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胡旋
薄雾轻笼，楚楚稍扭腰肢，褪下翠绿半臂，露出一身贴身褐色胡服。远远观之，如梦似影。
院落里，落英缤纷。楚楚迎着鼓点，翩翩起舞，先是缓慢揉动，灵活婀娜。
许是酒劲上头，秦承彻底放松下来，摊在榻上。他也应着胡旋舞，鼓起掌来。
鼓声忽然自柔和转而急切，楚楚应和鼓声，转动更为急切。
“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秦承抓起身边的鼓来，也肆意敲了起来，楚楚似乎听到了，飞旋得更急切。
鼓声渐慢，琵琶声响起。婢女又取了一件宽大的绛红丝绸及地长袄为她披上，那丝绸薄如蝉翼，在秦承眼里似有似无。
楚楚又举起油纸伞，在琵琶声中摇曳身姿。秦承不由放下鼓，举起双手，鼓掌应和舞蹈。
如果说适才的胡旋舞是狂风暴雨，现在的舞则是江南烟雨。
三声磬响，把秦承从梦幻里拽了回来。再一望，楚楚已跪坐身旁，双手高捧酒杯。
秦承此时更放松了，便大方取来。
“郎君当真忘了奴家？”
他一不小心就被酒呛了一下，楚楚连忙轻抚他的背。
“难道郎君这风流债多的都记不起来？”
苦也，秦承内心不由埋怨，不在在哪休息的秦书，这等事居然没告诉自己？
楚楚倒是伶俐人，也没为难她，将两人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今年仲夏之际，秦承曾参与过一个诗会。主人邀请了楚楚娘子跳舞，有登徒子言语间，轻浮于她，秦承仗直言了几句。
就这？秦承内心依然有些狐疑。
“假母告诉我，你要来的事，我还只当郎君有心了。”楚楚挑了下眉，“要知道，这院子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楚楚接着又是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嗔道：“可你怎么又不来了？奴也不知怎生出勇气，催假母多番催促，被她笑个不停呢。”
“过几日我就要成婚了。”
若是天宝年间，秦承有此身份，倒也乐意过上但愿长醉不复醒的日子。眼前佳人能躲过未来的兵灾吗？他不愿多生缘分，徒留日后痛心，便直言相告。
“哼，来这院子，又有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楚楚又小声道：“她美吗？”
倾国之貌，秦承差点脱口而出，生生忍住后又道：“只见过一面，知书达礼，大方闺秀也。”
“你不愿意吗？”
“父母之命，不可违也。男的也一样，又有什么愿意不愿意？”
楚楚听罢喃喃道：“那你不还是来了吗？”秦承只能没听见。
“正月将有几场灯会，可否请郎君赠首诗与奴？”
诗？秦承站起一笑，险些栽倒，楚楚连忙搀扶，他只感手臂一片温润。
酒劲似乎又上来一些了，往日的枷锁又被打开了一些。
他推开楚楚，走至院落里，对着明月说道：“诗诗诗，这些之乎者也，又助得甚事？某这几日奔走，做的方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可惜却无人得知，而这座城仍然不知其命运，依旧烈火烹油。”
他快步冲向楚楚，右手抓住她的柔荑，攥的她脸色发青。
“要诗是吗？我且送你一首长短句吧。”
秦承又转身回到院内，把这当成宇内中心，高声诵道。
“事无两样人心别。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正目断关河路绝。我自怜曾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
诵罢，秦承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楚楚听罢，忙摇动秦承手臂，道：“还有一句呢？”
秦承鼓起劲，对着明月，像是立誓一般，低沉道：“看试手，补天裂。”
楚楚内心久久不能平复，好一个少年意气，好一个慷慨壮志。唉，不当还有上阙吗？待她望向秦承之时。
他已经呼呼大睡，鼾声不断了。
秦承迷蒙着睁开双眼，此时已艳阳高照，穿越以来，还是初次起这么晚。
他抬头一望，楚楚正在塌边守着。
楚楚见他醒来，便要为他梳洗。秦承实在拒绝不过，只好任她施为。
“昨夜无事？”他心虚道。
“你想有事？”楚楚笑颜如花道。
秦承酒醒了大半，不如昨夜自如，正思索如何应答。
楚楚直接走到他身后，双手把他托起，在他耳旁悄声道：“大英雄，该去补天裂了，曹国他们都等了很久了。”
秦承定下心神，点了点头，便义无反顾的走了。
等回到进奏院内，秦承发现众人都准备好了。赵舜对他还邪魅一笑，秦承直接瞪了回去。
“回家过年喽。”秦承有太多事要做了，只争朝夕。
“郎君，我今日还安排了大家去东西二市转转。”曹国道。
真当我没见过世面呢？原本秦承想一口回绝，但瞧见慕容、鲜于诸人有跃跃欲试之意，也不好违背众意，便点了点头。
“好耶！”赵舜直接叫了起来。
曹国舍近求远，先带他们去西市一逛。
一进西市，秦承不由感慨，原来自己还真没见过什么市面，好像世间各国的珍稀至宝都汇聚于此。
新罗的纸、波斯的金银器、天竺的香料，琳琅满目。跨过拐角，一个黑的能吸收光的昆仑奴好生吓了秦承一跳。
“诸位但有喜欢的，小的这就买下。”
秦承听到曹国如此说，不禁笑道：“说的好像你出钱一样，公中的钱是我的钱。”
“郎君若是看得上，那是小的光荣。”曹国谄媚道。
“还用不上你，难得来一趟，大家随便买，我包了。”秦承豪气道。
赵舜倒无所谓，慕容旦他们倒是真的开心了，一路挑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继续深入，更是目不暇接。有新罗人，贩卖女性，把她隐私部位都展露出来。也有拂林人表演戏法，从口中喷出猛火，观众无不拍手称快。
“这西方的器具还能有些入了我们唐人的眼，可说起饮食来，他们可是拍马也赶不上。”
众人无不点头。
“小的已在东市设下宴席，还请郎君赏光。”
秦承看了眼曹国，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便跟着他走了，谁知道这宴无好宴，曹国还是真的给了他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