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九月还不是秋天（6）

而当卜异说起无论是在妈妈这边还是爸爸那边都对她相敬如宾，还总是被塞钱的时候，荆蓟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而回敬她艳羡之情是卜异“你懂什么！”的幽怨眼神。

之后大概是初二的一天吧，在一堂讲《阿长与<山海经>》的课上，语文老师又心血来潮地讲了半节课本来应该让高中语文老师来讲的《祝福》，下课后卜异急匆匆地冲过来对荆蓟讲道：“我觉得我看到四婶喊祥林嫂‘你放着罢，祥林嫂’的时候就好像在喊我一样！“同时荆蓟也看到了一个从未显得如此凝重乃至伤感的卜异。之后卜异“屈尊降贵”（卜异：“不要这样说！”）到荆蓟家里来做客，回头也羡慕起荆蓟在自己家里的无拘无束来。

卜异当然并不是祥林嫂，见荆蓟还是不晓得怎么接过话茬，便明智地转换了话题：“但是我最遗憾的还是以后分遗产的时候要分得少一些了，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钱还不会背叛人了，所以趁现在……”忽然从门外传来“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继而又迅速变奏成慌乱的噼噼啪啪。

“遭老！我把伞还搁在学校的嘛！“

“现在还早的嘛！而且说不定过哈儿雨都停了。“卜异仍旧毫不在意地说道。

于是除了外面炒菜一样的雨声跟四周丝毫不减的人声喧闹，她们又跌回到闷头吃鱼的沉默中。荆蓟一边往盘里默默吐着鱼刺，一边望着从突出的门檐上淌下的雨水，她想起海市午后傍晚的那一阵骤雨，想起台风登陆时咆哮的惊雷风雨，想起刚来山城时令她沮丧的冬日连阴雨，还有中考那几天的倾盆大雨……

当荆鲤正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几滴水打在他的额头上，多少让他从摸底考试引发的过度思索的不清醒和患得患失中冷静了一些。刚才的摸底测试他自认为发挥还是比较正常的，就是说英语十拿九稳，语文是十拿七稳，而数学仍然只空了两道大题。有一半的题可以做到解题时不举棋不定，另一半则需要经过激烈的头脑风暴和思想斗争后方能写下个勉强靠谱的答案。所以他刚才感觉自己的头脑像摇过骰子的碗一样还在叮当作响也就不足为怪了。

走着走着雨就越下越大了，只得加快脚步向宿舍楼急行。还好，迈进宿舍楼大门时自己还不是一只落汤鸡，只是走过“肃容镜”的时候才发觉衣服上尽是些斑斑点点深灰色的雨痕，像是被娥皇女英哭过的湘妃竹似的。然而眼下他根本说不上为自己逃过一劫而高兴，因为他又回到了给他以不佳第一印象的宿舍。

下午刚进宿舍楼的时候他还以为进了医院走廊：淡蓝色的塑胶地板，米白色的护墙板和悬挂着的红色液晶时间显示屏都被天花板上安的的日光灯管给照得雪白。他很惊喜，这和他曾经历过的狭窄阴暗墙皮还掉灰的走廊可谓天壤之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