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实例

在本章将学到：

● 如何区分封闭概念与开放概念：前者的意义可以从词典中获得，后者的意义不容易找到；

● 通过观察我们在日常语言和一些例子里对概念的使用方法，打开它的结构；

● 在分析一个概念时，如何用具有清晰结构的笔记来捕捉你的想法、摸清你的思路。

　

尽管前面已经说了不少，但仍然会有人问：“为什么要做这么一系列的分析，而不直接查查词典，找到这些词语的意思呢？”当然，他们也没错：有一些词语只需查词典就够了。

开放概念与封闭概念

被描述为“封闭概念”的词语一般都有确定、清楚的意义。比如“自行车”“单身汉”“三角形”等词，它们的意义都具有结构因素，这种结构是根据逻辑上的需求所规定的。我们都同意遵守规定它们意义的那些约定规则。因此，当你说“这是一辆有一个轮子的自行车”，或“这个三角形有四条边”，所有人都会肯定你犯了逻辑错误。当我们按照约定规则使用这些词时，我们实际上是让自己对世界的理解按照某种具体的方式结构化。

然而“开放概念”却正好相反：我们对世界的经验形成了概念，因此，这样的词语不是仅仅通过查词典就能确定其意义。它们的意义回应并反映我们变化的经验：它们随着时间及文化而变。词典上的解释仅仅是在不断变化流逝的景象中拍下的一张快照而已。

例子

姨

以“姨”和“民主”这两个概念为例。可以看到，在某些社会，某些时代，它们的意义相对而言比较清晰、稳定。比如“姨”这个概念，在某些社会它的定义较窄，仅限用于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和姻亲。但在另一些社会里，它的定义更广泛，不仅指严格意义上的亲属，还可用于一个家庭关系长久、年龄较长的朋友。也许这能够反映出不同社会在其发展的不同阶段比较普遍的社会习俗。一个以农业为主的社会，社会流动性低，可能会在狭义的层面上使用“姨”这个概念。反之，一个正在经历快速工业发展的社会，社会流动性很高，稳定性社区较少，“姨”这个概念可能会更宽泛地应用于与孩子父母关系较近的朋友。比如一对年轻的夫妇，刚搬到离他们父母家较远的一个城市，可能会将亲近的朋友称作孩子的阿姨或叔叔，从而扩大他们的家庭圈，重建安全感。

例子

民主

“民主”的概念也类似。我们应该都同意这个词的意思是政府行为和人民的意愿相一致，然而除了这一原则，其他一切都是开放的。西方的自由民主制认为民主意味着一人一票制度，主张定期选举、无记名投票、多党制政治、言论自由，这是这个原则的一种实行方式，它满足了一种具体的社会形态的需求：自由的社会，强调个人主义、竞争、自由贸易以及消费者主权的重要性。

在另一些社会，在不同的文化影响下，民主具有不同的形式，问责制、参与制、多党政治甚至定期选举和选民主权的重要性都降低很多。比民主更重要的是为了实现民主的目标而做出的一系列努力，如消灭传染病、减缓贫困、提高文化程度甚至是工业化。实现这些目标，而不是实现选民在选举中的投票权，才是政府民主实质的证明。

从使用方式开始分析

以上可以看出，如果文章题目中的任何概念以这种方式出现，如果我们对它的使用方式有任何疑惑，那就需要对它做出分析。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从日常语言中的词语开始；有些情况下，我们需要将它们磨锐或紧缩；还有些情况下，我们只需要分析它们的歧义。在这个过程中，往往文章的结构就伴随着有待探索和发展的论点而显现出来。

所以，从问自己一个问题开始：我如何使用这个概念——它的使用方式多于一种吗？以“自由”的概念为例，我们经常在摆脱或免除某些事物（free from things）的意义上使用自由这个概念，如摆脱各种形式的压迫、约束、限制等。比如我可以如释重负地说，服用了止痛片后，我终于摆脱疼痛的折磨了。或者一个政治犯终于摆脱囚禁了。在以上两种情况中，我们都以一种负面的方式使用这个概念，表示某物被去掉，如去痛、解除囚禁。

反过来，我们也经常用一种可以称之为正面的方式使用这个词。在这个意义上，介词发生了改变，从免受某事（free from something）变为有做某事的自由（free to do something）。如我们可以说，一个朋友意外获得一大笔钱，她现在可以自由地做她一直想做的事了，如重返大学校园、买一个房子等。政府也在这个意义上使用自由这个词，证明他们投入到教育中的钱将会使更多人获得过得更好、找到更中意的工作、实现更多梦想等方面的自由。

练习

试做以下练习。下面的问题中使用了“权威”和“权力”的概念。当你在做下面的练习时，思考一下你怎样使用像“权威”这样一个概念。如果你意识到自己在多于一种意义的方式上使用它，那么结构就开始显现了：每一种使用这个词的方式都需要加以探讨，它的每一种含义都需要被释放出来。

思考以下问题并完成之后的练习

论述“权威不过是对权力的占有”。

实践 练习2

解析问题—1

画出你认为是关键概念的词，分析问题中包含的主要意义。

你可以用句子的形式做出解析，但更有效的方式是用笔记的形式绘制简短的结构图，这样你就能够有效地捕捉到自己的想法，迅速摸清自己的思路。下页所示结构图可以有效地勾勒出问题的主要含意，你在之后的研究中可以用到，同样还可将它们用于文章中。如果图中的缩写有不明之处，第十五章中可找到它们的意思。

回答

我们如何使用“权力”和“权威”的概念？

显然，在这个问题中必须考查的关键概念是“权力”和“权威”，以及二者之间的关系。那就以问自己如何使用它们开始。作为例子，你需要想起一些两个概念都能够出现的情形。这里可能会涉及一些权威人物形象，例如政治人物、老师、父母，或其他拥有权力的人，这些人能够对你施加影响，让你做你可能不愿意去做的事。

权力

从你想到的例子中，你也许会得出这样的总结，我们使用“权力”（power）时最明显的情形就是描述一个拥有强权的人，他有能力强迫我们做一些违反我们意愿的事情。警察有这样的权力，劫匪如果持有威胁我们的武器，也有这样的权力。但我们同样也在“说服人的力量”（the power of persuasion）此类的短语中使用它，在这里所指的力量是一种论证的力量，或通过摆出好处、列出让人信服的原因，说服别人做他本不愿做的事情的能力。

权威

“权力”这个概念可以这样分解，“权威”或许也可以如此。

1. 拥有权威

可以说某人拥有权威，如警察或法官。这种情境下，我们不一定尊重那个人或他要求我们做出某事的原因，但我们可能会尊重他所代表的制度，或者我们只是害怕不按要求去做的后果而遵从他的命令。警察所能支配的权力能够严重影响到我们，甚至会剥夺我们的自由。

当然劫匪或势力团伙头目也可以强迫我们，对我们施加压力或威胁，他们虽然有这样的力量（power），但并不拥有权威。这就引导我们得出结论，权威并不是简单地等同于单纯拥有权力（power）：团伙头目并不拥有一般意义上的权威来命令我们做什么事，他们不像警察，警察是由我们选举出来的议会或本地立法委员会代表任命的。在这个意义上，这些代表，以及他们正式任命的警察可以说具有民主合法性。

2. 权威人物

“权威”一词这样的用法意味着它有另一个意思，如我们描述某人为权威人物。比如一位经验丰富的艺术品收藏家，她知道她所谈论的事物，所以她的言论能够说服我们，我们认为这没错。这里不需要强迫或压力，如果说有什么力量，那就是她言论的力量，她说服别人的力量。她有能力在不使用压力或威胁的情况下，让别人自愿遵循她看事物的方式，因为她为自己赢得了权威。

可以说她有“权利”（right）拥有权威，尽管这个“权利”和警察的“权利”有不同的含义；这是一种赢得的而非给予的权利。它也与选举产生的代表所拥有的权威不同，尽管他们都可以被称作“权威”人物。区别在于，艺术品收藏家的权威通过她自己的研究与对工作的投入而获得，而当选的代表则通过参加选举并赢得选票而获得权威。双方都拥有权威，并凭借他们所获得的尊敬，起到合法的影响力。

当然，另外还有一些人也可归为拥有合法影响力的这个类别，尽管他们获得权威的方式不同。年长者在社区中因其经历丰富、拥有人生智慧而受到尊敬。还有一些人所拥有的个人品质为他们赢得正直、诚实的声望，我们可能会从他们那里寻求建议和支持。

可以说我们有站得住脚的“道德”原因让我们遵从这样的权威：我们有原因说服自己自愿这样去做；然而当我们服从拥有权威的人时，我们并不见得是出于道德原因，并非因为我们尊重他们个人，而是因为我们明白这样做是安全的。否则，我们可能会遭受处罚，招致相应的痛苦。这样的威胁可能会迫使我们违反自己的意愿去服从他们的指令。

也就是说，如果团伙头目或劫匪威胁到我们的安全，我们也许会“被迫”（obliged）去服从他们，但我们并没有“义务”（obligation）去服从，因为这些威胁背后并没有任何权利（right）作为支持；然而艺术品收藏家通过长年累月的研究赢得了权利（right），警察尽管作为个人没有赢得同样的尊敬，但我们选出来的代表们授予了他们“正当的”（rightful）、合法的权威。

对一些人来说，这样的练习很简单，但如果你觉得它很难也无须气馁。其实它比表面看起来简单得多，这一点你将在后面四章中看到。

小结

1. 封闭概念有确定的意义。

2. 开放概念的意义会变化，它反映出时代和文化的变化。

3. 为了分析开放概念，问自己一个问题：“这个概念有几种使用方式？”

下一章提要

后面四章中你将学到一种简单的三步法，用以分析难度最大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