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他看得到
2018年，10月8日。
枫杨高中已经来到桂花做赛前准备了。他们相当重视本校的篮球比赛，在客场挑战桂花时，还用一辆大巴车拉了四十几名拉拉队员过来。
要知道桂花的篮球运动员们可从来没有这待遇，当他们前两个客场分别去往葵松高中和沙柳高中时，没有一名拉拉队给喊加油，导致士气全程被打压，运动员们打得也很难受。
这一场生死战能够在自家的地盘上打，真的是非常幸运了。
曾许看了看时间，还有七分钟就要开赛了，但任涧还没来。
但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首发，还有时间等任涧过来。
枫杨高中是主打锋线的球队。他们的中锋都是抢篮板和卡位的蓝领，还有一名控球老道的控卫，其余三个都是小前锋，攻防极其犀利。看到对方的球员在热身时刻不断地扣篮，教练把首发球员叫到了一起。
曾许看了一眼周边，桂花在主场的观众还没有枫杨的多。现在还是在上课，像桂花这种重视学习成绩的学校，不会让学生们在正课期间看比赛的。
比赛开始以后，桂花的后卫线始终在被压着打，枫杨的战术就是控卫运过半场就把球交给前锋，然后顺势挡拆换人，让身高体壮的前锋去强打后卫。很快桂花的两个首发后卫分别领到了三个和两个犯规。
“曾许，上场。”教练把战术板一甩，被迫换下两个有犯规困扰的后卫，“注意犯规，他们光靠罚球就罚了十分了！”
曾许脱下外套，望了一眼体育馆门口，那里还是空无一人。曾许把注意力放到了球场上，开始全力阻击对方的猛攻。
面对将近一米九还壮如牛的前锋，曾许打得很吃力。很快他被强打了两个，还赔上了一次犯规。
对方的球员朝曾许做了个“太小了”的手势。
曾许瞪着眼，有些口干舌燥。他怕自己发挥不好被换下，始终小心翼翼地打着。
这时，他隐约听到下课铃响了。他心中一喜，下课了的话任涧应该就会来了。
青春期的男孩子最希望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表现，他那时候的求生欲和现在是没法比的。
结果当曾许打了一个攻防转换回来的时候，他看到教学楼里涌出了大量的学生。
曾许眼都傻了，似乎在人群中寻找任涧的影子。结果对方控卫没有打错位，直接在曾许头顶塞了个直传，给对方中锋一记暴扣。
枫杨高中的拉拉队又开始欢呼起来。
见外校的拉拉队气势如虹，桂花的学生们不乐意了，飞快地跑到球场两边加油助威，一时沉寂了很久的桂花高中士气大涨。
曾许也发现了任涧，后者刚招招手，曾许就被教练换下去了。
“打球还走神啊？下来沉淀沉淀。”教练拍拍曾许，把林松又换了上去。
曾许心虚地跑下来，虽然没上场太久，也得到了四分一助攻。他来到任涧旁边问：“这怎么都来了呀？”
“因为是关键的比赛了，体育老师找年级主任协商，把下午的体育课调上午来了，让全年级过来加油。”
“我的天，这么多人……”曾许望着人山人海，不可思议。
“我刚来你就下场了。”任涧有点失落。
“没关系，主力累了我就能上了。”曾许笑道。
任涧不开心地嘟着嘴：“你又不比那些人差，谁是主力还不一定呢。”
曾许欣慰地笑了，他也的确希望这次能多点机会。毕竟全年级都来看比赛了，他作为曾经的MVP选手真的很想重新站在大众视野里。
终于，上天还是眷顾曾许的。在褚宏被造成第五次犯规时，教练把他换了下来，皱着眉头朝曾许扬了扬手，也没过多作要求，反而对屡次赔上犯规的褚宏一通说教。
曾许向任涧使了使眼色，便上场去了。他面对周围四下人海，紧张感油然而生。这可是生死战啊，自己能打好吗？
曾许闭上眼，紧张感转瞬即逝。
他就是属于这种赛场的，怎么可能会打不好啊！
曾许接过球，带过半场，头脑清晰地分析着赛况。
桂花已经落后13分了，追起来属实不容易。曾许在弧顶发牌，把球塞给合适的位置后开始跑位，来到持球人身后手递手接球，借着有出手空间做了个投篮假动作，一下子就把对方的防守者晃飞了。
曾许趁机突破，吸引了两人的包夹，顺势把球塞给切入的崔楚，后者轻松得分。
“好球啊，曾许的经验真老道。”教练不禁慨叹，注意力都被曾许拉走了。任涧看了一眼教练，又看了看奔跑的曾许，头脑一热，放声大喊：“曾许加油！”
曾许回过头，心满意足地给予任涧回应。这一下桂花的士气也被任涧带起来了，都开始呐喊。
在场下的时候曾许就发现了，对方的球员身体素质极好，跑跳能力突出，能从三米远的位置扑过来盖掉投篮。但也正因为他们过分相信自己的身体，所以很用力地去跳。以曾许的经验他完全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几个回合下来为队友创造了很多个空位机会，把比分追到了只剩四分。
整个体育馆都被点燃了。进入最后一节时，令曾许意外的是，教练没有选择再让身背五犯的褚宏冒一次险，而是选择让曾许继续留在场上。
本来都打算穿外套了的曾许听到这个决定，不可思议地瞠着眼，与任涧大眼瞪小眼。他把外套塞到任涧怀里，飞速跑去了场上。
最后一节打得相当焦灼，被教练提醒过后的枫杨球员不再轻易吃晃，稳扎稳打，利用身体不断冲击着桂花内线。桂花这边也靠着崔楚的几个突破还以颜色，比分开始交替领先。
“崔楚加油！”杨零扯着嗓子喊。
“曾许加油！”任涧也不甘示弱。
“你俩都加油啊！！”秋棕疯狂地大吼。
就在比赛进行到尾声时，双方比分依旧打平，在场的篮球爱好者无一不大呼过瘾。决胜时分，崔楚冲抢进攻篮板时落地不慎，随着一声惨叫，崔楚重重摔在了地上。
“诶！”杨零大叫一声，连忙穿过人群向崔楚跑去。
体育馆里突然安静下来了。崔楚被围了一个圈，曾许上前检查他的强势。
“崴脚了……”崔楚颇为痛苦地捂着脚踝，“踩到别人脚了……”
曾许把他的鞋袜脱掉，只见脚踝肿得老大。
教练被迫换上替补前锋，然后搀扶崔楚去一旁处理伤病。
曾许望着只能一条腿着地的崔楚，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可是决胜时刻啊，少了崔楚这个攻坚手……
曾许拄着膝盖，擦了擦额头的喊，口干舌燥的感觉又来了。
最后一分钟，对手通过中投领先桂花一分。这边过来曾许慢悠悠地压着时间，希望打进最后一攻不给枫杨时间反击。
他把球传给林松，后者三分球出手不中，但黎炫抢下篮板补篮打进，顿时人们的呼声排山倒海，球馆快要沸腾了。
曾许暗暗地握了握拳，告诉队友们做好防守，只要防下来就赢了。
十秒而已，最后十秒。
全场的观众开始倒数，一时气氛被推向顶点！
只见对方控卫出球以后迅速切入，但曾许跟得死死的，当球回传给他时，曾许就在后侧一步远。面对对手的上篮，曾许高高跃起！
这球曾许盖到了！
篮球反弹到篮板上弹了出去，时间还剩三秒！
可对方的前锋收下篮板并冲击力十足地跳了起来。曾许必须防住这一球！
再次的，曾许跳起来干扰。但这一次身高体壮的对手迎着他的防守跃起，力大势沉地把球灌进篮筐。曾许仿佛撞在了一堵墙上，被撞倒到篮球架上，并被吹了一次阻挡犯规。
坐在地上的曾许抬头看着影子足以笼罩自己的对手，后者嚣张地做了个霸王步庆祝他的准绝杀。
他被隔扣了。
球馆又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一爆发出欢呼的，是来自枫杨高中的拉拉队。他们肆意地振臂欢呼、庆祝。
曾许脑子一片空白，被队友扶起时眼神都是迷离的。
他看了看任涧，后者也一脸局促和难过。
对手罚进之后，分差来到两分。时间还剩1.2秒。
曾许灰溜溜地走向教练。教练把所有人叫到一起，开始制定最后一攻。只记得教练说了一大堆，在战术板上画来画去，曾许却无心再听。
他沉浸在自己的防守失误中，拄着膝盖，低着头，汗水不停从脸颊淌下，耳朵一度耳鸣。
自己果真还是不行吗……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加油，可能是任涧，可能是秋棕，也可能是崔楚。
他本能地抬起头，看到基本上脸上全挂着不安和失落的人群后方，带着骄傲和激动的笑容的曾铁站在窗边。
曾许瞳孔一缩，定眼看了看那个人影。
“儿子！加油！”曾铁高声呼喊。
曾许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曾铁。
“加油！儿子，加油！！！”
曾铁竖起大拇指，喊声令曾许振聋发聩。扭过头，教练还在布置战术。
“你，你去发球，你负责在侧翼挡拆，给他做掩护，然后你去吸引包夹，你从这里跑过来接球……”
“教练。”曾许突然打断，直视着教练，“能不能让我处理最后一球？”
教练愣住了。他刚想批评他，可是他从曾许朗星般的眸子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光芒。那一刻，教练呆住了三秒后，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把那该死的球交给曾许！”教练把战术板一扔。
曾许感激地望着教练的背影，小声说：“谢谢。”
重新上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喘。曾许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曾铁，然后毅然决然投入比赛。
哨响之后，曾许顷刻在场上启动，利用自身的灵巧一个转身摆脱了追防，向发球人伸出手来。后者迅速发球，曾许横跨一步，接球就投，在三分线外坚定地出手！
教练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三分并不是曾许所擅长的！这种生死时刻稳稳打进两分决战加时赛才是更好的抉择！
可篮球几乎擦着防守人的指尖飞出，划过完美的弧线，精准落入网中！
炸了！！！
整个球馆都炸了！庆祝的呐喊与咆哮几乎震碎球馆！
曾许在投进绝杀之后张开双臂，迎接奔来的队友的拥抱。无数人扑上来和曾许共享这胜利时刻，把他扑倒在地，激动的尖叫震耳欲聋。
而曾许却显得尤为平静，好似只是投进了一颗平平无奇的三分，宛若看淡生死的将军在绝境幸存，却只是拍拍衣角。他被欣喜若狂的人群围着，却只是朝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
曾铁脸上满满是骄傲，对曾许竖了个大拇指。
曾许悄然落下一滴泪，自豪地在心中自语。
“爸，你看到了吧……你一定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