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鹤旧事
【中域——公司大楼】
这里面的房间并不大，倒是布局有些奇特——正经临着落地窗的空间反而改成了走廊过道；里面的屋子被曲曲折折地分隔开，做过设计的都能看出来——这样的空间设计无非是为了保密工作，要是不出所料，这隔断的材料也不一般。
往走廊深处走去，最终是一间办公室——外界的阳光逃逸不到这里。
推开那扇沉重的实木门，强大的灵息猛地涌动起来，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将门前的人直接拉了进来。
进来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屋子里被温暖的黄色灯光照得敞亮——一排书架，几个随意的沙发。
再往里看，是和会议室一样的实木办公的座椅，不过小了很多，是用来三两个人工作的。
这处坐着两人，其中一位正是首领凌柯诤；另一位，在灯光下倒是看得不甚真切，只见身着的是一身的西装，打眼一看便像是一位公司的高干。
“我叫您‘首领’应该也是合规矩的吧！”——青鹤的语气里略带嗔笑。
“都随你，怎么叫都行……”——凌柯诤
见青鹤不再说话了，凌柯诤便主动开口询问起他——
“不说说为什么现在现世……就直接找到了我，就说要解决龙目村的事情啊……”——凌柯诤
“择木令是怎么说我的，我应该已经死了吧。”——青鹤
“你是想从那个没有结尾的故事说起吗？”——凌柯诤
“这样吧，你把择木令也叫来吧，给这个故事上个结尾，也让当年的事公之于众吧。几千年了，我活得也够久了，等我死了，这个故事还能完完整整地流传下来也好啊……”——青鹤
青鹤的语气已经变得舒缓，并且无比的沉重。
听闻，凌柯诤的态度也变得恭敬了很多，随后让驻留在此处的择木令一同进入了那间最深处的办公室。
“当时缄情在龙目村里，本来想着大开杀戒，斩草除根。那道人和之后出现的那个能力者自然不是缄情的对手，轻易便被缄情击杀。”
“但之后，缄情发现村民里面竟然有很多刚入门的新生能力者，可这些人的年岁都已经不小了，最年轻的也有三十余岁了——这当然不正常，你们是天生的能力者，应该都知道，能力者只可能在青少年时期展露出来，否则此生再也无望。”——青鹤
“稍一调查，就得知这是那道人和那另一能力者的手段，他们确是在村中研究如何将普通人转化成能力者，只不过，他俩本身也是修为浅薄，没法做到完全。这些有些眉目的实验品，也都没法继续修炼下去。”
“当时，缄情确实心存侥幸，他也在道人的尸身上真的找到了相关的资料。原来这转化之法也不是这两人研究出来的，是太古时期的一门禁术，不知怎么落到了歹人手中。但书中所述，这转化之法，已经有过诸多成功的案例。真正引起后来事发的是，这书中说，可以通过转化时人体内涌出的先天灵息，刺激人的先天魂魄，有一定几率让人死而复生。虽然没有成功的案例，但缄情不可能放弃这么一次救活我的机会。”——青鹤
“如你们所见，我确实活了过来，只不过缄情付出了远超过预期的代价。他未见到最终我活过来的模样，所以在生命最后还想着给我报仇，便用最后的力量设下了‘缄情’，这诅咒其实不害人性命，但叫人错付相爱，不尽人心，最终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青鹤
“后来，我醒来时，缄情早已化作空域间的星辰，我便收整好他遗留下来的所有物什——想着将这些物什，先送回到他的家族里，好给亲人们留个念想……”——青鹤
“途中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御寒，好像仙人一般身体轻盈。等我好不容易通过‘无情道’这条线索找到了他的家族后，我才知道自己成了能力者。”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所谓的‘无情道’，原来是因为他的祖祖辈辈都守着一条信仰，叫‘用情至深，便无所顾忌’——如此来的无情的说法。”
“之后，我想着至少要为缄情的父母养老送终，便留在了族里。慢慢地，他们也就将族里的手段都交付给了我——我这半道出家的和尚就这样开始了能力者的新生活。”——青鹤
“我现在比较好奇，虽然能力者寿命确实比普通人多出不少，可你属实不应该活过这数千年的时光啊……”——凌柯诤
“哈哈哈哈……不要害怕，你们都是能力者，都知道能力者一旦觉醒便知道了自己寿命的终点，这也是能力者能够坦然面对死亡的原因……我本不应该活这么久的，但缄情族里的手段偏偏又是与此相关的——那个手段叫‘神御’，是一种很强横的手段，修习之后不仅是能力不容小觑，就连寿命也会被延长至无限，是一种真正几乎神的存在。”——青鹤
“但无论怎么，人总会厌倦活着的。我也是前几年才得知龙目村还存在着，之前以为这村子早就绝户了，便没有再想过诅咒的事。这不，我来就是想把诅咒解决了，这世间也就没有什么和我有牵连的事情了，我也就能安心地走了。”——青鹤
青鹤的语气越来越低沉，像极了一位老人来述说着最后的生平。
但在场的其他人的心里却被深深地震撼到了——大概是因为，这世间也许没有比这位更年长的人了，他的述说更像是千万年前的一位古人，跨越时空的阻碍来与之对话。
这种轻缓的话语慢慢地落到心底，却又激起汹涌的波浪，强烈的感召力就连凌柯诤也无法完全抵消掉。
“好，我们会尽力辅助您，去解决龙目村的事情。”——凌柯诤
“之前，我们已经派了始祖的后人前去调查了。因为南疆聚魂的事情，缄情的诅咒造成了怨灵的沉积，始祖后人的天赋能力是超度魂灵，应该在之后的行动中对您提供帮助。”——凌柯诤
说罢凌柯诤便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择木令的人在下一刻便直接隐身在了凌柯诤的影子里——等到凌柯诤打开那道实木的门，择木令瞬间逃逸了出去。
门外恰好也正站着一个人——是当初安酒初来公司时见到的那位身着唐装的男子，不过此时人家穿的是一身笔挺的西装，倒是也衬得身材挺拔，隐约能看出手臂和胸膛的肌肉。
凌柯诤见到这人时没有开口，只是稍一使个眼色，这人就随着他进到了办公室里。
“心渊，这位是青鹤……这几天要在公司里休息一下，你来负责他的生活安排。之后，青鹤前辈会前往南疆，到时候你也打点一下行程。”——凌柯诤
“好，我知道了。”——心渊
原本青鹤还稳稳躺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自然没有去看这两人的交谈——听见凌柯诤想要自己留下来几日，本来想着待他说完话，便出言打断，自己可以即刻起身的。
可这所谓的心渊一开口说话，便叫青鹤沉寂的心灵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青鹤猛得起身来看，这心渊不仅声音像，连模样也像极了当初的缄情。
青鹤并没有开口说明，转而用一种奇特的手段——没有发声，凌柯诤却能听得见——
“你小子好手段啊......这缄情的转世也让你笼络来了，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啊！”
凌柯诤倒是没有表现得多惊讶，也用上了同样的手段，说到：“这孩子的命格确实特殊，他选择跟随我，我也能帮他利用好这‘奉天命格’啊！”
这回，青鹤倒是不再遮掩了，就直接开口，对着心渊说到——“你毕竟不是缄情，我也没有资格来干涉你的选择，跟着这小子对你来说大概会是益弊参半，你自己也要做好权衡......”
心渊很轻易能猜到这位青鹤前辈话里的意思，不过他不知前因后果，也就无法真正领会其深意——但出于恭敬，也不再说什么了。
“晚辈，受教。”——心渊
随后，心渊和青鹤便一同出去了。
凌柯诤又坐回到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把手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五根手指缓缓地伸展开，再敲一敲桌面，咚咚声一响，整个世界好像就这样简单地安静了下来。
凌柯诤把头也轻轻地伏在了桌子上，从侧面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指不再敲动了，只是静静地盯着看。
“桂子，现在感觉怎么啊？好些了吗？”——就这样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声音来回复，但凌柯诤却好像听见那声回答一样，欣慰地笑了起来。
“好，等我再忙一会儿，就回家找你。”——凌柯诤
走出公司大楼的心渊同样感觉轻松了不少，前脚迈出门槛，就开始伸伸自己的懒腰，一脸的轻松。
忽然想到了什么，心渊忙躲到一边——原来是挡住了出口。后面的青鹤看着心渊的样子，心里也是感到阵阵欣慰。
在阳光下，青鹤的样子终于展露了出来，竟然还是一副青年的模样，最多也超不过三十五岁。
但青鹤的眼神中的风雪已经已经掩藏不掉了，那些是真正的时光的见证。
两人碰巧都穿了一身的西装，其实倒不显得严肃。心渊稍高过青鹤一头，便在一旁稍微躬着些腰，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青鹤抢了先——
“这么大的小伙子，怎么老是弯腰啊，挺起来，显得自信啊......”——青鹤
“哦哦，好。”——心渊一下子对青鹤的说法没反应过来。
“那我先带您去住处吧，首领安排送您到近郊的别墅区去住，那边虽然离公司这边远一些，但会给您安排司机专送。那边的生活设施还算完善，您的行程基本上也不需要往中心区这边赶程。”——心渊
“别墅区啊，这么好的待遇吗？你们公司的能力者都能住上别墅吗？”——青鹤
心渊忍不住笑出了声，语气也变得轻松了很多——“您说笑了，怎么可能啊。能力者也不能不劳而获啊——我们这些公司里就职的能力者也就是一般工资水平，哪里住得上别墅啊。况且那边太远了，我们就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条件已经好很多了。”——心渊
平常赶程时，青鹤就在窗外的景色里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往，因为未来对他这个岁数的人已经没有了意义。
但这一路上还是想和心渊多说说话，聊了聊心渊在进公司前的经历，聊了聊现在都在公司里做什么工作，聊了聊以后有什么打算。
“前辈，我们到了，这里就是您的住处了。我来带您熟悉一下这周围的环境。”——心渊
心渊已经先下车了。
隔着棕色的车窗，恍惚间，青鹤又看见那个在山洞里不断打趣自己，总是满眼开朗的少年，那曾经自己深爱着的少年。
热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即使岁月磨灭了青鹤太多的情绪，但触及到内心最深处的那篇记忆时，又总是难以释怀。
“好，我这就来。”——青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