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戮清谭
嘉裕嘉禾此前作为凌柯诤的式神，也已经与之相处了十余年了，自然见证过了凌柯诤数次施展这手段，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经验。
二人大概知晓凌柯诤是在动用神格之力来转化体内的能量来源，这除了这水晶法阵中央的灵魂是现实中的凌柯诤的本体，其余六个占位皆是不同属性的能量体。
而凌柯诤每每转化此般的时候，其本体会很大程度地丧失掉感知力，即使如此，同时伴随产生的护体罡风也可保护本体无虞。
此刻，连同办公室内的空间也发生了异样，根本不是先前那个稍显狭小的房间了。先前强横的灵息早就将空间割裂，制造出这一处独立空间，使其容纳下这些磅礴的灵息。
凌柯诤身下法阵忽然间散发出刺眼的白光，同时传出空气被快速冲散的音爆声。
嘉裕嘉禾俩人仅是在躲避强光的一瞬间之后，便看着那水晶法阵之上仅留下了一个凝实的身形，但这身形却和原本凌柯诤的样貌相差甚远。
不论其他，嘉裕嘉禾二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人的年岁估摸着也是普通人的三十多岁了，身高体态断不会是一个未成年人的。
面容刚毅，虽是男子模样，但身后又有长发披肩。原本双臂自然下垂，猛地双拳紧握，气息随之暴涨。
初现身时，双眼紧闭，待到尝试缓缓睁开时，金色的流光从眸中溢出，金色的光芒伴随着眼角的猩红色一齐弥散在空间中。
嘉裕嘉禾也是第一次见到凌柯诤的如此样貌，不免震惊，心念有所扰动。就在此时，听见那现身之人开口说道——
“万不可慌乱！我马上要投身进入这潭水中，届时这些受我牵引的灵息也会随我再次进入其中，你二人切记要持续引导里面的灵息外溢，否则此处天戮清潭散了，老夫也没法子完整回来！”
听见这话，虽说嘉裕嘉禾确实是更加卖力地使出了手段，眼睛也紧紧盯着面前幻化出的清潭水面，一方面是因为刚刚那人交代的说辞，知晓了此番责任重大——
另一方面，便是那人刚刚开口说话的语气，已全然不再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凌柯诤般轻声细语，不仅语气冷峻肃穆，而且似有威压般临在二人身前，久久萦绕脑海当中。
未有多余的动作，原本立于法阵之上的那人，即刻纵身跳入清潭水面之中。
潭间水面不起波澜，虽是透明色样，但质感似胶状，人物陷落其内，不为触动。潭内极深之处，目不可视，皆是玄色雾气缠绕。
随着那人的身形完全没入天戮清潭之中，原本还在从清潭之中不断外涌的灵息猛地开始回流。
狂躁的灵息先是在空间内引得一阵嘶吼声爆鸣而出，接着气流也被纠缠着涌进潭中，甚使得嘉裕嘉禾的身形稍有不稳之态。
一瞬间的转变也使得嘉裕嘉禾身上的压力倍增。
嘉禾的身体本就因为先前使用了天赋能力，虽稍有恢复，但依旧无法轻松承受住此刻对灵力和身体的陡然消耗。
嘉裕与他心意相通，自然了解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便立即结印起势，不动声色地引动体内的本源灵息。随着神魂一震，嘉裕身周浮现出三枚暗红色的小旗——正是先前青鹤在南疆相处所赠。
嘉禾察觉到了嘉裕的动作，还不及出声阻止，便已然看见嘉裕挥掌将那三枚小旗从身周拢到手中，然后手掌变为并指之态，小旗顺着指向迅速飞出，落到嘉禾身周。
接着，嘉裕猛地将手掌握拳，先前那三枚小旗也是瞬间被激发。小旗通过彼此之间的灵息相牵扯，合围之势一现，其间便有数道金色的流光开始自小旗中流出，缠绕在嘉禾身周，缓缓没入其体内，用以稳固神魂。
嘉裕嘉禾二人的神魂其实都需要更长久的时间来稳定，现在手炉和小旗两个物件都在嘉禾的身上，难免有些冒险。
虽然嘉裕是擅作主张的，但现在的情况已是万分紧急，嘉禾没有过多质问，语气平静但迅速地问道：
“你还撑得住吗？”
听见嘉禾没有第一时间责备，还在关心自己，嘉裕立马不值钱地笑了出来，接着轻佻地回应：“铁定没事儿！老婆保护好自己，用不着关心咱！”
随着嘉裕嘉禾不再交流，二人对此处灵息的控制引导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而先前投身潭中那人，此刻嘉裕嘉禾也无法感知其位置，大抵是因为这天戮清潭中的物质特殊的缘故。
【天戮秘境】
凌柯诤此番打开的天戮清潭不过是用真的天戮清潭中的石料，雕刻而成的一个仿品，仅是能借助其中数个微小的铭文法阵，实现与真正的天戮清潭产生共鸣，使其进入的空间，确是真正的天戮秘境。
而这物件倒没有多大的来头，因为天戮清潭虽然被一处门阀世家占据管辖着，但已经没有人知道其中天戮秘境的启动之法，所以这些仿制的骰子模样的契物被流传出来也无人在意。
此枚是心渊从他老爹白穆尊者的收藏里搞来的，因为不是一次性的物件，所以凌柯诤也只是借来一用罢了。
论及在水晶法阵中凝实而出的那人，以及先前在与李钰交手时出现的鬼御，这些人现在都可称为“凌柯诤”，不过皆是过往之人，凌柯诤倒是把那人称为“安生”。
安生进入天戮秘境后，身体被那种特殊的物质包裹着，四肢不能动作，只能由着身体不断陷入更深处。
随着四周的环境变得越来越昏暗，可见的光亮也消失殆尽，安生本想试着将本源灵息外放，以求与环境产生感召，但恍然发现自己无法调动灵息，甚至连五感也在逐渐消散。
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神压力落在安生的脑海中，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无论安生怎样振奋精神，精神力还是在某一时刻彻底失去了抵抗。
就在陷入昏迷的一瞬间，安生霎时间感受到了自己身周的一切事物，对灵息的感知力也是瞬间恢复的。猛然惊醒的安生看着眼前的景象，即使曾经也是世间一代主宰，此刻也被震惊得一时之间忘乎情景。
脚下的虚空中是无数的星系，即使能感知到地球所在的坐标位置，但以现在的视角，也无法凭借视力洞察。
四周的空域上，漆黑的背景之上明明只有寥寥数颗星辰，但安生总是感觉到一些若隐若现的目光，环视着自己。
就在安生还在思考着如何开启这里的空间时，四周的确传出来声响，因为声音过于巨大，其中又吵杂无不，安生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去听取其中内容。
没有顾及那声音，安生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眼神缓缓变得冷峻异常，神色则是像极了平静状态的凌柯诤。
安生径直将本源灵息汇聚在掌中，接着，猛地将凝成能量体的灵息朝着某个方向瞬间打出。
同时，引动体内气息暴涨，此刻向外溢出的却不再是简单的灵息——而是“神格之力”。
“可恶啊！怎么还有人能用神格之力啊！你们这群人怎么就是死不绝啊！”
这声音便是从刚刚安生投掷的方向上传出来了，接踵而来的是更多的，无比吵杂的谩骂声。
长呼出一口气后，安生的气息也随之低落下来。接着，直接开口，朝着四周的虚无质问道——
“不是说，要来这里直接面对天道询问吗？为什么是这些东西的声音！天道在哪！”
见四处没有应声，安生刚想再试着往那个方向释放灵息以做试探，但仅是犹豫的瞬间，一记飞斩而来的能量波已经临在身前，安生也是凭着反应迅速才堪堪躲过。
而那携着莫名能量的飞斩在掠过安生之后，就直接弥散在了空间之中，安生本想用神识纠缠在这能量之上，从而找到背后之人，但在其弥散之后竟感知不到一丝一毫。
就在安生被这能量的事情搞得一头雾水的时候，另一种声音又在其背后响起，引得安生惊醒——“能力者能知晓命定之数，已然是有违天道的存在，如今尔等还妄想面见天道，太过可笑……”
这回的话虽然咄咄逼人，但从声音判断却是一名女子的，语气凌厉，但语调清幽婉转。
不及安生有其他反应，又是一道似老翁般沉稳声音从他处传来——“罢了！也有将近万年不曾有人来此了，你们就不要为难人家了，快些将事情言语个明白，少些耽搁……”
安生循声看去，恰是整片星海的光亮都聚集在了那处，隐约显出一副画像，但以安酒的见识也无法判断其究为何物。
又是一丝光亮自安生眼底划过，安生神色又有所变化，那星空巨画也随之传出声响，但声音已不再是之前的任一，而其音色多变，甚至不似自一人之口言出——
“凌柯诤首领！既然来了，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这位小友虽然比你年长一些，但他猜不透你的心思，不要再扰动他了……”
等到安生开口回应时，其眼神异常冷峻，仿佛看透了星空，直视着背后的人，口中发出的声音也是凌柯诤那般——
“这一局！怎么破……”
虽然没有再多言语，但面前的星空巨画没有停顿便接上回答——
“你心里已然有所考量，无需再顾虑其他……”
闻言，占据着安生模样的凌柯诤用力咬紧牙关，稍稍停顿，接着又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牵连上他！？！”
这一次，星空之上的声音没有立即做出反应，双方的对峙气氛甚至让环境中的时间流速也慢了下来，直到安生的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那道声音才传出——
“这么长时间了！经历了这么多世！你还是没有学会超脱！”
“天道也好！神明也罢！如今已经没有人真正见过他们了！我从太古时期就驻守在这里了，见证了当初神明们开天辟地，扭转乾坤，也见识了天道的兴起与衰落，到后来的无尽岁月，到如今只留下的苍老不死……”
“甚至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你们去追求真相！你与我同源，你我都属于时间长河里那一丝不合时宜的存在，我所知道的，也是你所预见的，其实答案就在你的心里，又何必大费周章来质问我！”
星空巨画的声音中饱含沧桑，语气也逐渐衰落下来，直到再次陷入沉寂。
安生的神色并没有像预想的那般失落，随着星空之上的声音消失，安生反而莞尔一笑，转身后边朝着一处方向走，边在手上运转掺杂着符文的神格之力，接着一道空间裂缝开启。
就在安生将要步入其中之时，又听见身后响动——“这里从来没有过什么天道，你骗他们那般说法，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生对那声音没有过多理睬，仅是停滞一瞬间后，便迈步走出了此方空间。
嘉裕嘉禾本还在专心牵引天戮清潭，使其中灵息稳定流出，估摸着安生进入其中不过三刻，想来此番定不会轻易结束，便做好了长久坚持的考虑。
却不想凌柯诤的声音径直从房间内的某处传来——
“你二人可以收手了，此间事了！让这处空间洞口自然闭合即可！”
嘉裕嘉禾不敢懈怠，先循声抬头看去，霎时间，先前为了容纳灵息的小空间破碎，看见凌柯诤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眼睛没有丝毫怯意地与他们二人对视着。
“怎么还上瘾了？放手吧！没事了！”
因为凌柯诤的气息不仅独特，而且嘉裕嘉禾对其又十分熟悉，所以二人反应过来后，便直接收回了法身，消去了施展出来的手段。
凌柯诤待天戮清潭消散后又凝成骰子，将其引动后收回手中。
接着，朝着愣在原地的嘉裕嘉禾摆了摆手，那二人接了示意，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