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信鬼神
素白的布面上,群山在氤氲的雾中若隐若现,山顶略过一头白羽巨鹤,鹤背上侧卧着一位飘渺仙人,将手里酒葫芦高举,似乎在和头顶的天穹碰杯。
老嬷嬷冷哼一声,倒不是因为这幅图绣者技法不精,令其不满。
而是作为少女,这个年岁该想的不都是整好功课,觅一位如意郎君,绣上去的内容理应也是花、鸟、鱼,蝶,亦或是俊男貌女。
怎会有人如此跳脱,情爱不提,美景不赏,竟绣个求仙问道的主题?
“这妮子,真是古怪。”
思索片刻,老嬷嬷一拍桌面,又布置了一个难题。
“品鉴自己的绣图。”
身为大家族出身的女子,自然读过不少书籍,品鉴之词更是古诗、古文轮番助阵。
“奴家的《调琴饮茶图》,思从百年前名家之诗:相逢疑旧识,敲火自煎茶。线走红白,为的一个......
“妾身的《宫乐图》,乃是听过笛圣曲子有感而作...
“小女子的《鸳鸯》...
就这样,一个个文采奕奕地讲解,末了,轮到苏小萌了。
她肚子可没有半点墨水,但抱着说不定有吻合度奖励的的想法,还是走到了最前方,将绣绷展现在众女面前。
关于品鉴的话,苏小萌支支吾吾地有些编不出来。
“我的这幅《清明上河图》,思从...
这才起了个头,她的好妹妹云卷就开始不安分了。
“清明上河,过河、上桥、观春缺一不可,你这一点没有,怎么能取上河之名?”
“就你话多。”
狠狠地被文化鄙视了,苏小萌瞪了云卷一眼。
虽然她懒得跟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计较,但其实心里还是好面子的,特别是云卷这是赤裸裸地在嘲讽她没知识。
见到云卷解释的头头是道,老嬷嬷欣慰地点了点头,同时观察苏小萌的脸色,希望从中看到窘迫。
刘嬷嬷在云家享了三十多年的福,这次云老爷亲自托付,她自然想办的漂漂亮亮。
见其面色红润了不少,嬷嬷嘴角微扬,熟话说得好,知耻而后能改嘛。
“呦,确定这绣得是头鹤,不是只鸡嘛?”
云卷身旁的一人团扇掩面,轻笑到。
苏小萌本来有些郁闷,面子有点挂不住,但转念一想她来着只是为了升级,他人的记忆又与本人什么干系?
解开了心结,也不在这么难受了。
于是听这话,苏小萌脸也不红,心也不多跳,大大方方地回道。
“也好,那就叫清明上鸡图,如何?”
见到苏小萌如此言语,嘲讽的那位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前者竟会如此行事,接着又笑疼得捂起肚子。
笑声都是有传染性的,一个人笑,剩下的也跟着一起笑,云卷更是对苏小萌用食指在太阳穴比了一圈。
“孺女不可教也。”
刘嬷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喝了一口茶,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
“回去给老身抄三遍《女则》。”
当众赶出学堂,那可是非常丢脸的事,她想这会总感吸取点教训了吧。
不料,苏小萌听了,像是如临大赦。
连手中的绣绷都不要了,随手一丢,直接走人。
“诸位道友,在下先走一步了。”
用像江湖道士骗子的语气别过,女子们纷纷用一种看稀奇动物的眼光目送苏小萌的离去。
刘嬷嬷刚喝进去的茶水当场喷了出来,连忙用手帕狼狈地擦着。
离开别院前,苏小萌再次确认了吻合度确实到40点,索性不在刻意维持原身的形象了,她也看开了,反正只跟事件有关,再怎么符合规矩,也是无用功。
“唉,就是玩。”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天色渐暗,刘嬷嬷也是准备叫各女眷回去。
“就是这?”
懒散的声调传来,小别院的门口款款走来一个墨发色紫眸的男人,妖异俊美的脸挂着放荡不羁的笑容。
见到了来人,刘嬷嬷少见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王爷,他怎么来了?”
男人后面跟着之前给苏小萌领路的老管家,见到刘嬷嬷也是一个劲的使眼色。
刘嬷嬷也是老江湖了,立马知晓了其中的意思,不敢怠慢,布满皱纹的老脸挤出几分笑容,迎了出去。
“我去通禀老爷一声。”
知道刘嬷嬷已经上道,老管家歪着腰,问了句。
“不必。”
王爷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院子里的女流全都被吸引,梳理妆容,想要给这位贵人留下好印象。
“来时,听闻今日再教女红,可有佳作?”
这位听说风流成性,但多年未曾取一妻一妾,眼下提出想看姑娘们的绣绷,怕不是动了心思?
但毕竟是皇族,什么绣图没见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了这位的眼。
不敢多想,刘嬷嬷把绣图一幅幅献上去。
但这位爷除了看到朝凤图时,略微停顿,此外都只是一扫而光,不置可否。
在献云家女子的作品时,她还有意多提了几句。
“王爷您瞧,洛神图绣的手法虽然青涩,但一旁的五言诗却是极好。”
云卷早就对这个俊美王爷芳心暗许,现在见刘嬷嬷推举自己的绣绷,更是两眼放光。
“呵呵,有趣,有趣。”
“这是何人所作?”
听到这位高傲的爷开了一次金口,刘嬷嬷感动得抽鼻涕,想着终于报云家恩情。
“是云家姑娘,云卷的。”
“我是说这幅。”
王爷指着其中一个绣绷,白布上的女仙快活自在,竟不是她以为的洛神图,而是先前苏小萌格格不入的修仙图。
“这...”
她一时吃不准这位是不是真对苏小萌的绣绷感兴趣,寻仙问道的主题到底偏门了些。
有些常识的,都知道是假,更何况皇宫的那一位前些日子刚被一位道士哄骗,白花了万两黄金。
“这幅是云卷的姐姐云舒所绣,只是...”
“你只管说,本王不会怪罪。”
似乎是感到了刘嬷嬷的难处,王爷袖袍一挥。
“此女现在不在此处。”
她本想是这位看上了那家姑娘,以探讨为名,促使二人见面,结果偏偏挑了一个被赶出去的。
“无妨,带孤去瞧瞧。”
看来是真起了兴致,刘嬷嬷使眨了眨眼,同为云家老奴的管家快步向前一步,给这位带路。
“你是云家的奴才,对本家熟悉,给本王讲讲。”
老管家本来只管走在前,闷头带路,眼瞅就到了云舒的门前了,听到王爷发话了,只得刹住,行了个跪礼。
“老奴在云府待了30年,深受其恩,云府的主人叫云河是从四品官员...
老管家虽然年迈,但对府上之事十分了解,讲得也多。
“不知这位大理寺少卿对修仙一事,有何见解?”
时间久了,老管家跪着的两条腿骨头生疼,但见这位正在兴头上,也只能忍着,接着说。
“老爷一向不信鬼神,谓求仙长生一事实属无稽之谈。”
“好一个无稽之谈。”
不知看到了什么,跪在地上的老人,突然颤抖起来,害怕站起,想要逃离。
老朽的头颅却在下一刻与身体分离,动脉迸溅出鲜血溅了凶手全身。
华贵的紫袍染上了血色,更凸显男人的妖异。
他对着老人的无头尸轻轻一吹,尸首就像沙子遇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修长的手指滴落几滴血珠,谁能想到刚才就是这样的一双手,犹如钢刀一般将老管家斩首。
妖异男人杀了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并没有丝毫的愧疚,厌恶地把血迹抹去,淡淡一笑。
“不信鬼神,不求长生,家女的绣图倒是灵气非凡。”
“云舒,是吧,本王倒要好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