盘想住哪就住哪。”
川岛惠子不能理解一个被占领国民众的情与仇。
单从川岛惠子营救过杨国斌来说,杨国斌个人应该感谢川岛惠子,但是,川岛惠子是以一个侵略者的身份进入中国的,杨国斌不论作为一个军人还是一个中国国民面对侵略者是毫不留情的。
可怜的川岛惠子被杨国斌的强硬逼急了,委屈般抽耸着鼻子。
杨国斌那里知道,川岛惠子因营救杨国斌的事情被查出后,龟田大发雷霆本应将川岛惠子交由军部军法处置,龟田看在同乡和私交的份上网开一面,放了川岛惠子,赶出特高课居住地,让她自生自灭。
无家可归的川岛惠子偷偷擦了一把泪水,望着杨国斌乞求得到他的帮助。
杨国斌的心软了下来,问:“你在城里住得好好的,搬到这里来受死。”
一脸无奈的川岛惠子回答说:“我……我们是……是被……赶……出来的。”
“赶出来的?”杨国斌这才联想到自己被救,猜出川岛惠子被赶出的原因。心存歉意地说:“好吧!就在这住。”说完地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被吓得躲在川岛惠子怀里蜷缩一团的小女孩,望着杨国斌离去,从母亲的怀抱展开身体对着杨国斌背影扮鬼脸。
杨国斌的身体已完全恢复,能容忍川岛惠子长期居住老者的房子,必竟川岛惠子已没了恶意,并且还救过自己的命,出于同情,杨国斌主动下地劳作承担川岛惠子母女的日常所需,川岛惠子则自愿承担家庭主妇的角色,在外人看来,仿佛这山村里居住着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在这里长住并不是杨国斌的初衷,他主要是想等待饶菊花的再次到来,他坚信饶菊花就是中共联络员,后悔上次没能及时把藏着的包袱交给饶菊花。
与川岛惠子生活在一起时常让他视觉发生错乱,几次差点把川岛惠子错当饶菊花。
川岛惠子可不这么想,杨国斌进进出出的身影,让她总拿与亡夫相比较,没觉得亡夫有什么特别之处,反而男子汉气息十足的杨国斌让有她情不自禁,只是这种情怀的流露总被粗心的杨国斌所忽略。
越是被忽略,川岛惠子越在意,没有从杨国斌那漂浮不定的眼神得不到结果,而实际杨国斌的行动已经象一个丈夫支撑着这个“家”,在战火纷纷的年代里足已让一位已婚妇人对这男耕女织田园生活满足和欣慰,与杨国斌在一起,语言不通,可每当川岛惠子没能完成家务,杨国斌总是默默地去帮着干完。杨国斌挑水打柴,川岛惠子做饭洗衣,似乎是男人和女人天经地义的默契,而在川岛惠子看来是异性的关爱和体贴,这种体贴日积越多,时常让川岛惠子在夜深人静时兴奋地醒来,再也无法入睡,在一个明月高悬的深夜,川岛惠子情不自禁地来到杨国斌的房间内,悄悄地躺到杨国斌的身边,凝视着杨国斌那健壮的胸脯,慢慢屈下身去抚摸着,等待杨国斌身体反应。
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有本能反应,何况正值青春年龄的杨国斌,杨国斌的生理反应刺激了房事久旷的川岛惠子,禁不住向杨国斌的身子伏压了上去。
睡梦中的杨国斌被一条莽蛇纠缠着无法动弹,正欲用尽全身力气摆脱莽蛇之时,莽蛇变成了赤裸的美女,拥着杨国斌摆出万情风情的姿态,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杨国斌受到劲爆视觉的冲激,身体开始鼓荡,本能地迎合这突然袭来的温柔。川惠岛惠仿佛得到暗示,甩动着披肩短发乖顺地贴过脸去,可毛刷般的短发刷在杨国斌的脸上痒痛难忍,这痒痛让杨国斌彻底醒悟,不顾一切地推开川岛惠子,坐了起来,板着脸说:你怎么能这样。
需求高涨的惠川惠子被粗暴地中止,不满地再次扑向杨国斌。杨国斌侧身躲过从床上爬了起来说:“你们日本女人是这样的?”
惠川惠子似乎听懂了这句带有羞辱性的语言,高涨的激情被刺伤,愣了一下,猛地爬起来,合上那撩开的衣裟,瞪着怒眼,哼了一声,不服地离开了杨国斌。
杨国斌只当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第二天照常干着家务,他只认定一个理,不能与日本娘们有不干不净的关系。
本来川岛惠子认定杨国斌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自己失去的情感能从杨国斌这里得到,现在美梦彻底破灭了,他要离开杨国斌。
一天,杨国斌看到家里已是缺油少盐的,拿了个布搭到中伙铺去购买一些生活所需。
杨国斌刚进镇口就被县保安大队的一个手下认了出来,胡允胜叫人悄悄跟在身后。杨国斌是在返程的路上发现身后有尾巴,到了一个转弯处突然加快脚步,想将尾巴摆脱。
那知,特高课的吉野一直派人监视着这个村庄,发现川岛惠子也在此地居住,迟迟没有对杨国斌下手,等待杨国斌从中伙铺归来,将杨国斌堵在村口。
杨国斌发现村口有黑影晃动,拨枪转身逃走,砰砰砰特高课的枪响追了过来。保安大队的听到枪响也围了过来。
山间只有一条道路,杨国斌被前追后堵,无路可逃,杨国斌只有选择让保安大队抓住,不能落到特高课手里。
吉野带着特高课的人赶到时,保安大队的人马已将杨国斌抓住,吉野用枪指着保安大队的人说:“此人是我们的要犯,把人交给我们吧。”
要在平常胡允胜不会与吉野争功,只是最近老师逼得紧,上次被游击队搅局才让杨国斌逃脱,这次不能再放过杨国斌。不顾吉野的要求,对手下下令说:“把人带走!”
“我看谁敢!”
蛮横的吉野直接向两个押着杨国斌的士兵开了枪。胡允胜占了有理也不惧吉野,闪到一旁向吉野对射起来,双方互有伤亡。杨国斌趁乱逃脱。
吉野的捕捉目标突然消失,只好命令手下带着川岛惠子母女一起撤离。川岛惠子领教过吉野的凶残,死活不愿随吉野而去,吉野掏枪相逼,川岛惠子并不惧怕,与吉野撕扯着,混乱之中吉野的枪响了,击中了川岛惠子,川岛惠子慢慢松开了手,麻木了的吉野没有因击中川岛惠子而住手,而是在川岛惠子的身上再补上一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心中的怨气。
一直拉着川岛惠子衣角没有松手的女儿,看到妈妈倒在血泊里,吓得大哭起来,不停地叫唤着:妈妈,妈妈……。
吉野的手下个个望着晕死过去的川岛惠子和伏尸痛哭的女儿,惋惜地低下了头颅。一个手下禁不住问:“队长!她女儿怎么办?”
凶残的吉野想都没想,提枪向川岛惠子的女儿射去。还振振有词地说:一个野种留她何用。说完带着手下离去。
逃脱后的杨国斌惦记着川岛惠子母女的安危,悄悄返回来到居住地,发现倒在血泊中的母女,气得大骂狗日的吉野连自己的同胞也不放过。心疼地上前,抱起川岛惠子的女儿,发现川岛惠子和她的女儿都有生命征兆,并且不时抽动着,倍感意外的杨国斌连忙将川岛惠子母女俩抱到房内,找来老人留下的烟叶,用老人救他的方法,为他们止血、保暖。幸亏吉野那枪击穿了他们的身体,却没有击中要害。
……
胡允胜回到保安大队,怨气难平,第二天一早调动保安大队所有力量,带上配备的最新装备将特高课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不准院子里走出一人,违者格杀不论。那架势吓得吉野屁滚尿流,连忙向龟田打电话求救。
接到电话的龟田感到意外,在没有弄清胡允胜为什么兵围特高课之前,带领宪兵大队的人马将保安大队围起来控制局面。
命令胡允胜向他说明原由。胡允胜来到宪兵司令部进门就被缴了械,不服地向龟田诉说。龟田自然偏袒吉野,训斥胡允胜这点小事就大动干戈。
训斥完后的龟田没有把胡允胜怎样,必竟双方都没有抓到杨国斌,没有争夺的对象,加上胡允胜掌握着保安大队,龟田心里明白,要整治胡允胜只能慢慢瓦解保安大队的核心,将手枪交还胡允胜后,命令胡允胜带着手下回营,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胡允胜之所以大动干戈,一是发泄一下平常别着的怨气,可主要目的是拉动一下部队,检验一下队伍的反应速度。他准备近期配合老师搞一次大的动作。
胡允胜回到保安大队,老师突然到来。得知胡允胜受了日本人的气,单马直入地对胡允胜说:“胡大队长是不是又受了窝囊气呀?现在应该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长沙会战以来我们从节节败退中扭转过来了,目前形成了与日军对垒的局面……”
听到抗日前线的最新而且是好的战情,胡允胜精神为之一振,把满肚子怨气抛到了九霄云外,可一想到上次老师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愧疚地说:“老师,上次那笔巨款的事,本来我们已经抓到了杨国斌,可被共产党游击队搅乱了计划,就在昨天,我们再次……”
老师马上打断说:“这个事你就不要自责了,据我们所知,共产党游击队还没有得到这笔巨款,所以你要尽快搞到这笔巨款,然后率部反正,将部队开往崇阳的国统区等待改编。”
“是!”胡允胜一个立正,仿佛又是老师的部下。
十
杨国斌一直守着川岛惠子母女俩,到了第三天母女俩先后苏醒过来。杨国斌弄了些吃的,一勺勺地喂着伤痛中的母女俩,小女孩慢慢能够动弹,杨国斌考虑到安全,将小女孩寄养在另一个山里的居民家。自己每天进城卖柴,这样既可换些钱财为母女俩改善生活补充营养,又可进城打探消息。
杨国斌在县城无意中听到有人私语,说有一名女共党叫饶菊花被关押在县保安大队内。杨国斌很快证实了此消息的真实性。原来,饶菊花的豆腐铺张不久,就接到上指示,想方设法策反县保安大队树起抗日武装大旗。县保安大队的一名中队长与交通站的另一位同志有亲戚关系,组织上想利用这层关系进入保安大队向胡允胜宣传我党抗日主张,伺机策反。饶菊花和那位同志一起进入保安大队后,胡允胜不但没有接见他们,反而将他们作为共党疑犯扣押。杨国斌决定夜闯保安大队。
县保安大队营地虽然戒备森严,杨国斌曾是这里的老兵能夠出入自如。
夜晚,杨国斌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摸到胡允胜的指挥所,贴在窗子旁清楚地听到胡允胜的下属问:“前几天抓到的共党嫌疑犯怎样处置?”
胡允胜毫不思索一挥手说:“交给特高课吧。吉野成天在找保安大队的茬,算是给他一点面子,让他得意一回。”
杨国斌悄悄地跟着押送人员,可在保安大队内没有下手机会,只有跟随押送饶菊花的车队进入特高课据点内。
杨国斌的行踪被胡允胜的手下发现,胡允胜下令密切注意杨国斌的动向,伺机抓捕杨国斌。
日军特高课据点自上次与胡允胜发现磨擦后,搬到座落在城郊的一个掩蔽的住宅内,从外面看起来好像是座二层的私人住宅,里面却戒备森严。
杨国斌施展着超凡的轻功,将楼上楼下的布防情况和饶菊花的关押地点摸得一清二楚。
吉野办公室被灯光照得通亮,对县保安大队的示好之举非常赞賞,兴奋地拿出县保安大队送来审讯材料,思量着下一步将如何面对,争取更大的收获。保安大队的送押人员刚走,吉野就命令手下将饶菊花带到审讯室。
躲在暗处的杨国斌看得一清二楚,拔枪摸进审讯室悄悄干掉了吉野的二个手下,突然持枪闯了进去,用枪顶着吉野的后背,轻声说:“不许动!”
吉野吓得一惊,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如此胆大摸进他的特高课。不服地转过身子想看看对手是谁?杨国斌用枪顶了一下说:“动一下老子打死你。”
吉野这才老实了许多,别着咬口的中国话问:“你的想要我的干什么……”
没等吉野说完,杨国斌用枪柄对着他的后脑敲了一下,吉野便晕了过去。
杨国斌忙过去解开捆绑着的饶菊花说:“跟我走!”
“不行!我还有一个同志被关在上面。”饶菊花说。
“好,你拿着那家伙的枪,跟我一起上楼。”
杨国斌带着饶菊花又悄悄地爬上二楼关押另一位同志的房间。刚进房门,室内的一位看守发现了杨国斌和饶菊花,杨国斌手急眼快砰的就是一枪结果了那看守,可枪声招来了特高课其他成员。杨国斌让饶菊花带着那位同志突出去,他阻击断后。
凶残的吉野被手下摇醒,带着手下端着一挺机枪堵住大门。
饶菊花和那位同志刚到楼下就被吉野堵住。杨国斌消灭了楼上的敌人,下楼依着房屋墙角不时露头点射,几个目标都被杨国斌消灭。气得吉野端起机枪向杨国斌猛射。
县城内宪兵司令部的龟田得知特高课遭袭,亲自带着宪兵大队人马向特高课据点围了过来。
来了增援部队,吉野更加疯狂,他想在龟田面前有所表现,端着机枪一边扫射一边向杨国斌逼近。
杨国斌待吉野一梭子弹打完,突然伸手向吉野连开二枪,吉野哎的一声,摇晃着身体倒了下去。
龟田看到伤亡太大,命令手下停止攻击,让一个手下悄悄靠近杨国斌,向杨国斌和饶菊花所在的房内扔了颗手榴弹,将房子的一堵墙炸倒,联络站的那位同志当场被炸死。杨国斌和饶菊花被炸塌的砖墙压得不能动弹,当场被活捉,关押到凤凰山监狱内。
一直关注杨国斌动向的胡允胜得到消息,盘算着说,国民党方面催促他尽快搞到那笔巨款,将队伍调到国统区反正,接受国军的改编,老师已到达崇阳县的国统区协调这次反正的时间地点。该怎么办?时间紧迫。
胡允胜手下的一个中队长突然风风火火地回来,进门就一个立正报告说:“司令。刚才龟田把我叫去,追问饶菊花是怎样被保安大队抓住的?好像追查饶菊花策反之事。”
稳如泰山的胡允胜仿佛神情自若,可面部表情的抽动还是写出了惊慌二字。慢慢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思量着说,看来龟田已经对自己不信任了,如果再犹豫,很有可能坐失良机。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偷袭监狱劫持杨国斌一起反正,这是给老师有所交代的最好办法。
胡允胜暗下决心后,对着门外叫了一声:“来人!”
门外的勤务兵应声进来。
胡允胜说:“快去把王副官请来。”
王副官来后,胡允胜关上门,命令勤务兵把守门外,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进来。
胡允胜与副官秘密商议着偷袭监狱劫持杨国斌的计划。
十一
杨国斌和饶菊花在宪兵大队的大牢内遭到严刑拷打,打手们逼迫威胁他俩说出共产党游击队动向和蒲圻县城内的共产党人名单,以及巨款的下落,可酷刑没有让杨国斌和饶菊花屈服。
龟田得知杨国斌就是杀死他内弟山本的凶手时,恼羞成怒,下令当天处决杨国斌和饶菊花。
刽子手得到命令,把杨国斌和饶菊花从审讯室里拖了出来,准备行刑。胡允胜带着保安大队人马摸进了凤凰山监狱,举枪对着刽子手就是砰砰两枪,救下杨国斌和饶菊花。
胡允胜的保安大队按照预定方案很快控制了凤凰山监狱,押着杨国斌和饶菊花按照事先的计划路线撤离。
龟田得到监狱传来的求救电话,气急败坏,命令监狱的日军缠住胡允胜拖延时间,等待他带领宪兵大队前来救援。
保安大队撤离监狱后直接向陆水方向开拨,意图非常明显。
龟田立令队伍停止救援,改救援为陆水方向拦击。大骂胡允胜良心大大的坏。
被保安大队劫持的杨国斌错把胡允胜当成恩人。出了城。胡允胜急不可待地对杨国斌说:“杨老弟,今天我们反正了,再也不当他娘的汉奸,现在我们的部队正开往国统区接受国军的改编,你看在我们救你性命的份子上,将那笔巨款交给我吧。”
杨国斌这才明白胡允胜的真实意图,可身上没有巨款,只有胡允胜看不上眼的牺牲人员名单和烈士遗物,而且藏在一个隐密处没带在身上。
杨国斌一脸难色说:“胡师长,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笔巨款。”
胡允胜不相信杨国斌的话,进一步开导地说:“你献给共产党也是用作抗日,我们的队伍马上开往抗日前线,急需这笔经费,这和交给共产党有什么区别吗?”
杨国斌直摇着头一直说没有真的没有。
胡允胜急了,一挥手对手下说:“不说算了,统统带走,将他们交给中央情报局,由他们发落。”
胡允胜以为县保安大队反正成功喜形于色。保安大队的一名队员发现了跟来的日军,报告说:“大队长你看。”
胡允胜急忙拿起望远镜,镜头内出现剑拔弩张的日军摩托车队直奔而来,顿时脸上变色,马上下令部队向荆泉方向靠拢。因为保安大队没有机动车辆,胡允胜害怕临时有变,事先将保安大队的另一个中队调出城外驻扎在荆泉一线以备接应。
日军摩托小分队机动性较好,一会儿便跟了上来与保安大队交上了火,胡允胜无心恋战,下令留下一小队拦击日军,掩护总队人马撤退。
龟田的大队人马到达荆泉,听到密集的枪声,马上命令全体下车,向保安大队围了过来。
胡允胜边撤边痛骂龟田是个蠢才,说一个摩托小分队怎能拦得住我们保安大队,保安大队可不是纸糊泥捏的。
突然,砰的一颗子弹飞来,从胡允胜的脑袋边擦过,一个手下忙上来用身体挡住胡允胜说:“大队长小心,龟田老儿围了上来。”
胡允胜这才显得有些慌乱,指着身后的一个小山包对手下说:“命令部队抢先占领制高点。”
杨国斌和饶菊花一直被保安队员押着,因情况紧急,胡允胜一时也顾不上他。杨国斌便对那队员说:“喂!哥们,还用枪指着我干什么?现在可是大敌当前。”
那队员犹豫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了,笑着对杨国斌说:“兄弟!要不是大队长的命令,我不会为难你的。好吧哥们,我们一起打鬼子吧。”说着从腰间掏了颗手榴弹向杨国斌递了过去。
杨国斌接过手榴弹,拧开盖子拉响弹弦向日军投去。
没一会儿,县保安大队顶不住了,看押杨国斌和饶菊花的两个队员也中弹身亡,杨国斌和饶菊花捡起阵亡队员的枪砰砰向日军还击。
保安大队的弟兄且战且退,大家心里都明白越退到茂密树林越是安全。胡允胜边撤退边挥手对大家说:“进了林子,我们就能和一中队汇合。快!快!大家快撤!”
保安大队退到一个山谷。杨国斌想到自己不能就这样随保安大队一起撤退,如果再退的话就会真的成了胡允胜的俘虏。他向身旁的饶菊花做了个手势,便蹲下来系鞋带,乘人不注意,一个翻滚躲到一旁。
不一会儿,龟田带着大队人马压了上来。
杨国斌自言自语说,龟儿子这次倾巢而出,必定城内空虚。
示意饶菊花向日军相反的方向摸去。摸到日军宪兵小分队的摩托车停靠点,干掉守护宪兵,将摩托车推到一处,放出汽油点燃烧毁,只留了一辆骑着进城。
龟田远远望着冒出滚滚浓烟的车子心里暗暗叫苦,又不能及时回兵。脑袋缠着绷带的吉野请命带领特高课的人马,消灭焚烧车队武装。
杨国斌和饶菊花换了身日军服装,戴着墨镜,驾着摩托车直奔县城,县城内没一个日军敢拦他们,都当是日军宪兵队的。
进了县城,饶菊花和杨国斌直接来到日军军火仓库,他们要炸毁日军的军火库和日本宪兵司令部。
杨国斌将摩托车开到日军军火仓库的后墙停着,爬上仓库的高墙,偷偷地摸进仓库。让饶菊花在外警戒。
蒲圻日军军火仓库实际上只是个临时储备仓库,仓库院门前有一个碉堡,守备人员少。杨国斌在摆满各种枪支弹药的仓库内,拆开一箱炸药,把炸药当做引线直撒到大门前,再回身挑了挺了机枪,身上缠满子弹后跳出仓库。
碉堡上面的守卫发现了杨国斌,举着枪拉大喉咙对着杨国斌直喊:“你的,什么的干活。”
杨国斌微笑着向那日本鬼子挥手,那日本鬼子不解,一恍惚,杨国斌一个翻滚进到大门端起机枪对着那个日本鬼子就是哒哒哒一梭子弹打去,那日本鬼子应声从碉堡上掉了下来。
碉堡内的日本鬼子听到枪声,蜂拥而出。杨国斌一点不含乎,端着机枪直扫,边扫边冲出大门。
这时,开车紧追而来的吉野看清对手是自己的冤家对头杨国斌,顿时红了眼,指挥手下疯狂地向杨国斌射击。
饶菊花听到枪声,忙向大门靠了过来,两人左右夹攻,吉野不敢冒头。杨国斌拔出一颗手榴弹向仓库内投去,接着仓库内便传来轰隆轰隆巨大的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
杨国斌的摩托车也被炸上了天。饶菊花和杨国斌伏在大门外,躲开了爆炸的冲击波。爆炸声停止后,杨国斌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站了起来,端起机枪边冲边向吉野猛射。
被泥土埋没的吉野不能动弹,刚刚从泥土中拔出身子,就被杨国斌用枪指着当了俘虏。
杨国斌和饶菊花将吉野押上汽车,用他充当人质开到宪兵司令部。
宪兵司令部的岗哨见是自己人,没有警觉,杨国斌停下来悄悄拔出匕首,突然出手向岗哨掷去,那岗哨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哎的一声被干掉了。
岗哨的惨叫声惊动内面的其他日本鬼子,举枪向杨国斌射来。
杨国斌跳下汽车,端着机枪哒哒哒一顿扫射,将那些露头的日本鬼子全部干掉。没一会儿,杨国斌便冲进宪兵司令部,将日本鬼子打得死的死伤的伤。
被饶菊花押着的吉野还不死心,想趁饶菊花不备向她发起攻击。饶菊花早已跟他准备了一颗子弹。没等吉野得逞就一枪击中他的头部当场毙命。
鄂南抗日游击队得到饶菊花的飞鸽传书,特委书记何功伟亲自带领队伍迅速赶到了蒲圻县城,并按照预定方案包围了城内的重要部门和据点。
日军宪兵司令部外围的守敌被何功伟带领的队伍全歼后,杨国斌和饶菊花顺利控制了宪兵司令部。并在龟田的办公室内安放了一个炸蛋,将日本宪兵司令部大楼炸塌了半边。
饶菊花望着垮塌的办公大楼突然转过身来问杨国斌:“你可认得城北杨树村的杨贵兵吗?”
杨国斌楞了楞说:“我就是杨贵兵呀。”
饶菊花傻笑着说:“你不是叫杨国斌吗?”
“噢!我当兵报名时,长官是河南人,把杨贵兵听成了杨国斌,所以就成了杨国斌。”
饶菊花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就是自己未见面的未婚夫,恨不得扑上面紧紧抱住他,抓住他,有千言万语要向他倾诉,可当着大家的面只是一埋头,脸上红一阵热一阵的。
这个细节只有杨国斌注意到了,他认定饶菊花就是马玉英,等打完了这场战争,他就带着她回四川老家。大胆地上前去拉着饶菊花的手说:“走!咱们去找龟田那龟儿子报仇去。”
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告诉大家,已有大批日军返城。何功伟下令各个包围点迅速结束战斗后向达城南一线转移集结,又令一中队带领一队人马守住火车站已防铁路沿线的增援之敌。三大队迅速向陆水方向运动,到达陆水后埋伏待命。
得知老巢被端的龟田丢下胡允胜的保安大队发疯似地向县城袭来。何功伟又命令二、四中队集结南线阻击回援县城的龟田残部。
埋伏在城南的鄂南抗日游击队。突然万箭齐发,打得日本鬼子喊爹叫娘,像无缰的野马到处乱窜。杨国斌端着机枪一顿横扫。
急于取胜的龟田被阻在城外,气得如斗败的牯牛,发疯似地命令刚刚从阻击保安大队撤下的迫击炮小队,对着鄂南抗日游击队的阵地一顿乱轰。顿时,尘土四扬,震耳欲聋。
埋伏在鬼子背后的三中队得到指令悄悄向迫击炮阵靠了过去。
一个日本鬼子急急忙忙跑过来向龟田报告:“大佐,共产党游击队已经突破了我们的阵地,向这边袭来,太佐我们快撤吧?”
“八格!”龟田怕战败的消息动摇军心,气急地拔出指挥刀向那名手下砍去。他没想到共产党游击队敢来袭击并突破自己的阵地。
三中队拿下迫击炮阵地后,又按照指令将敌分割迂回包围,对敌实施分割,包围、全歼。
龟田的宪兵大队前面受到何功伟的攻击突破,后面又有三中队的围攻,被分割的龟田气急败坏,挥动指挥刀指挥部下拼命顽抗。
最后,龟缩在小屋内的龟田看到大势已去,沮丧地脱掉军装,拿出手帕将指挥刀擦了几下,盘腿坐下,大喊一声天皇万岁,便挥起指挥刀向自己的腹部猛地刺去。当即见了天皇。
城南一线全线胜利后,何功伟命令全体向汪家堡方向撤退。
杨国斌和饶菊花在汪家堡见到了鄂南特委书记何功伟。饶菊花正式向特委书记何功伟介绍了杨国斌,何功伟紧紧握着杨国斌的手说:“小杨同志,谢谢你不顾个人安危,多次冒着危险营救我们的革命同志,我代表鄂南特委谢谢你!谢谢你!”
杨国斌激动地说:“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说完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包袱谨慎地交到何功伟的手里,一个立正说:“报告长官!国军一二八师中士杨国斌受命将共产党员牺牲人员名及遗物交送贵部,请查收!”说完很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
何功伟接过包袱。杨国斌顿觉一身轻松,仿佛身上的千斤重担陡然卸了下来,失重般地跪在地上,对着大山仰天大喊:“营长!班长!你们交代的任务我杨国斌圆满完成了!完成了!……”
在场的人员无不被杨国斌之举所感动。
何功伟打开小包袱取了牺牲人员花名册走到杨国斌面前,再次拉着他的手感谢地说:“感谢你再次为我们立功!你瞧,你送来的名单表面上看是一份袁部共产党员阵亡名单,而实际上内藏着银行提现密码。你们袁营长、熊副营长是明末抗清名将袁崇焕、熊廷弼的后裔,袁营长和熊副营长早年就是爱国人士,抗日战争爆发后,他们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将万贯家财变现存入银行,决定捐献给中国共产党。由于战事吃紧一直没能将这笔巨款送出。”说着指向名单中的名字告诉杨国斌说:“你先看竖排的名单中有张先伍 陆中迁 叶建兵……”杨国斌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原来是文字代替了数字,如:张先伍 陆中迁 叶建兵的数字就是561……。
杨国斌听后恍然大悟,自言自语说:“难怪胡允胜那个蠢材得到了名单,却不解其中的玄机。”杨国斌打心底里佩服袁营长高明。
这时,一个队员跑进来向何功伟报告说:“驻蒲圻日军福冈师团得知县城遭袭,亲自带领一仟余人向县城开来了。”
何功伟点了点头,向各中队长下令说:“各中队迅速撤出战场,向咸宁挂榜山的方向进发。”
福冈师团进入蒲圻县城时,蒲圻县城已是一座面目全非的空城,何功伟带着游击队和杨国斌、饶菊花早已上了桂榜山。
到了挂榜山,杨国斌被安置下来后,何功伟代表党组织专门征求杨国斌意见,问他是否回到原国军队伍?鄂南特委可以通过八路军办事处找到他们部队,护送他归建。
杨国斌没等何功伟把话说完便直摇头说不回去,并且提出参加鄂南抗日游击队。何功伟不解地问杨国斌为什么要求参加鄂南抗日游击队?杨国斌毫不犹豫地回答说:“跟着你们干,我会成为一名有坚定信念的战士!”
何功伟没想到杨国斌会有这样的思想觉悟,认真地倾听着。
杨国斌一脸严肃地说:“过去,我听说过共匪和红军,参加川军后,在队伍里听到一些有关共产党的传说,与饶菊花、老宋和那位老人接触算是第一次与共产党打交道。仅这几次‘交道’让我有了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亲眼所见饶菊花从一名胆怯的弱女子,很快成长为一名不畏艰难,不怕牺牲的战士,亲身经历了老宋为了国家兴亡,全家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亲眼目睹无私无畏的老人,为了国家、民族利益舍弃一切。国军队伍里虽然也有一些义勇之人和正义之士,可必竟不是队伍的主流。只有共产党的队伍有着为国家为民族兴亡而战,为劳苦大众的解放而努力奋斗的坚定信念。有坚定信念的队伍才能战无不胜,才能真正称之为伟大,有坚定信念的士兵才能佩得上‘义兵’之称号。”
……
后来,杨国斌加入了鄂南抗日游击队被任命为中队长。并按鄂南特委的指示,带着饶菊花再次回到蒲圻开辟新的抗日战场,将嘉鱼县、临湘县的游击小分队联合起来,成立了嘉蒲临抗日游击支队。经常深入敌后,袭击日军运输车辆和铁路运输线,使武长运输线成为日军“头痛”的运输线。
尾声
抗日战争全面胜利,蒲圻的日军签订了投降协议,大队人马撤出了县城,川岛惠子母女身体康复后随投降部队撤离回国,可就在撤离的当天,川岛惠子发现女儿出门玩耍没能及时回家,万分着急的川岛惠子要求留下继续寻找女儿,被福冈命令手下强行拉上火车,川岛惠子的女儿因此流落民间。
杨国斌和饶菊花结婚后,因饶菊花在敌后多次遭受敌人的酷刑而失去生育能力。新中国成立后,战争的阴影和伤痛在他夫妇心中难以消除,坚决要求回到农村生活,政府根据夫妇俩的意愿将夫妇俩安排在一个偏远的农场工作,无意中得知川岛惠子女儿的下落并收养了此女,后来,饶菊花和杨国斌因病相继去世。川岛惠子的女儿成人后受文化革命的冲击,本地青年没有一个敢与敌国之女相爱,苦苦寻亲而无门,七十年代中期中日建交,田中角荣访华曾经要求中国寻找流落民间的孤女,可偏避的乡村的信息不通,错过了认亲的最佳时机,最后孤独老死乡村,这是战争给她带来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