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斯与第一次犹太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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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占领的国家

战火越烧越旺,直到最终演变成全面战争。

——约瑟夫斯,《犹太战争》(2:265)

罗马统治者称犹太人的故乡为“犹太省”,由罗马皇帝任命总督来治理,但它并非20世纪意义上的殖民地,因为那里鲜有罗马移民。“摄政国”是个更贴切的描述,即使这片土地和人们都身处罗马贪婪的铁蹄之下。总督拥有绝对的司法权力,包括生杀大权,他们的决策只服从于远在地中海另一头的皇帝。

自公元前6世纪从巴比伦归来后,犹太人先是处于波斯的宗主权下,后又隶属于亚历山大大帝及其继承者的帝国,直到公元前2世纪,因塞琉古王朝试图强迫犹太人接受希腊文化,马加比家族领导了一场起义,才重建了犹大王国。但是,在约瑟夫斯出生前一个世纪,这里发生了一场内战,期间犹太人曾请求庞培前来恢复秩序,于是他将犹太地变成了罗马的附属国,缩短其海岸线,并减少了内陆的希腊城市。在阿拉伯犹太人、以土买的大希律王统治下,犹太地享受了一段短暂的半独立岁月;犹太地最后的以土买王亚基帕一世在约瑟夫斯七岁左右时逝世,尽管他的儿子亚基帕二世仍然统治着一小块横跨东北边境的外邦土地,在罗马人看来,他就如同19世纪的英国人眼中的印度亲英派王侯。

在约瑟夫斯的时代,大多数总督都是背景不明的平庸之才,既无想象力又不懂变通,只知道罗马的使命就是统治世界。他们无法认识到以色列宗教的庄严,而是将犹太人视为愚蠢地拒绝崇拜罗马文明的支柱——罗马众神——的次等民族和东方蛮夷。

此地离罗马非常遥远,帝国的信使需要好几周才能到达凯撒利亚港,这座新城位于犹太地境内的地中海沿岸,舒适宜人,是总督的居住地,由希律王为他那些讲希腊语的叙利亚臣民们修建,非犹太化的风格显而易见。它有一个竞技场和许多异教神庙,其中还包括希律为纪念他伟大的恩主奥古斯都皇帝而建立的一座神庙,毫无疑问,奥古斯都已被官方神化,列为神祇。还有其他异教雕像,如潘神、水泽女神宁芙,以及山洞女怪厄科,遍布整座城市。尽管希腊文化是该城的主流,但城中也定居着一个兴旺发达的犹太少数族群。

总督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凯撒利亚,比起深入内地危险的耶路撒冷王宫,他更喜欢这里。旧都虽然宏伟,却是当地人奇怪宗教的中心,倘若该地居民认为总督要来干涉他们的习俗,或者他们自己人之间起了纷争,这些人动辄就会暴乱,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一群暴民从耶路撒冷跑到凯撒利亚,在王宫外示威,这种情况也并不陌生。若非迫不得已,总督尽量不去耶路撒冷,而当他不得不去的时候,也会带上强大的护卫队,如果他还聪明,会表现得极度圆滑老练。

罗马在犹太地的驻军极少,仅有三个步兵大队和一个骑兵队,总人数不超过3000,而塔西佗认为这点兵力根本微不足道。约有1000人长期驻扎在耶路撒冷的安东尼堡。这些士兵并非来自帝国军团,而是当地的辅助部队或者“本土武装”(有叙利亚人、撒玛利亚人、以土买人或者努比亚人,但绝无犹太人),但是他们的高级军官是罗马人。这些人往往装备寒碜且纪律松散,总是伺机抢劫,而且对待希伯来人粗野蛮横,视对方为宿敌,他们讨厌纪律,一遇危机就自乱阵脚,毫不可信。他们还收取某种保护费,施洗者约翰曾说:“不要以强暴待人,也不要讹诈人,自己有钱粮就当知足。”1这话就是对这种部队说的。犹太地的这些新兵虽然始于暴力和贿赂,但他们还是保持了犹太地的和平,实施了税收,并打击了肆虐乡间的土匪。

毫无疑问,这一职业给犹太人带来了好处,虽然对于较富裕的社会成员来说,这些好处更为明显。它为商业活动开通了道路,给社会带来了某种正义,无论其本身是多么腐败,它还带来了普林尼骄傲地所说的“罗马和平的巨大威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盗贼,以及像煽动农民的云游先知一类麻烦人物,得到了遏制,虽然不可能根除。所以商人渡过地中海便不用担心海盗,走陆路也不怕被抢劫。

罗马政府没有在此设置官僚机构或者地方官,而是依靠统治阶级来防止有组织的反抗力量爆发,并任用当地官员来征税。2这一体系一度运作良好。与约瑟夫斯背景相同的犹太人意识到,对像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罗马的统治是利大于弊。他们富足有余,不会因交税而拮据,他们也欢迎在此驻军,因为军队可以维持下层社会的稳定。他们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因为近期的历史表明,罗马总是战无不胜,任何国家都不是它的对手。

总督意识到他的职责是维护法律和秩序,这样犹太人才愿意纳税。这是个棘手的工作,因为每个罗马高官都打定主意要在附属国横征暴敛。约瑟夫斯引述罗马皇帝提比略的话说:“除了首长们想要得到好处的天性外,他们若想到不知何时会失去这种剥削的快乐,这种想法就更会成为他们加紧压榨人民的动力了。”3如果可以继续做官,他们便大量侵吞,自然就没有那么严苛了,而相形之下,继任者的统治就显得难以忍受。

阻止总督们榨干犹太地的一个原因是,他们害怕犹太人代表团向皇帝或叙利亚使节成功地控诉他们非法强征。同时他们也知道,只要还没有引起叛乱,罗马就会对大多数的弊政和腐败视若无睹。为了使本地人能保持温顺,他需要避免陷入无休止的地方纷争(尽管并非所有总督都能表现得如此明智)。最重要的是,总督们必须小心谨慎,不要刺激犹太人的宗教情感。

“罗马精神”有许多方面都无法与以色列的信仰相容,总督们都知道自己如临深渊,此地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危险的叛乱。他们还记得,公元前4年大希律王去世时,希西家的儿子、强盗犹大如何自称为王,一如巨隶西门如何纵火烧毁耶利哥王宫。他们也记得,牧羊人阿特龙格及其兄弟如何在犹太地组织一支军队,伏击一支罗马百人队,杀死百夫长并40名士兵,然后躲藏在山上。叙利亚使节瓦卢斯(Varus)发现自己必须将2000个犹太人钉死在十字架上,才能重整秩序。

这些处境解释了本丢·彼拉多对拿撒勒人耶稣的怀疑。“这时,有一位名叫耶稣的智者,他因自己的德行而著称,也是一位让人们心悦诚服接受教诲的夫子。他身边有许多跟随他的犹太人和希腊人。这人就是弥赛亚。” 4这是约瑟夫斯在《犹太古史》中的著名章节,而这段的真实性一直饱受热议。

这段话被学者们称为“约瑟夫斯见证”,其中提及的复活和基督徒的部分可能为基督徒抄写员于2世纪篡改而成。5然而,也有包括格扎·韦尔梅在内的许多权威人士认可其真实性。即使关于基督徒的句子系后来添加,看起来约瑟夫斯也肯定提到过耶稣,并把他视为智者之一,好证明彼拉多的处决不公。基督徒作家绝不会只说耶稣是个行奇事的智者,然后就此停笔的。6

就在约瑟夫斯出生之前,彼拉多就因为将士兵的鹰徽带进耶路撒冷而招致民愤,因为鹰徽上印有恺撒的肖像,是罗马胜利的象征,即使士兵们拔剑威胁,骚乱的民众也毫不后退,他只得取下了鹰徽。在他住处,即前王宫展示的金盾上刻着提比略的名字,在被抱怨为偶像崇拜后,他也做出了让步。然而,当他盗用圣殿宝库的财物用以修筑水渠之后,犹太人在凯撒利亚的竞技场聚集进行反抗示威时,他让手下用棍棒驱赶人群,许多人在逃散时被踩踏致死。最后他变本加厉,还命令手下屠杀了一群在基利心山祷告的撒玛利亚人。撒玛利亚人向叙利亚使节维特里乌斯控告了他。维特里乌斯意识到彼拉多已经成为一个负担,就将他解职送回罗马以回应他们的诉求,彼拉多从此就从历史记载中消失了。

有些罗马人行事就比较张弛有度。41年卡利古拉派当时的叙利亚使节部百流·彼特尼乌到圣殿挂上一幅皇帝的肖像,将之供奉为神,并下令清除抗议者,把他们的同胞变卖为奴。彼特尼乌给皇帝写信,说有大批犹太人哀求他不要这么做,他必须收回命令,不然就会失去这片土地。幸运的是卡利古拉还没实施他的意图就去世了。同年,大希律王的孙子亚基帕一世成为犹太地的藩属国王,犹太地迎来了一段短暂、没有总督的喘息时期。

然而,当亚基帕一世于44岁过世时,罗马只给了他的儿子亚基帕二世一个边境小国。总督又回来了,并且在之后几年,罗马方面总是用人不当。在接下来的20年,法律和秩序逐渐崩塌,从约瑟夫斯在《犹太战争》中告诉我们的情况中就可以看到。7比如在45年一个叫丢大的术士蛊惑一大堆信众前往约旦河,声称自己可以像摩西那样用杖将水分开,时任总督库斯皮乌·法督派骑兵驱散他们,抓捕了“先知”丢大将之斩首,然后将首级送回耶路撒冷。8约瑟夫斯还记载,就在此后不久,法督的继任者提比略·亚历山大拘捕了加利利的犹大的儿子——雅各布和西门,把他们钉死在十字架上,这可能是由于他们策划奋锐党的革命。

从凯撒利亚等地招募来的本地部队,因为种族的问题总是侮辱和虐待犹太人,采用这种当地部队势必会带来麻烦。在51年的逾越节期间,数千名朝圣者来到耶路撒冷,有个士兵在所罗门的柱廊执勤,负责看守圣殿的外院,他撩起衣服的下摆,向敬拜者露出臀部,并“伴随着姿势”发出相应的声音。9一群愤怒的犹太人便向部队投掷石块,直到总督本提底乌·库马努斯带兵增援才将他们扔出圣殿,死了很多人。更严重的一次事件爆发于追捕强盗期间,起因是有个士兵将《托拉》的抄本撕碎并扔进了火里,为了平息骚乱,库马努斯在犹太人面前将该士兵斩首。

与此同时,有一个加利利人上耶路撒冷去过逾越节,在经过撒玛利亚时被杀,一个叫以利亚撒的强盗便带领犹太人冲出城去报仇,他们袭击了撒玛利亚的村庄,杀死了其中的居民。库马努斯拿了撒玛利亚人的贿赂,之后便从凯撒利亚带了一队人马,杀了以利亚撒的许多跟随者,把其余人绑起来拖回凯撒利亚。犹太人去向叙利亚使节努米欧尼·库德拉图请愿,他便前往凯撒利亚,钉死了库马努斯的囚犯,另外还进一步斩首了18名涉事人员,随后他差大祭司约拿单带着一些犹太权贵和撒玛利亚领袖去罗马,在皇帝克劳狄乌斯面前陈述案情。他还令库马努斯和他的副指挥官兼护民官克勒尔回到罗马去解释事情的经过。油嘴滑舌的亚基帕二世充当了犹太人的律师,而皇帝的判决对他们有利,将撒玛利亚的三位领袖斩首,将库马努斯流放,并将克勒尔捆上锁链送回耶路撒冷,一路拖进城中,受尽折磨后才被斩首。就连皇帝也明白,这个国家随时都会爆发叛乱。

安东尼·腓力斯取代了库马努斯担任总督,圣经读者应该很熟悉他,因为就是他囚禁了圣徒保罗,10他曾是个奴隶,塔西佗描述他“胡作非为”。11他之所以获得这个职位,一是因为他兄弟是皇帝最宠幸的顾问,二是因为他娶了亚基帕美丽的姐姐。他既腐败又残忍,总是企图中饱私囊,因此犹太人不断向罗马当局控诉他的罪行。不过,他总有办法给人留下一副他正在恢复秩序的印象,至少在乡间是这样。他抓住了老奸巨猾的匪徒以利亚撒连同他的全部党羽,答应赦免他,然后给他捆上锁链送去罗马。除了追捕强盗和庇护他们的村民之外,他还处死了他能抓到的任何“先知”,并将其中的大部分都钉死在十字架上。

在乡民被平定,或至少被吓得服从之后,耶路撒冷又产生了另一种麻烦。奋锐党人中的短刀党,即西卡利人日趋活跃(他们得名于自己的佩刀或短剑,这种武器形似有一定弧度的罗马弯刀)。第一个受害者是大祭司约拿单,他曾多次抱怨总督没有做好本职工作,还威胁说要向罗马申诉。腓力斯收买了大祭司的一个朋友,让他安排短刀党人除掉约拿单。12在他被杀后,每天都有暗杀发生,很快整个耶路撒冷都陷入惊恐之中,“比这种罪恶更可怕的是它带来的极度恐慌,每个人都好像处于战争中”。13节日期间,狭窄的街道人满为患,暗杀者混迹其中,他们将匕首藏在衣服底下,悄悄接近目标,将之捅倒,假装要去追凶手,然后逃走。他们甚至在圣殿里下手。据约瑟夫斯称,他们不仅是信奉第四哲学的狂热分子,更是履行合约的职业杀手。14他们也试图去杀无名之辈,其中之一就是前法利赛人大数的扫罗。15

另外,有一群术士假装受到神的启示,并说服人群跟随他们进入旷野,承诺说一旦他们进入旷野,神就会向他们展现如何赢得自由。腓力斯派了一支步兵和骑兵部队前去追击并杀掉了其中大部分人。他以同样的方式,准备处决一个埃及“先知”,这人蛊惑了4000民众,让他们相信自己可以占领这座城市,《新约》称此人为“凶徒”。16他的部队杀死了他们很多人,不过没有抓到那个逃进沙漠的埃及人。后来,大数的扫罗被误当作这个埃及人而被罗马政府逮捕。

与此同时,因为凯撒利亚的犹太人领袖比希腊人富有,他们的人数因饥饿的农民而增加,他们便宣称这座城市只属于他们,理由是这座城市的建造者大希律王是个犹太人。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因为该城主要的人口是希腊人。双方投石相向,有几个人受了伤,一些驻军则加入了希腊人的阵营。然而,犹太人尽管人数较少,但他们仍然开始占据上风,于是腓力斯跑到主广场上要众人回家。当他们拒绝时,他便命令士兵将他们赶出街头。虽然他的手下令犹太人伤亡惨重,并掠夺了他们的房屋,但骚乱仍在继续。最后,他派遣双方领袖前往罗马,在尼禄面前辩论他们的案情。

虽然腓力斯对凯撒利亚的动乱应对得当,但是在整体上,他在犹太地的作为还是很糟糕。塔西佗说:“他带着奴隶的一切本能来行使一个国王的权力。”17到60年尼禄将他罢免之时,严重的灾难已隐约可见。他放松了剿匪行动,致使他们与 “先知”联合,鼓动乡下人起义,为自由而战,杀掉那些服从政府的人。他们的口号非常有吸引力,成群结队的凶徒在农民的拥护下在乡间打家劫舍,洗劫富人的房屋,谋害富裕的乡民,在村里纵火,“直到他们疯狂的举动渗透到犹太地的每个角落”。18

约瑟夫斯暗示,下一位总督波求·非斯都的能力更强(就是他把大数的扫罗送去了罗马)。他说,非斯都优先考虑恢复乡村的法律和秩序,捕获了制造所有麻烦的大部分土匪,并将其中许多人处死。他也和一位“先知”有了过节,便差派士兵在那位“先知”的追随者在沙漠聚集时消灭他们。在处理犹太统治阶层的问题上,他似乎圆滑老练,也没有记录显示他触怒过他们的宗教情感。不幸的是,他仅任职两年便去世了。假如非都斯活得再长些,他可能会阻止那场即将到来的悲剧。

在非斯都的继任者抵达犹太地之前,大祭司亚拿召集了犹太公会,“将被称为基督的耶稣的兄弟雅各和其他几个人带到他们面前……,指控雅各等人触犯了律法,然后就定下用石头处死的判决”。19优西比乌在4世纪著书时,引用了黑格西朴在2世纪写成的、现已亡佚的作品,并补充说耶路撒冷主教雅各被迫爬上圣殿的尖顶,并被命令弃绝耶稣。他拒绝了,之后便被扔下尖顶,摔落后却幸存不死,然后又被石头击打,最终被一块磨石结束了生命。雅各领导的是犹太基督徒,他们保留了许多犹太习俗,会在特定的时刻上圣殿祷告。20这一事件表明上层阶级越来越目无法纪,因为原本只有总督才有权判处死刑。

这条关于雅各的引用得到普遍的认可。21约瑟夫斯只在书里提到过两次拿撒勒人耶稣和基督徒。对于他的沉默,人们有不同的解释,最有可能的一种是,身为一个为异教读者写作的忠实的犹太人,他试图让拥有这一信仰的人看起来尽可能地令人钦佩,而描写耶稣没有多大意义,因为耶稣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卑微的狂热分子,耻辱地死在十字架上。(即便如此,18世纪翻译他作品的威廉·惠斯顿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说约瑟夫斯是以便尼派信徒,即皈依基督教的犹太人。)

62年尼禄的判断越来越任性,他任命鲁克乌斯·阿尔巴努接替非斯都。新任总督到任时,无力地尝试搜捕短刀党人,但事实证明,他既软弱又腐败,完全是个灾难。“他不像另一个人(非斯都)那样履行职责,倒是没有一桩贪污受贿不经他手。”22约瑟夫斯如此说。除了利用职权对每个人强取豪夺,他还强征新税压榨全国,只要亲属愿意出钱,他就允许那些被地方的长官或前任总督下入监牢的人赎回自由,最后监牢里就只剩下付不起钱的穷人,耶路撒冷的犯罪分子变得越来越危险。当地的首领们贿赂阿尔巴努,让他对他们的活动视而不见,而他们的暴徒可以肆无忌惮地抢劫守法市民,无人敢抱怨。

特别令人震惊的是社会上层人士的行为,比如前大祭司亚拿尼亚·本·尼伯戴乌靠着奢侈礼物与总督和时任大祭司耶书亚交上了朋友。他是个臭名昭著的“守财奴”,总是想不受约束为所欲为。他派仆人抄起棍棒,带上职业罪犯,前往打谷场,从较穷的祭司手里抢夺什一税,若他们试图反抗就施以暴打。结果,一些年老的神职人员在收成不佳的年岁中死于饥饿,而收成不好也是社会崩溃的另一个原因。

亚拿尼亚的“荣耀与日俱增”,然而,他也遇上了对手。短刀党人绑架了他的儿子、守殿官以利亚撒和他的秘书,并勒索赎金,直到亚拿尼亚释放了10名被他囚禁的短刀党人。释放他们后,只要他再次抓捕,短刀党就会继续绑架他的官吏。

除了亚拿尼亚,其他大祭司都雇用武装部队,他们彼此争斗,并“掠夺比他们软弱的人”。23从《塔木德》中就能看出犹太地的普通民众有多憎恨这类富豪:“庇特斯家使我们有祸了,小心他们的鞭!坎西拉家使我们有祸了,小心他们的笔!亚拿尼亚家使我们有祸了,小心他们的蛇嘶!以实玛利·本·非阿比家使我们有祸了,小心他们的拳头!他们自己是大祭司,儿孙是司库,岳父也不例外,全是殿中的大人物。至于他们的仆人,时时用杖打我们。”24

从那时起,约瑟夫斯开始关心公共事务。他回顾说:“那时候,圣城就埋下了毁灭的种子。”25更富有的富豪们开始利用穷人的不满,招募他们为可用的强干人物,将他们投入遍布城市街道的帮派斗争中。与此同时,他们还吸收奋锐党的短刀党成员。但祭司和贵族开始失控。阶级战争爆发了,“掌权者压迫民众,民众则竭力推翻掌权者——一方只想专制暴政,另一方热衷于暴力和偷窃富人的财产”。26犹太省陷入了无政府状态。

然而,公元64年,尼禄任命革西乌·夫勒鲁接替阿尔巴努,二者一对比,阿尔巴努倒还显得有点美德。尽管如此,在阿尔巴努被召回,夫勒鲁到任前不久,约瑟夫斯离开犹太地的时候,全面的叛乱和反罗马战争似乎还不可思议。他一定没有想到,当他再度返回耶路撒冷时将会看到怎样一幅灾难性的场景。

注释

1 Luke, III, 14.

2 Goodman, Rome and Jerusalem, pp.376-378.

3 Josephus, Jewish Antiquities, in Complete Works, 18, 177.

4 Ibid., 18, 63-64.

5 H. Schreckenberg, “The Works of Josephus and the Early Christian Church,” in Feldman and Hata (eds.), Josephus, Judaism and Christianity, pp.315-321.

6 G. Jossa, “Jews, Romans and Christians,” in Sievers and Lembi (eds.), Josephus and Jewish History, p.340.

7 E. M. Smallwood, The Jews under Roman Rule from Pompey to Diocletian (Leiden: E. J. Brill, 1976), p.257.

8 Josephus, Jewish Antiquities, in Complete Works, 20, 97-99.

9 Josephus, The Jewish War, in Complete Works, 2, 224.

10 Acts, XXIV, 24-27.

11 Tacitus, Annals, XII, 54.

12 Josephus, Jewish Antiquities, in Complete Works, 20, 162-164.

13 Josephus, The Jewish War, in Complete Works, 2, 257.

14 Josephus, Jewish Antiquities, 20, 165.

15 Acts, XXIII, 21.

16 Ibid., XXI, 38.

17 Tacitus, The Histories, V, 9.

18 Josephus, The Jewish War, in Complete Works, 2, 265.

19 Josephus, Jewish Antiquities, in Complete Works, 20, 200.

20 Z. Baras, “The Testimonium Flavianum and the Martyrdom of James,” in Feldman and Hata (eds.), Josephus, Judaism and Christianity, pp.338- 348.

21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Judaism, ed. W. Horbury, W. D. Davies, and J. Sturd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9), 3, p.146.

22 Josephus, The Jewish War, in Complete Works, 2, 272-277.

23 Josephus, Jewish Antiquities, in Complete Works, 20, 214.

24 Talmud, Menahoth 13 and Pesahim 57.

25 Josephus, The Jewish War, in Complete Works, 2, 276.

26 Ibid., 7, 261.

脚注

① 即后来在条顿堡森林战役中战死的那位瓦卢斯。——译者(本书中标注*的均为译者注,后文不再特意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