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同事来了
可是，张阿姨似乎不懂什么叫委婉，脱口便质疑道：“要这么说的话，你们大学生毕业出来，也有只能去当临时工的呀？”
“阿，阿姨……”司嘉说不下去了，用咳嗽掩饰着尴尬。
从前面说的编制挣钱少但胜在稳定，还有刚才这句大学毕业出来当临时工，张阿姨真把当代大学生难以维持的体面，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遍。
司嘉扶额，想起高考填志愿的时候，看着各大高校的招生简章，感兴趣的专业学费贵就算了，就业前景还不好说。好就业的分数太高，名校的分数更是高不可攀。最后，她选择了普本的汉语言文学，这个选择仅仅是在分数和家庭条件的束缚下，能做出的最优解，与梦想无关。
直到毕业季，在校招时屡屡碰壁，才惊觉高考志愿填下的每一笔都至关重要。
汉语言，很多人一提这专业，都是一脸这谁不会、这还要学的表情。对这个专业最友好的，当然要属媒体行业。
可是，传统媒体日渐式微，岗位少之又少。每年被被筛下来的分母，在校绩点也都不低呀。
互联网新媒体，机会多、待遇好。但司嘉只上了两个月的班就知道了，外人看到的光鲜亮丽，需要透支青春才能换到。而且，当时的同事私下悄悄告诉她，新媒体总是青睐毕业生的，因为新人对待遇要求不高，思维敏捷活跃。最关键的是，干这一行需要优越的网感。互联网上最活跃的永远是那群十八岁的孩子，可没有人是永远十八岁的呀。所以年纪上去了，就要面临淘汰的结局。
刚工作的司嘉听了这话，立刻就有了危机感，忙问同事，年纪大了怎么办呢？
同事大大方方打开抽屉，给她看里面的招生广告，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汉语言其实是就业面最广的专业之一了，教师岗、公务员、国企事业单位，能报考的岗位很多的。所谓万金油专业，那可不是瞎吹的。你要好好珍惜身上还未褪去的学生状态，什么国考、省考、事业编……能报的都报上，只要上了岸，这辈子都不用为失业发愁了。”
可以说，就是因为这番话，牵起了司嘉跟张阿姨的缘分。现在的她，干着一份同样需要加班，只是不用担心被开除的工作。然后，在周末加班的间隙，感慨钱钟书真的太会写了，围城的观点，既适用于婚姻，也是职场的真实写照。
收回思绪，司嘉见张阿姨的脸上总算有了妥协的表情。
“行吧，你帮我问问雷书记，找个不过万的工作也行，但是钱少的话……就不能太辛苦了哦，我们小斌还要准备考试呢。”
“那阿姨是同意今年内拆除旧庙了吗，能不能签个字呀？”
“你先替我们小斌找到工作再说。还没影子呢，就要我先签字，那可不行的。”
司嘉内心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呼喊，这缘分不要也罢！但她还是甜甜地笑着，默默记在了本子上。
写字的时候，她又开始回忆过去几年的岁月。那些片段不是在脑中一幕幕地播映，而是齐头并进地涌入，击打她的心房。
那段懵懂的时光，那跌跌撞撞的青春的尾巴。
说悲伤，听起来可能有些矫情，但她的无力感确实越来越强烈了。她真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该怎样走，捧着铁饭碗混吃等死是一种选择，努力进取也是一种选择。
现阶段的她，心底当然还保留着一份热血，觉得第二种人生更有意义。
可这条路真的好难呀。远的不说，就说眼前的张阿姨吧，司嘉真没把握何时能让她在同意书上签字。
什么时候才能像雷书记那样游刃有余呢，什么难事到了他手里，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就能办成。
司嘉合上本子，起身看了看张阿姨认真串珠的模样，自我安慰地想着，今天好歹不算白来，至少态度比之前的松动了。也许下一次，就会同意了……吧。
反正希望还是要有的！
说回霍妍，自从她在沈思越家过了一夜之后，就凑不出个两人都有空的时间，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平时只是在微信里，听说沈思越这两个月的洗脑工作，做得不是很顺利。但霍妍一如既往地鼓励她，李慕唐还能让她洗，就说明有成功的可能性。
而沈思越担忧的却是，洗得太频繁了，会不会直接把那点可能性都给洗没了？
作为闺蜜，霍妍肯定是毫无原则可言地选择站在沈思越这边。所以，她痛下决心表示愿意找个时机铤而走险，把李慕唐约出来聊一聊。在沈思越第N+1次表示过感谢之后，霍妍还是只能遗憾地表示，社畜的时间似乎有点难凑拢。
谁知，某天李慕唐居然闪现运河二通道建设处。
张越抬头看见老同事来了，拍掌笑道：“哎呦，小李子最近怎么样啦？”
一脸苦闷地沉浸于周报的吴东晓，这时也来了精神，热情地搬了把椅子，兴奋道：“妍姐在跟处长汇报工作呢。对了哥，西站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站房设计方案已经出来了，这周会正式公布，向社会各界征求意见。”李慕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边框眼镜，慢条斯理地聊起了设计草图，“一层是高铁出站层和综合交通设施层，公交、大巴、出租车、社会车辆都在这层行驶。二层是快速出站和城市服务设施层。三层就是高铁站台层。四层是高架候车厅和高架落客平台。五层，目前初步的规划是空中花园连廊和候车室旅客服务层。地下空间就不用介绍了，是地铁和停车场。”
对面办公室的郑亭凯，这两天刚好在杭城，听见动静也跟过来凑热闹。
“挺好挺好。”只见张越眼中满是艳羡，“同样是市交投的重点项目，西站每进一步都是自带热度的。不像我们，估计一直到通航的那天，除了沿线拆迁户之外，就没几个人知道咱们这几年的青春究竟为了谁。”
李慕唐接过吴东晓递来的水，笑道：“大运河有历史底蕴在，等到通航的那天，河运和海运就紧密联系在一起了，一定会备受关注的。”
吴东晓“嘶”地吸了口凉气，不满道：“我小李哥调走才几天，怎么就开始跟我们讲套话了呢，这也太生分了吧。”
李慕唐一口水没喝完，差点被呛住。忙端端正正坐好，摆着手表示我没有我不是。
郑亭凯笑呵呵地递上抽纸，一边替他拍背，一边解围道：“小李子说话就是这样的，斯文贵公子嘛。”
吴东晓皱了皱眉，叹了口长气，道：“说真话，我对通航那天的反响也没底。现在的运输业，受人关注的是高大上的空运，是接轨国际的海运。双11的时候，快递坐高铁也上过热搜。可是一提起河运，大家都觉得过时又老土。”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气压变得很低。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想，方卫国常讲大运河的治理就像蚂蚁搬山，而他们只是众多蚂蚁中不起眼的一小部分。可交工那天，谁会为这个凝聚着无数人心血的项目鼓掌呢？
李慕唐顺过气来，安慰老同事，道：“也不怪大家这么想，大部分的人思考问题都是从自身出发的。可是，能体现河运优势的都是什么大型货品啦，或者是砂石、土方之类的，这些离日常生活有点远。所以，对运输业不了解的人，难免会觉得河运跟他们没关系。但业内领导是懂行的呀，要不也不会喊出‘水运强省’这个口号了。”
走廊里，霍妍正专心地看着第四季度百日攻坚的文件。起初并不在意耳畔的人声，直到一个晃神，突然意识到议论声中夹了一道久违的熟悉声线。
“李慕……”霍妍加紧步子，有种这小子总算落在我手心里的架势。转念一想，当着一整个办公室的人对他呼呼喝喝，似乎不太礼貌。于是，吞了吞口水，顺道把剩下的话也咽了回去。
郑亭凯笑道：“霍妍耳朵就是尖。”
吴东晓也笑哈哈地接话：“可不是我李哥回来了嘛。”
倒是李慕唐脸色一变，忽地站起来，笔挺的身姿活像个被老师抓到开小差的学生，不敢正眼直视，支支吾吾推说：“那个，那个……我，我去隔壁看看。”
要是别的地方，哪怕是处长办公室，霍妍也会提出来一起去。但这个隔壁显然说的是工程部，她只好眼含笑意地让开一条道。
“再聊两毛钱的呀。”郑亭凯留人。
张越提醒他：“小李子跟霍妍什么时候不能聊啊。”
大家都知道李慕唐谈婚论嫁的女朋友，是霍妍一个特别要好的小姐妹，对张越的话自然不疑有他。
一段插曲过去，一部分人赶紧接着忙起手头的工作，郑亭凯则一路跟着李慕唐到工程部去串门。
“心虚是吧……”霍妍看着李慕唐落荒而逃的背影，小声嘀咕着，走到工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