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幻魂奇阵
宋素臣孤身站在院中，等待宋澄回来。
“到底会是什么呢？”
他其实早就对铁柱观的隐秘感兴趣了，问题是这秘密就连铁柱观的人都不知道！
十一年前，上官洪、宋素臣艺成下山，闯荡江湖，辗转来到泉州，与青云山当时的盐寇首领结交，加入帮派，不久就凭着过人的武艺和才智架空了老首领，闯出名号，把持盐井，执掌大权，壮大盐寇。
上官洪《阴风毒砂掌》更加强悍，境界更高，因一双紫青毒手，下手狠辣，人称“青魔”；
宋素臣功力稍弱，但多有谋略，为人阴险狡诈，笑里藏刀，人称“黑狐”。
当时盐寇把持青云山，因地理位置优越，易守难攻，凡是过往商队，风过留声，雁过拔毛！
来往商旅是又恨又无奈。
就连官府数次攻山都死伤惨重，只能视而不见，任其做大。
因此有不少走投无路之人前来投奔，寻求收留。
其中就有一个人，是罗裳山铁柱观嫡传。
那人因尖淫妇女，作奸犯科，被当时的观主废了武功、赶出山门，因此怀恨在心，一上青云山就找上了宋素臣。
上官洪对这类人一向不感冒，他只看重能力，而像此人这般武功已废，心性还烂的人，在他那是没有出头机会的。
宋素臣则不然，他只看重对自己的利益。
为了表现出价值，那人就告诉了他一个铁柱观世代相传的秘密。
——观内可能藏有大唐军神李靖留下的重宝，数百年来，铁柱观一直在等待接引有缘人！
宋素臣大喜，详细询问后才得知，铁柱观的创派祖师半边道人曾经是李靖麾下亲兵，只因征战沙场被砍一腿一臂，退出行伍之后，家中又遭逢巨变，妻离子散，心灰意冷下，于铁柱观出家。
李靖曾数次来泉州看望他，每次都会进地下密室待一阵。
至于到底在里面干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铁柱观的人只知道那地下密室中的神仙石雕越来越多了，高明、谌母、三清、老祖、玄帝、玉皇、三官等，杂乱无章，却暗藏阵法。
各个神像表情、身姿都极具神韵，一入其中就会不知不觉被它们的神色感染，七情随之而变，迷失自我。
很显然，宝物就在里面。
或藏阵中，或藏地下，也或许就是那些神像！
那铁柱观弟子早就看不惯铁柱观门人坐拥宝山却拱手相让，而且数百年来，还无人认领，既然如此，又何必死守老规矩？
于是伙同宋素臣复仇，也为夺取重宝，杀了铁柱观门人，抓了观主，严刑拷打，希望得到宝物。
但那观主也不知道宝物在何处，只知有缘人可能来自海外。
宋素臣查看地下密室后毫无所得，一怒之下，火烧铁柱观，命亲信在山下秘密监视。
这一等就等了十年。
在此期间，铁柱观一如此前那数百年一样，无人问津。
但今天，却来了三个专门打听的……
看衣着，他们非富即贵，听话音，他们此前根本就不知道，那就证明，并非铁柱观幸存者，却专为铁柱观而来……时运，到了！
“伯父。”
宋澄很快从隐秘小道返回，抹了把汗，说道：“他们正忙着给土行忍者治伤呢，不会误事，也不会出来，细川枫还将那头通臂猿锁了起来，生怕控制不住它。咱们快上去吧，别跟丢了。”
“放心。”
宋素臣阴沉地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早就查过了，铁柱观只有那一个地下密室，也只有那些神像暗藏隐秘，就算他们知道解密方法，也得花费不少时间，做事不要急躁，越是逼近成功，越要小心翼翼……去取【十香软筋散】，我要万无一失！”
“是！”
……
罗裳山山势不高，只一百余丈，但林木极为茂盛，身处其中，会有种迷失的错觉。
三人一路往上，果然全程顺遂，无人阻拦，很快就到了山顶。
曾经的铁柱观早已不见，夕阳下，只剩一片废墟。
放眼望去，尽是焦黑的残垣断壁，再经风雨洗礼，更显残破。
“‘罗裳山巅，铁柱观下’……指的是三清正殿下方吧，别的地方也代表不了铁柱观。”
空空儿看向废墟后方，那还有三块断墙矗立，猜测那可能就是曾经的正殿，地上还有半块匾额。
“应该是，看看有没有机关吧。”
萧景行点点头，目光如梳子般扫过：“这么多年不经修缮，机关入口应该不难找……‘三侠同脉，幸甚至哉’，说明他信得过虬髯客的眼力，来的可能是大哥嫡传弟子，也就没必要为难，无论机关还是阵法，应该都不会太强。”
三人分散寻找。
很快就在大殿西南角发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门。
空空儿大喜，吹燃了一根火折子，就准备下去。
“慢。”
萧景行阻止道：“别忘了这山上还有别人，就算他们不会轻易动手，也得以防万一。只有这一个出入口，下去容易上来难，咱们找得到，别人未必找不到。先别着急。”
萧景行站在入口旁，用火折子晃了一下，借着光亮，能看到密道两侧的墙壁上放着几盏油灯。
他随手捡了几根枯枝点燃，以暗器手法射出，火焰擦燃灯芯，通道立刻明亮。
这个密室的结构比较复杂，不像地窖一目了然，还设置了回廊、隔墙。
光站上面只能看到通道尽头，看不见全貌，这下不得不下了。
萧景行略做沉吟：“阿秀，你守在上面，一发觉不对立刻鸣铳！不管他是老弱妇孺，还是武林高手，我们马上出来，切记，别掉以轻心，注意保护好自己。”
“嗯。”
沈道秀郑重点头：“你也小心点。”
“走吧。”
空空儿知道萧景行的身体情况，当仁不让头前领路。
二人小心试探着下了通道，谨防机关暗器，一路走到通道尽头，空空儿手举火折子转眼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烛光晃动，那空阔的密室中央竟站满了漆黑人影！
他们的眼睛反射出一道道诡异绿光！
乍一瞧，好似一群全副武装的刺客，再结合各种古怪姿态，如孤魂野鬼般，让人汗毛直竖！
空空儿第一反应是有人埋伏，急忙捏了暗器在手。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石雕，反射光芒的，是它们眼睛上镶嵌的各种宝石。
这些石雕神态不一，奇形怪状。
有的昂然挺立，有的身段妩媚，有的举杯邀月，有的俯瞰众生……
“好厉害的雕工。”
空空儿看清之后，马上认出是大师工艺，赞道：“没想到李靖还有这等高明的石雕技法，这些神像神韵十足啊。”
石雕刻画的全是道家众神。
当先一人，身长九尺二寸，庞眉广颡，朱顶绿睛，隆准方颐，目有二角，身穿天师袍，手持龙虎大印与雌雄剑，正是降魔护道天尊、高明大帝、正一祖天师，张道陵。
下一人，容貌端丽，瑞彩翩跹，身着宫裙，手持玉符天书，乃垂世济人之谌姆元君。
再下一人，身着黑色战袍，面孔狰狞，姿态神武，身旁跟着一头凶恶的黑虎，乃上古冥神郁垒。
接着是三清，玄坛老祖，玉皇，三官，福禄寿……
摆放位置不讲尊卑，神像的神态表情也不相同。
逐一看过去，有慈眉善目的，有不怒自威的，有悲悯的，有欢喜的，有凶恶的……
烛影晃动中，那些神像眼中折射的光芒随之异动。
琥珀、玛瑙、金精、赤羽、翡翠、黑曜……
各种宝石不同，光芒不同。
方位不同，明暗不同。
再搭配表情和昏暗的氛围环境，开始潜移默化影响人的心神。
空空儿只多看了两眼，猛然间，生出奇妙感应。
只觉这些神像举手抬足，一颦一笑，无不玄微奥妙，意味深长。
他不知不觉沉浸其中，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竟然学着神像动作，舞蹈起来！
时而如高明大帝，摆出仗剑伏魔之态，时而如谌姆娘娘做出抬手飞天之姿……
萧景行站在空空儿身后，冷眼旁观，并没急着救他，喃喃说道：“《幻魂奇阵》……”
这些神像只是幌子。
李靖只信人间义理与正气，对神佛之说无感。
他借的是它们的神韵姿态、对普通人心神的影响，布的则是自己的阵法——密室的神像方位、通道长度、火光明暗、姿态神情，乃至于每个神像的每双眼睛所用材料，全是精心布设，从而以微妙的色彩光线变化、情绪起伏，迷魂摄魄！
萧景行下来的第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急忙撇开视线，不去观瞧，这才没有中招。
《幻魂奇阵》的目的，不在伤人，而是让人知难而退。
地表的人一见下去的同伴拿着火把在通道尽头手舞足蹈，自然能发现问题叫醒他，阵法自然也就破了，但若不明指引，就算把密室推倒，所有神像全都摧毁，也找不到藏宝的位置，还会坏了原本布置，彻底让宝物沉埋黄土。
所以，宋素臣明知有异，仍没有乱动。
李靖所藏宝物只为三侠传人准备，其他人不得指引，是找不到的。
关键就在于第二句。
“‘旌阳俯首，命悬一线’……”
萧景行飞快扫过神像，在最后方看到了一尊雕像，那是一位绢衣素冠，手持宝剑的道士，微微俯首，脚踩一条蛟龙，目视龙首，做出刺剑之态，气概非凡。
许逊，许旌阳。
道教四大天师之一。
萧景行微微一笑，淡然自若：“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