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枯木禅
萧景行不是第一次经脉破损了，早已习惯。
一般情况下，吃了【养脉丹】养几个时辰就能好个七七八八。
这药还是他和师父鬼医一起想法子研究出来的，专治他这病症，方子里有不少珍稀草药，诸如天山雪莲、百年丹参、首乌、虫草之类，既能修复经脉，又有助于恢复元气，十分难得。
若非这三年来镇远镖局财力猛涨，都吃不起……
莫有山带着几人进了掌门密室，萧景行老老实实闭目休息，恢复元气，沈道秀就守在床边陪他，尹天放则在密室之外打坐运功疗伤，以防万一。
莫有山安顿好萧景行，回到秘境。
李浮云出去稳住知府和指挥使，等着金盆洗手的吉时，宗明雁也已离开，返回客厅观礼。
柳随风正从风洞出来。
那洞里确实设有机关，许知音的遗骨也正如那妖女所言大半被毁，师兄弟强忍悲愤，取玉瓮成殓剩余骸骨，恭恭敬敬将师父请出风洞，待来日下葬。
不过在搜捡过程中，倒是发现了师父随身携带的那部《希夷剑》……
天岳绝学在此时此刻失而复得，让师兄弟感慨颇多。
此外，土里还埋着一本书。
柳随风拿给莫有山看。
莫有山打眼一扫，只见封皮上写着三个大字《枯木禅》，他吃了一惊：“这是少林七十二绝技《枯木禅》？那部菩提院专研的五品内功？”
“没错。”
柳随风道：“十年间，洞中阴风不断吹起泥土覆盖遗体，自然也掩埋了他们身上的东西，玉……那妖女只起出了白骨僧骸骨，没有细查，倒是落下了这昔日白骨僧成名绝技。这本《枯木禅》中不但有内功，还有一套《大悲掌》，同样是七十二绝技中的上品掌法，被誉为少林三大掌之一……”
莫有山听他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
柳随风道：“《枯木禅》还在其次，没有佛学基础难以领会，但这《大悲掌》并没有修炼要求，传言此套掌法势如金刚出掌，霸道凌厉，威猛异常！萧先生经脉有异，难以久战，这掌法威力如此强大，正合他的路子，以他的悟性，想必也不难学会……”
“不可。”
莫有山皱眉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事关重大，少林寺一直严防外泄，一旦得知，萧公子麻烦不小，这不是给他添乱！”
“师兄所说是其他绝技。”
柳随风不以为然道：“谁不知道《枯木禅》、《大悲掌》随白骨僧坠入魔道而流入江湖。白骨僧在魔教有弟子，在江湖上有亦正亦邪的友人，难保不会外泄。
更何况，两百年来，少林藏经阁秘籍外流已非一次，元朝时就有大将兀良哈·阿术带兵攻山，强取秘籍，本朝太祖起兵前也曾得少林高僧相助，得传《七十二绝技》副本，藏于皇室。
当今皇宫大内中就有不少修炼之人，少林纵然得知，一来源流难考，二来不涉《易筋经》、《洗髓经》等真正绝密，三来萧先生也非大奸大恶，又能如何？”
“这……”
莫有山皱眉沉吟，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
其实还有一点，柳随风没有明言。
那就是当今少林、武当“助纣为虐”，锦衣卫、东西厂中就有不少朝廷鹰犬得到过所谓高僧、高道的指点，他们这些人欺男霸女、为非作歹都能学得上乘武功，萧景行凭什么就不能学？学了又能如何？
少林还是要脸的，要真因此事为难正人君子，那才是彻底声名扫地之时。
内功这东西，越早修炼越好，品阶越高越好……
《坐忘经》只是六品，如果萧景行能领悟《枯木禅》，学会《大悲掌》，那于他武功一定大有进益！
他的恩情实在是大，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这样吧……”
莫有山沉吟片刻，想了个办法，严肃道：“为防万一，你我留两套副本，一套让三师弟、四师弟练个底子，另一套呈送岳州卫钱指挥使，借他的名气将咱们师父和白骨僧的事传出去，一来颂扬师父义举，安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二来也让这两套武功多个正当的传播途径。
白骨僧作恶多端，手上沾满血腥，师父除此魔头，于少林而言也是清除师门败类的义举，从他身上缴获的秘籍，练了也是正大光明！谅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再者，还有钱指挥做出头鸟，少林没法为难他，自然就轮不到咱们。常言道：法不责众，如此一来，日后萧公子再用，也就不会有人多嘴了。”
“高！实在是高！”
柳随风眼前一亮，振奋地说道：“还是师兄思虑周全啊，师弟佩服！”
“唉……”
解决了这事，莫有山叹了口气，看着二师弟道：“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准备，金盆洗手吧。”
帖子都发了，观礼的也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柳随风苦笑一声，江月白骗得他好惨，不过也怪自己不争气，事到如今，不想退也得退了：“师兄放心，退隐江湖只是不问江湖事，又不是不能替师兄分忧，以后我就在后山教导诸弟子剑术、丹青吧。”
莫有山点点头，露出微笑：“也好，说不定没了烦心事，剑道还能更进一步。”
柳随风也笑了，心中阴翳散去些许：“借师兄吉言。”
……
外面金盆洗手，掌门密室这边安静如初。
萧景行安稳地睡了一觉，直到夜深时才醒转。
沈道秀就在床边打坐修炼《坐忘经》，察觉到萧景行醒来，忙凑过去，乌黑长发垂落，紧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醒了，好些了吗？饿不饿？我熬了鸡汤。”
“好多了……”
萧景行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过好在痛感减弱不少，他慢慢起身，轻按太阳穴：“几时了？”
沈道秀扶起他：“亥时初刻。”
萧景行道：“都这么久了，观礼是观不了了。没再出乱子吧。”
“没有。”
沈道秀摇头，起身从密室外小厨房端来一碗鸡汤，吹凉了喂给萧景行，说道：“岳州卫指挥使带五百亲兵过来，列于山下，拜日教也得避其锋芒，何况江月白身中【千日醉】，若无解药，七日之内都没法行动，躲还来不及，又怎么敢过来闹事。”
萧景行想了想：“她好像和师父有旧，密室一战也算有心相让了。”
真要杀人，大可在第一时间施展催欲之术，蛊祸尹天放，之后就可让天蛟屠戮所有伤者。
尹天放大概率还是会中招……
“未必。”
沈道秀皱眉道：“更可能是担心你还有后手……不管她是不是有心相让，我都不会领情的。她差点害死你，我记住了！”
“你啊……”
萧景行笑了笑，淡淡道：“《消魂锁骨天佛卷》是四品神功宝卷，江月白只修皮毛已经如此难缠，书上可不只这些旁门左道，想杀她谈何容易。在没有力量解决之前，不要记挂这些没用的事，于事无补，徒增烦恼。
我要是天天想着经脉的事，愁也愁死了……放宽心，你的资质丝毫不下于她，三年布局，镇远已经成势，可以走下一步了。等我搜罗几部高品秘籍、天材地宝，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去，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嗯。”
沈道秀唇角微勾，知道他是在宽慰她在密室中没有帮上大忙。
沈道秀并非妄自菲薄之人，她知道自己的潜力，只是需要时间，但还是讨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高品秘籍……对了。”
沈道秀忽然想起一事，掀开被褥，拿出了一部书，正是那本《枯木禅》：“这是莫掌门送过来的，说是从白骨僧埋骨之地搜捡而来，里面还有一部《大悲掌》……他和柳先生为了让你能安稳修炼，已经将此书副本献给岳州卫指挥使钱雄，有他在前面顶着，少林寺也就没法追究了。”
萧景行心中温暖：“有心了，替我多谢他们。”
“已经谢过了……只是……”
沈道秀皱眉看着这两部佛门武功，低声道：“我不是很想你修炼这种武功……”
“为什么？”
萧景行眉头一挑，坏笑道：“怕我出家当和尚啊。”
“……”
沈道秀脸一红，却没有否认，只是温柔地望着他。
“放心吧。”
萧景行揽过她轻声道：“我怎么舍得……这几年道门功法我练过，魔教邪功也试过，你看我变了吗？《枯木禅》而已，无妨，倒不如说正好……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沈道秀眼睛明亮，缩在萧景行怀里：“什么故事？”
萧景行手握书卷，搂着美人，轻声讲起：“从前啊，有个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