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把你留住
福禄寿的女孩子们站在舞台上,紫幽幽的灯光定格在中央,令人意外的是,伴奏不是普通摇滚乐队那般鼓点先行,也并非一般女子乐队那样宛转悠扬。一开始,只有四个沉重的键音,而后主唱同样低沉的声音破土而出。
“你忘了,划过伤口的冷风。
你信了,不痛不痒就算过了一生。
你为什么看见雪飘落就会想唱歌。
为什么在放手时刻眼泪会掉落。
一个一个走过,
一个一个错过,
一遍一遍来过,
一次一次放过,
一声一声笑着,
一声一声吼着,
一幕一幕闪着刺痛我。”
几近于清唱的主歌旋律平淡如水,清冷的声音与秋夜融为一体,给人又蒙上了一层冷觉。
明明没有下雪,可这歌声就如同初冬的雪,洋洋洒洒落在任涧头上。任涧表情僵硬地望着台上,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曾许从她的手心感受到颤抖,看了她一眼。
突然,孤独的键音中加入了合成器的声音,一下子高级了起来,而后主唱也被和声环绕,曲子被推向更高的阶层。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
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你说别爱啊又依依不舍,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
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你说别追啊又依依不舍,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人声与键声交互,牵动着人们的情绪。重复的副歌加入了鼓点,敲在任涧的心口上,一股又一股的血带着过去的灿烂与腐烂交错着涌向大脑,一幕又一幕在脑海中闪过。苦涩如歌四个字落下,任涧的鼻子苦涩地酸了,空气变得窒息,时间仿佛静止,舞台上万籁俱寂。
忽然,一声“嘿”,如同新世界向死去的灵魂问好。任涧浑身一颤,抬起头,一双无形的手拉住了她的魂魄。
“嘿,你睡了,可时间它依然走着。
你怕了,恍然抬头梦却醒了。
你会静默,手握着星火等在至暗时刻。
你被击破,当熟悉呢喃又穿透耳朵。
一个一个走过,
一个一个错过……”
曾许牵住任涧的手,手心的温热如同曾经的呢喃,呵护着任涧的脆弱。她闭上眼,静静地听着音乐,顿挫的歌声间隙,任涧却能听到微弱的呼唤,是呼唤着她的名字。
任涧心语不爱这个世界,这份声音却让她又依依不舍,所以生命啊……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想不想看花海盛开,
想不想看燕子归来。
如果都回不来,
那么我该为了谁而存在。”
蓦然间,任涧的心田鲜花枯萎,燕子南飞,下了雪的土地寸草不生,死气沉沉,连一丝阳光都不曾光顾她的心房,所以……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在这浩瀚星河你是什么?
在他温柔眼眸的你是什么?
你闪着光坠落又依依不舍,
所以生命啊它璀璨如歌!”
穿破黑夜的高音撕开乌云,璀璨星河好似无数个太阳,一瞬间任涧的心田五彩斑斓。原来,黑暗是为了看清更多的繁星,人生啊,不只是有太阳。
随着激荡的鼓点加重,世间已然重获新生。在七色光中,枯萎的花朵向死而生,飞走的燕子逆寒而来,百花竟相放,飞鸟相与还,鸟语花香在任涧的内心具象化,弥漫的芬芳化作迷雾,悦耳的声响成为声谱,空荡荡的天空顿时一片生机。
“你一定要看到花开,
你一定等燕子归来,
想着它们都会回来,
你誓死为了这些而存在。
一定要看到花开,
你一定等燕子归来,
想着它们都会回来,
你誓死为了这些而存在。”
一定会看到……这人间的万千美好……
任涧睁开眼,泪水已经模糊了世界。在泡沫般的现实里,任涧拥抱着曾许,忘情地流泪。
音乐戛然而止,主唱张开双臂,举头望天,拿起麦克大声呼喊。
“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台下听众爆发出雷鸣般的尖叫与掌声,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任涧被淹没的喊。
“用爱!!!”
但是除了曾许,没有人听到。喧闹的现场,曾许和任涧振臂欢呼,已经不知道脸上的泪是难过还是激动了。
福禄寿乐队向所有人挥着手,在一声声“请多多支持我们”中退了场。
后来的表演,任涧都无心再听了。乐队们的演绎依然动听,可再没有一首歌能唱进任涧心里。巨大的后劲窝在任涧心中,让她长久地无法走出,投入到下一场节目里。
又过了半个小时,音乐节结束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演出,让现场的人腿都站麻了,可对于耳朵来说简直就是盛宴,也让多巴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至少曾许现在耳廓还回荡着音乐。他和任涧出了现场,问她:“去吃点东西吧,那点鸡米花不顶饿的。”
任涧小声嗯了一声。
“吃什么?我请你。”曾许又问。
“嗯。”任涧还是轻轻哼着。
“怎么了?不开心吗?”曾许跑到前面,弯着腰看她,发现她眼眶中含着泪。
“没有,只是还没有从音乐节中走出来。”任涧强挤出微笑,灯光反射的泪光在她微红的眼周有一种破碎感。
“是呢,今天的演出很精彩。”曾许也点头同意。
“曾许。”任涧停下来,凝视着曾许的双眸,“有机会的话,陪我去蹦一次极吧。”
“蹦极?”曾许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任涧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他的印象里,任涧从来不是喜欢极限运动的人。
“嗯,我想……”任涧顿了顿,抬起头,“毫无顾虑地从万丈悬崖上一跃而下,就当作我是跳楼。”
“任涧!”曾许抱住她,“不要说傻话,怎么还会轻生呢,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不是,你听我说完嘛。”任涧戳戳他,“这一生太苦了,就当是我告别了这辈子的苦难。如果绳子断了,我掉下去再也没有回来,那就当我确实不应活着,我也就告别这荒诞的世界。”任涧抽了抽鼻子,“但如果绳子没断,我上来了,重新踏上这片土地,那就当我重生了,天堂不愿接纳我,这世间还有人想把我留住。我便忘记从前的苦痛,好好地再活一次。”
曾许安静地听着任涧的话,眼神愈发痛楚。他再次紧紧地抱住任涧,如释重负地说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