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雄心

“小的也知道，后天就除夕了，他一个书店老板，有何资格此时登门拜访。但他信誓旦旦，与郎君乃至交，小的怕耽误事，便来禀报。”

至交？秦承闻言不觉哂笑，反正家里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妨去见见这个李简，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秦承也不多说，直接走向耳房。

“李简兄，别来无恙，今日有何指教？”

“二郎，见外了。李简已决心著籍冯翊，自是想与本州俊杰亲近亲近。”

秦承笑道：“那你来之前，是否想过我会否见你？”

李简答道：“来之前不确定，在这耳房守候，我倒是笃定二郎会见。”

哦？你也是乾符年间的狄仁杰？

“来往下人问的都是些，对联灯笼这些细微末节。耳房内求见的，都是些有所求的庸碌之辈。二郎谦谦君子，欺强而不凌弱，想必还是会仔细应付。”

“谬赞，谬赞。”

“若苍头（仆人）能将我话带到，想必二郎已经烦闷不堪的脑子会为之一振，自然就会来见我。”

“哈哈。”秦承爽朗笑道，很有意思，“走吧，我带简兄去转转。”

二人便并肩前行，在院子里闲逛。

李简学问深厚，自幼走南闯北，见识颇丰。他口若悬河，秦承也乐得多听。

“二郎可知我另一个身份？”

“哦？”

“简乃医生也。”

“士子多通医理，简兄会医术倒也正常。”

“我这是医生，却是专治心病。”

“我有什么心病？”秦承倒当真不解。

“我路过你们商栈时发现，近日入库的粮食明显要多了些。这购粮历来都是夏秋收获才做的，冬天购粮成本要高得多，看来秦氏很需要粮食啊。”

秦承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他起初得知成本升高，还以为有人从中牟利。但是，到底该涨多少？这是一个具体的经济问题，还应当仔细调查。

“哦，简兄可有良策？”秦承问道。

“那得看二郎有没有胆子了。”

“尽管说来。”

李简顿了一下，秦承会意，连忙请他进了书房坐下。

于是李简便娓娓道来，原来在同州，有许多粮仓如常平仓、义仓等。其内部硕鼠横行，秦氏也大可横插一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秦承轻轻一笑，他早把这些同州境内一应粮仓当成自己所有，战端一起，自是立即接管了。

他第一次看李简露出惊讶的神情，不过他迅速调整过来，又说了一个建议。

原来神策军在关中各州县，都设了军镇驻扎了部队，地方则有提供粮草的义务。

而此时的神策军早已腐朽不堪，所谓军镇，只存在于军书之上。地方还得把粮食运输到京城，那些军官则在长安城把粮食变卖了。

“既如此，还不如直接运钱绢过去，能省下不少粮食。”

“多谢赐教。”秦承点了点头，如何操作便不用李简再教了，行贿一事，米宗望深知也。

“不止如此。”

“哦？”秦承不禁稍转身体看向李简，“还有妙策耶？”

李简右手向南指了指，“华州与同州交界，物阜民丰，不逊本州也。”

秦承并未答话，此事风险大了些，但完全可以一试，粮食烂在仓里，还真不如在他手里能物尽其用。

李简又取出一个锦盒，“简平日也颇爱道家炼丹之道，近日得了数粒上好丹丸，可延年益寿，望二郎笑纳。”

接受过后世教育的秦承怎么会看上这玩意，嘴角一撇，露出鄙夷神色。

李简好像看到了他的笑容，道：“退之（韩愈）亦服硫磺（丹药）。”

“于是一病讫不痊。”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忽然有人闯进门来，秦承正想发脾气，看清来人是赵舜，也只能苦笑。

李简识趣，便告别走了。

“何事如此之急？”

“你那穷酸同窗来了。”

秦承不由拍了下脑袋，险些误了大事，飞也似跑向耳房。

一看到敬翔茶杯都空了，他是当真来气了，取下挂布幔的木棍，对着小厮就是真打。

敬翔忙拦住，秦承感受到他是真心实意，打了几棍也就放下了。

“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我说了多少次了，子振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来了，立马请到书房去，你们怎么做的？”

那奴仆脑子倒还没笨到家，没敢还嘴说你也没说过。

敬翔倒也大方，拉着秦承就往外走。“事已妥当，只欠二郎。”

众人等待仆人送来马匹之际，秦承发现赵舜还在。

“我们是办事去，又不是去玩。你也是半个主人，大冬天就在歇着，看着他们收拾。”

赵舜扭扭捏捏不说话，秦承倒也无所谓。

龙象一见秦承，便挣脱缰绳，跑到他身边，不住舔着他的手。

敬翔一马当先，秦承等人紧随其后。

他们向南而行，在雪地疾驰，玄黑大氅变白了，他们也到达目的地了。

秦承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潸然泪下。他握着敬翔双手，想说些什么，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