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灵魂之境

时小羽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孩，如果她没被医院开除，还是个护士，应该会劝上一劝，让他相信只要活着就会看到希望，或者说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但如今她认为死或许是另一种希望，而时间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在她做护士的五年里，看过太多病痛的患者，大多数都在某刻想死，却因为舍弃不下的亲人而坚持，包括三年前患癌去世的母亲，她知道母亲之所坚持是放不下她，可自己的悲伤和不舍已经在母亲不断接受化疗的过程中消磨殆尽，只希望母亲结束痛苦或者帮她死。

看着被夕阳晕染的金黄色的江面，石小羽感觉那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仿佛父亲在向她招手，十年前她就应该做了这个决定，但却用了十年试图否定当初的决定，可结果……没用，母亲病逝，爱情不堪一击，人只会在时间中不断腐朽，到最后变成勉为其难的强撑，她倒要问问父亲，当年他说的“纯洁的心”究竟是什么？是否能摆脱时间的桎梏？是否能抵抗虚无？为了寻求答案，也为了和亡人重逢，她决定去死。

她受身为物理科学家的父亲影响，从小热爱科学，也迷科幻，知道还有很多未知无法用科学解释，比如灵魂，于是她让未知成为一种自己能幻想的可能，按照她昨晚在故事中的描述，死后她的灵魂会进入一个无限空间，从而遇到十年前坠江溺死的父亲和三年前病逝的母亲。

她见男孩一直无法下定决心，又一副想死的样子，问道：“需要我推你一把吗？”如果真的因为自己这一把，让他能够解脱，她也不是不愿意帮忙。

江越以为女孩因他刻薄的话生气了，才负气说想推他一把，或许是一种激将法，他心不在焉的说：“你走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时小羽向他靠近了些，想劝他往旁边让让，而江越以为她要动手拉他，于是跳到了护栏外，手死死的抓着护栏说：“你最好别靠近我。”

时小羽见他从自己的理想位置离开，没理他，伸腿站在了石栏上，风把她的衣服和头发都吹到身后，如一只待飞的鸟。

江越见她还向前，问：“你会游泳吗？”他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想救他，别光练了嘴把式。

时小羽低头看着男孩，刚要说什么，只见男孩冲她挑衅一笑，松手跳了下去，她也紧跟着跳下去……

江越落在江里，很快的浮出了脑袋，死简单的只是他的一个念头，但更多想要活的念头在落入水的那一刻，追上了他，他还有母亲，还有一本科幻的小说的结局还没追完，家里还有一只灰猫，同时也不服，为什么好人要死，而坏人可以逍遥度日？

他看到女孩在他身旁溅起的水花，吃惊不少，她竟然为了救他跳了下来，但一直没见女孩从水面浮出？不会是和他开玩笑故意躲他吧？

虽这么想，他的心脏却不受控的砰砰跳，若真有什么闪失，自己不就成杀人犯了吗？他是问了她会不会游泳，见她点头，才决定跳江试试她，同时也想试试跳江死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吸了一口气潜进了水里，水浑浊到什么都看不见，只逼的眼睛疼，但他不能放弃，不能让一个人因自己白白牺牲，于是浮上来换了口气，又往更深的地方游，他不断的摸索着，终于摸到了女孩的肩，然后拉着她的手臂往上游，可女孩像被水下的什么东西吸住，力量往和他相反的地方使，他不能放手啊，如果她死了，自己还有什么脸活，他在挣扎中失去力气……

时小羽在黑暗中，逐渐看到了丝光亮，等她从被水压迫的沉重躯壳中出来，灵魂进入了这二十七年的生命流中，来到她人生最痛苦的一个阶段。

那是十七岁的秋天，她从学校回到家，准备把月考的好成绩告诉父母，却见母亲坐在餐桌前眼里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哀伤。

“你爸没了。”

听完母亲的话，她异常平静的说：“他出差了吗？”嘴巴虽还在吃着，却想吐。

父亲的死，她在外人面前并没表现得太过伤心，包括父亲的葬礼，她一滴泪都没流，但是就吃不下饭，会莫名奇妙得呕吐，半夜醒来盯着钟表发呆，或没日没夜的盯着电脑打字，这样的状况持续了近半年，春节后，她被母亲送去了精神病医院，那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在哪，有时候梦到父亲被大水冲走，或者被什么人抓去，她也会自己伤害自己，觉得只要摧残自己的身体，就能摆脱肉体和父亲在一起……

时小羽的灵魂从那段痛苦的记忆离开，然后进入一片灰蒙蒙的雾里……

江越再醒来，觉得身上凉丝丝的，不是冷，是清凉，他抬头发现周围充满雾气，转了一圈，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自己在哪，忽然在不远处看到一袭黑影，他向前迈一步，认出这就是了为救自己跳江的女孩，于是急切的跑过去问：“你没事吧？”他发现女孩脸色白的可怕，连嘴唇都是白的。

“没想到你会为了救我跳下来，要知道你水性这样不好，我……”江越面露惭愧，“我……我就不跳了。”说着看着周围好奇的问：“咱们这是在哪？”

突然远处亮起一个蓝色的影子，像天空的那样蓝，随之有个声音像从头顶灌下来：“这里是灵魂之境。”

蓝影慢慢的向他们移动过来，但依然看不清面目，只能大概知道是个人的形状。

“我们是死了吗？”江越惊愕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