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阴魂不散（4000）
离开病房后，韩夜又被带去做了一次体检。
这次体检的规格比上次要高得多，各种仪器看得人眼花缭乱，还用粗得吓人的针筒抽了他一大管血，这个量完全不像是用来体检的。
黎青解释说成为异化者之后身体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体内的血型会发生轻微变化，这意味着将来如果出现需要输血的情况，大部分异化者只能输自己的血，因此每个月都要抽取一部分血液保存，以备不时之需。
在那之后，韩夜又被带去精神诊疗室做了一次复杂的心理评估，评估结果是良好。
和每月一次的抽血一样，异务局内的每位异化者每个月都需要定期做一次心理评估，并与第一次的评估数据做对比，以此确认精神状态的稳定性。
韩夜不太明白，为什么异务局会那么注重异化者的精神状况，难道异化者很容易精神崩溃吗？可他没觉得自己的精神有过什么变化啊。
听完他的疑惑，黎青解释道：“像你这样的人只是少数，事实上，具备‘扎根’资格的人当中，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的人能够成为异化者，而其中又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够获取能力，至于另外百分之七十的失败者……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他带着韩夜来到一间病房门前，示意后者从门上的窗户往里看。
韩夜好奇地看过去，顿时面露惊容，只见病房里躺着十几个手脚被缚的病人，双眼通红，神色狰狞，正躺在床上不断挣扎，有些人的身体甚至产生了部分畸变，俨然有朝着怪物变化的趋势，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情况……
黎青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就是扎根失败的下场，轻则精神受损，重则发生畸变，而即便成为了异化者，这样的风险依然会长伴我们左右。”
“那这些人岂不是……”
“他们不会有事，扎根失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经过治疗后，大部分人都能够恢复正常，我们会抹去他们的记忆，让他们重新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说到这里，黎青扭头看了韩夜一眼，似是有些疑惑，“你体检的时候应该有签过一个免责协议，当时没有人告知你成为异化者所要面临的风险吗？”
“有的，当然有。”
韩夜没好意思说自己当时一直在担心能力被发现的事，所以没认真听，继续问道，“加班哥，你刚刚的意思是并不是所有异化者都能获取能力吗？那颗头颅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关‘巢’的情报我也了解有限，只知道它的体内存在很多奇特的根，一旦被根刺入，就会进入扎根过程。”
黎青回答道，“影响扎根的决定性因素到底是什么，异务局暂时也难以定论，但事后通常可以用沉睡时间来判断一个人的‘资质’。”
“普遍来说，沉睡时间短于两小时，大概率只是被最普通的根刺入，不会获取能力，且九成以上会扎根失败，精神遭受重创，更有人连肉体也会遭受反噬，变成你刚刚看到的那副模样。”
“而沉睡时间在六小时以上，则大概率是被异根刺入，有一定概率获取能力，时间越久概率越高。另外，被根刺入后会产生一种短暂而又剧烈的疼痛，梦境通常会从这个时候开始。”
“之所以不事先把相关信息告诉你，是因为提前知道这件事没有任何好处，梦境的形成相当复杂，无论是起点还是终点都是不确定的，患得患失只会增加你陷入疯狂的可能。”
短暂而又剧烈的疼痛……我有过这种感觉吗？
韩夜有些奇怪，难不成指的是从喉咙掉下去那次？那的确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没有错，但一点也不短暂啊……
他强忍住现在就拉开衣袖看看右臂胳膊的冲动，问出了一个十分关心的问题：“既然被异根刺入就有可能获取能力，那要是一个人被异根分别扎上两次，那他有可能会获取两种能力吗？”
“不可能，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组长说过，能力具备独占性，不管用什么方式，都不可能让两种以上的能力在同一个人体内共存——除非那不是人。”
黎青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提醒他不要痴心妄想，“另外，‘巢’是活的，它会吃掉进入口中的异化者，剥夺其能力化作新的异根，所以异化者进入它的口中只有死路一条，没人敢尝试获取第二种能力。”
韩夜心头一颤，故作好奇地问道：“具体怎么个吃法，那颗头颅应该没法消化吧，拿什么吃东西？”
“‘巢’一旦合嘴，口中的情况就无法被观测到了，但它在大约三十秒后就会张嘴，如果进入其中的人没有被吐出来，那就意味着被吃掉了，去向不明。”
黎青知无不言，向这个新人解答各种困惑，这正是林寒衣交给他的任务之一。
“我明白了，那颗头还真是够神秘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事实上韩夜心里一点都不明白，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好像越来越多了——
明明签订了仪式却没有成为“活尸”也好，身具能力却没有被头颅吃掉也罢，甚至就连多种能力无法在同一个人身上共存的铁律都在他身上失效了，异务局所知道的常识在他身上好像完全不起作用。
这是为什么？
特殊的究竟是自己，还是那位神秘莫测的邻居小姐？
又或许问题其实是出在那个仪式上？
思绪逐渐变得混乱，韩夜索性暂时不去多想，问道：“对了加班哥，外面的台风停了吗？”
他在地底已经待了将近两天了，也不知道现在外界的情况如何，异务局有没有处理掉那只S级的异类。
“停了，原本你办完入职手续之后就可以离开了，但你身上的危险还没有解除，所以还需要再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暂时不能离开异务局。”
“那什么时候开始上班？明天吗？”
“不用，你这些天的首要任务是熟记工作守则，掌握基本的格斗技巧和枪械运用，你现在只有E级异化者的水平，格斗和枪械暂时将作为你对敌的主要手段，所以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偷懒。”
说到这里，黎青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我将来可不想替你收尸。”
“放心吧，我可惜命了。”
韩夜笑着回答，一听说能接触到枪械，他兴奋都来不及，恨不得哪天能扛着火箭筒去轰炸邻居小姐，又怎么可能会在练习的时候偷懒。
黎青不置可否，继续说道：“除了必要的任务以外，异务局对异化者的生活并不做太多干预，也不需要上班打卡，你甚至可以回去继续上你的学，唯一的要求是，一旦接到任务，你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其余时间都算是带薪休假。另外，考虑到你的经济情况，组长已经通知财务部把这个月的工资提前打到你的卡上了。”
韩夜听完都傻眼了：“不用打卡，带薪休假，还提前发工资，异务局的员工福利那么好吗？”
黎青没有回答，这是拿命换来的福利，他不相信这小子会不明白这一点。
“对了。”
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带韩夜大致了解了整个异务局里的情况，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说道，“记得把这个背熟。”
“这是异务局里的员工守则吗？”韩夜一脸好奇地接过册子。
“不，这是鸣组的守则。”
黎青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想要在鸣组工作，你首先要能‘听懂’组长的话。”
……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响在射击场内不断响起，然而数声枪响过后，射击靶上的弹孔却寥寥无几。
韩夜一脸颓然地摘下射击眼镜和耳塞，叹息道：“加班哥，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没有射击的天赋？”
“这种情况很正常。”
黎青同样刚摘下耳塞，看着远处尽数被击倒的蝶靶回答道，“成为异化者后，身体素质会在短时间内不断提升，你需要重新适应自己的身体，在这期间射击效果不理想很正常。”
“真的吗？”
韩夜眼前一亮，“那我大概要练习多久才能达到你这种水平？”
黎青斟酌片刻：“可能要多浪费一些子弹。”
“你还不如直接说我没天赋呢！”
“常规枪械只能对C级以下的异类造成威胁，所以没必要太在意枪械上的天赋。”
“你倒是否认一下啊……”
两人离开射击场，乘坐电梯来到一楼。
看见大门外刺眼的阳光的那一刻，韩夜不由有些恍惚，自从从“梦境”中苏醒以后，他已经在异务局待了五天了，此时看着门外来往的人群，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而在这五天的时间里，他确认了三件事——
第一，他的右臂胳膊上出现了一道很明显的黑色印记，这意味着和灯笼小姐的相遇并非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如果不出意外，十天后他会再次见到灯笼小姐，因此在那之前，他将不得不先去见邻居小姐一面。
第二，既然【冷】是来自灯笼小姐身上的能力，就意味着他进入头颅口中后什么都没有得到，头颅既没有吃掉他，也没有赋予他新的能力，这是一种很诡异的现象。
他怀疑自己根本就不算异化者，起码和黎青等人认知中的异化者不太相同，好在二者在很多地方都是类似的，他的身体素质在这几天里也的确有在增长，不然说不定早就暴露问题了。
第三，“内脏小姐”大约的确是死了，这五天来都没有再发过任何消息，弄不好已经被灯笼小姐做成新的装饰品了。
身为鸣组组长的林寒衣同样做出了类似的判断，认为“内脏小姐”和约死群里的那只异类或许已经两败俱伤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所以不再要求他留在异务局里接受保护。
因此他今天才得以“重见天日”。
巧的是，今天刚好也是业城大学报名的日子。
韩夜并不打算放弃学业，毕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生命或许就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如果直到最后都找不到办法自救，那还不如多享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除此之外，黎青也建议他最好不要舍弃学校里的生活，对大多数异化者来说，学会感受生活的美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否则大量负面情绪的积压很有可能会导致精神的崩溃，这在异务局内是有过先例的。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异务局才会给予异化者足够的时间与空间，让他们不至于每天都为了对付异类而感到焦躁不安。
在地底待了太久，韩夜差点都快忘记外面是夏天了，灼热的空气让他有些不适应，一边走出办公楼大门一边问道：“我打算去学校报名，你呢？”
“组长交代我再陪你一天，异类不敢在异务局里动手，但未必不会在外面动手。”黎青依然是那副冷冽的神情。
韩夜一愣，尽管很清楚自己身边暂时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但听完这话还是有些感动，笑道：“组长想的真周到。还有，这些天也多谢你了，难为你加班了那么多天，要不待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好。”黎青丝毫没有客气。
韩夜笑了笑，忽然有些好奇，问道：“对了加班哥，我之前就想问了，组长她不会说话吗？”
他这几天一直在学习特定的“战术手语”，为的就是能在需要的时候随时明白组长林寒衣的意思。
这是每一名鸣组成员的必修课。
而经过这些天的学习，他也终于弄明白了林寒衣经常竖中指是什么意思，那是“按我说的做”的意思，至于竖小拇指则表示“按他说的做”。
当然，这是基本含义，很多时候要根据语境揣测她的意思。
“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黎青回答道，“听说她在守戒，不能开口说话。”
“什么是守戒？”韩夜好奇道。
“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亲自去问组长。”
两人走向地下车库，四周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韩夜才没胆子去找领导打听这种事，于是继续问道：“那组长是什么等级的异化者？”
在他看来，能成为战斗组的副组长，怎么都得是个A级异化者吧？
岂料黎青回答道：“组长不是异化者，她是普通人。”
“普通人？”韩夜一怔。
“嗯，我对组长的了解也不多，总之她是异务局所有组长中最特别的一个，你以后就知道了。”
韩夜正要说话，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的呼吸陡然凝滞。
强震动外加独一无二的提示音……
是“内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