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鹿(一)
“陛下此刻和他的军队一道驻扎于苦桥,那是玫瑰大道横跨曼德河的要害,护送您前往是我的荣幸。”蓝礼·拜拉席恩手下的一个骑士微笑着向他们说。
此人的手下分成两侧,将他们二人护在中间。
护送么?
小山雀一眼便看出来,与其叫护送不如说叫押送,但罗纳德显然没看出端倪,只是自来熟地与对方攀谈起吃喝玩乐的经验来。
她看了一眼罗纳德大笑的神情,心里只是想,恐怕他就是知道有问题,也还是这幅样子吧。
“恕我冒犯,实在没想到现今的摄政王,全境守护,竟然会派密使南下?”那位爵士看着他俩问,目光尤其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恐怕是对她这幅兜帽遮脸的装扮心生芥蒂。
“他奶奶的,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可不是喝红还是喝白的的这种问题,打仗打起来,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罗纳德猛地一拍大腿,清亮的响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拉了过去,“那把椅子几个钱啊,还是在那椅子上玩姑娘能更爽些?再爽能有命重要?”
罗纳德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爵士听了,也是不由得一笑:“在铁王座上也许是要爽不少。”
罗纳德的笑更大声了。
小山雀则微微拉了拉帽檐。
他们越过一座古老的桥,这桥的名字正是苦桥。
越过桥的时候,他们便听到一阵呼天的嘈杂声,嘈杂声的来源在他们视线之外,桥边数以千计的营帐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桥对岸是五颜六色的旗帜,他们认不出这些旗子,十来种徽记,象征的是几乎所有风暴地和河湾地的领主家族势力。
即使是在幽土大陆,恐怕他们也数不出这么多家族的旗帜。
爵士带他们从一行营帐中穿过,向这里最为高大,看起来最为奢华的营帐骑去,路上,他开口问:“请问两位谁是护卫,谁是密使?”
“我们都是密使,没有护卫。”罗纳德说,爵士脸上犯了难:“恐怕我只能请一位密使大人前去会面。”
“我去吧。”小山雀和罗纳德简单交换了眼神,驱马加速了几步——只是她御马有些生疏,加速起来容易,试着减速的时候马却不听使唤了。
爵士也加速跟在她后边,任由她的马带她穿过一座座营帐。
马儿终于停下,她看见了喧闹声的来源——一座比武场,相当简易,断兵残铠掉落在简易的台子上,几十匹马踩踏着这些兵甲,它们身上的骑士交替冲锋,每每交手便引来阵阵叫好声。
“没想到您也喜欢这些。”那位爵士打趣道。
“实在是有趣。蓝礼大人的军队应该正向君临进发才是,却还有闲心沿路搭设舞台看戏呢。”
她轻声说。
“密使大人——即使您代表了史塔克大人的名义,也还是该称呼王上为‘陛下’才是。”爵士的脸有些没那么好看了,“再说……这也不是戏剧,这是在真刀真枪地比武呢。”
爵士竟没听出她语言里的嘲讽意味,让她微微叹了口气。
她翻身下马,径自向蓝礼走去。她并没见过蓝礼,但只扫了一圈,便知道肯定是此人——一身天鹅绒外套,胸口上绣着宝冠雄鹿,头上戴着软金制成的皇冠,皇冠正面是暗色翡翠做的鹿头,镶着金眼金角。
爵士心中忽然一惊——他发现,他追不上她的步伐了。那娇小的身姿分明下了马,速度却像是没有减慢一般。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跑了几步却发现差距还在越拉越大……
她走得比引见的人更快,因而守卫注意到了她,他们眉头微皱,拦了上来,但没人能碰到她的衣角,她一步一步向“国王”走近,看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蓝礼大人,这是史塔克大人的密函。”
她从怀中掏出的不是匕首而是一封信,印着史塔克的印泥,还未拆封。
将手紧紧握在武器上的几名贴身守卫冒出冷汗。
“咦?史塔克的密函?”蓝礼·拜拉席恩长长舒了口气,露出一幅没听说过的表情,眼睛向她瞥了一眼,酒杯换了只手,接过信件。
蓝礼揭开印泥,看完整封信,竟是笑了,虽然笑容很快敛去,但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密使阁下先休息吧,等休息完了,我们再商讨合作的事。”
蓝礼说着,收好信,眼睛又回到比武场上。
小山雀知道他没有相信信中内容——这时她听到观众席响起一阵惊呼声,她向下看去,罗纳德上身只戴着一顶通晓语言头带,腰间没有佩戴武器,大笑着骑马闯入了比武场。
“这是谁?”蓝礼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那位引路爵士,爵士擦擦汗水,正要开口,小山雀却抢先一步大声对台下喊道:“记得手下留情!”
“好嘞!”罗纳德的嗓门响彻比武场,“你们全都朝我来吧!”
小山雀注意到蓝礼的脸色有些奇怪了:“密使阁下,再怎么相信同伴,恐怕他也不能战胜整个南方的好手吧,需要我叫停么?”
“蓝礼‘大人’,”小山雀只是对他说,“艾德·史塔克大人托我向您说两件事,超脱常理的事是存在的,还有,你的哥哥将会带兵攻打风息堡。”
“哈哈,我那位哥哥?”蓝礼又笑了起来,“史塔克大人多虑了罢,我那位哥哥凭什么争夺王位哪。劳勃为什么能取得王位?当然是因为他的战锤够硬,可我那位哥哥,他倒是讨人尊敬,可是没人喜欢他,在龙石岛那敌方,不会有人响应他的呼声,更别说绕过君临,直接来找我的麻烦哩。”
小山雀也笑了起来。
观众席上的声音接连不断,一声比一声高,蓝礼向比武场看去,笑容立刻僵硬了起来。
那赤裸着上身,空着双手的陌生男人,接连不断地将那些有名的骑士拽下马去,每一声惊叫便说明又有一位骑士落马。
小山雀将手收入内侧:“需要我叫停么?”
蓝礼蠕动了一下嘴唇,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