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军议已定
“只要朝廷同意我家节帅出任十二卫中任意一卫的将军，他便愿意率全体鄜坊镇将士投降。”李伏知突然停顿了一下，“但需要田（令孜）中尉发誓作保。”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哗然。
陈宣武更是直接起身，指着李伏知骂道：“王师一到，便要让你鄜坊镇叛军灰飞烟灭。你若是知道好歹，愿意投降，倒不是不能饶你们不死。你们居然敢让田中尉发誓作保？真是不知好歹到了极点！”
十二卫领导天下府兵，中唐以降，府兵制虽名存实亡，但十二卫的将军之位仍是极为贵重之荣衔。
要知道，当初朝廷许诺王仙芝的官职也不过是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黄巢诈降时乞求的也不过十二卫之右卫将军而已。
李孝昌求十二卫将军之位尚且有的讨论，但他让田令孜作保就匪夷所思了。
他杀了田令孜的养子，怕田令孜日后要对他下黑手，没保证不敢去长安城，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但田令孜怎么可能屈尊为叛贼作保？若是黄巢要这个条件还能讨论一二。
崔康沉吟片刻，“让田中尉发誓之事就不用再提了，绝无可能。我可以和朝廷商量具体给李孝昌什么官职，若有需要可由我来作保。”
下面立马有个神策军将领不服，他竟敢径直驳道：“只要他投降了，招讨使功劳就到手了。可俺们兄弟苦行一趟，难道就应该一无所获？”
张承范正准备反驳之际，崔康却显露峥嵘，怒道：“真当我不敢行军法？我出征前，田中尉多番嘱咐，让我一切以平定乱军为重，必要时杀一两个立威也无妨，你们要来试试吗？”
那将领也知道自己确实唐突，只好站出来道歉。
崔康面不改色，从签筒里扔出四张令箭，喝道：“把这厮拖下去，重责四十军棍。若你们偷奸耍滑不用力打，与他同罪。”
此言一出，亲随便连忙而出，将那跋扈将领拖了出去。
对秦承而言，坚持攻伐的好处在于父亲可以更好地建立功勋，事后升任鄜坊镇节度使的几率更大，铁林军上下也能分润点军功。坏处则是风险太大，与神策军这群虫豸一道平叛，真不一定能顺利结束。
而接受投降的好处则在于，国家不用耗费多余人力、物力就能结束乱事，百姓也不用承受战争的摧残。坏处则在于会助长其他节度使的野心。
万幸秦承此次只需听命，做决定的责任在崔康的身上。
军棍打到人的沉闷声不断传来，那将领也开始吃不住劲哀嚎起来，帐内气氛更加沉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李伏知的身上，期待着他的答复。
他脸色不断变化，最后还是痛苦道：“我出发前，李节帅曾有言，条件一字也不可变，若朝廷不同意，那就战场见吧。”
崔康笑了，或许是不用纠结于做决定吧。
他朝李伏知说道：“既如此，那我也没有必要和你这逆贼继续说下去了，你这就回去告诉李孝昌，既然他铁了心与朝廷为敌，那就等着王师兵临城下，把你们一网打尽吧。”
“此人知晓太多我军内情了，应把他扣下，再遣使回报。”秦承道。
崔康却并不放在心上，“又如何？王师一到，叛军还不灰飞烟灭！”
众目之下，秦承不愿当面顶撞，他稍一思索，便又有新的计策。
“待军议后，我准备亲自送李伏知出营，望招讨使批准。”秦承道。
崔康自无不可，点了点头道，“把那厮先押下去看管，开始军议吧。”
终于开始军议了，此时反而一片寂静。算上张承范，这群神策军的人战争经验还不如秦承呢。
秦承只好先开口道：“我已派斥候多番探查，现已知坊州全境已重归王化，鄜州约有叛军近八千人，多集中于州治洛交县。
我建议大军先行收复鄜州正南的三川县，随后便驻扎于此，作为后援。我再率领铁林军及部分坊州军队围攻鄜州州治洛交县。神策军军士则负责剿灭其余乱贼。”
崔康听后便问道：“可有把握？”
秦承微笑道：“有把握，敌人仓促起兵，现在还在匆忙集结之中。我们只要围住州城，断绝他们于城外的联系，便可徐徐图之。”
崔康犹豫道：“听说李孝昌虽为鲁莽武夫，但对军队也算大方，鄜坊镇算得上强军。秦军使就这么有信心吗？”
秦承自信道：“叛军强，但我军要更强！全军将士枕戈旦待，只求能早日擒获李孝昌！”
此言一出，神策军将领虽面露不屑，但想必是开心的。他们要的是功劳，而不是真的去打仗。
张承范却不同意，他说道：“神策军为天子爪牙，岂能在后方坐视同州军平叛？秦军使方略无大碍，但平定三川县后只需留部分军队驻守即可，主力都要去围攻洛交县。”
他此行就是来练军的，怎会让军队在后方空等？
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秦承绝不会在这上面马虎，他直言不讳道：“张将军也是知兵的，你应当知道神策军只能拖后腿，反而会让平叛事业遭受没必要的风险。”
陈宣武立即不满了，“你这厮真当只有你们能打仗？怎就如此瞧不上我们？”
“秦军使此志可嘉。”张承范又望向崔康，“田中尉说过，他希望此次平叛，神策军可多建立功勋。”
崔康不知兵，他只当是兵马越多越好，又听到田令孜如此希望，自是同意张承范了。
他二人虽不同意秦承之建议，但还是赞扬秦承朝气蓬勃。
秦承只能内心悲叹竖子不足与谋，张承范想练军自是好事，但鄜坊镇绝对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的军队在如此战事中没有练兵的资格。
军议便如此草率结束了。
崔康自以为做了上佳部署，喜笑颜开。神策军将领看不起鄜坊军，只当能轻松捞取军功，相互勾肩搭背就要喝酒先庆祝。只有张承范知道其中厉害，神色忧郁。
秦承强自打起精神，出帐去送李伏知，实施新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