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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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类

热心的观鸟者一直以来都为沼泽鹪鹩丰富的曲库激动不已。自古以来,人们就发现一些野外的鸟类会在不同场景之下发出不同的叫声。这一事实表明鸟类为它们发出的声音赋予了各种意义,而最近该领域的研究也显然证实了这一点。3

就算是在最叽叽喳喳的种群中,鸟儿在发声的能力和倾向上也存在着巨大的个体差异。一些鸟儿默不作声,另外一些鸟儿看起来像是从来不曾停止过鸣叫一般。大体型的鹦鹉或许是动物王国里最为惊人的“语言学家”,尤其是非洲灰鹦鹉和亚马孙鹦鹉(包括黄颈、双黄头、红喉、蓝头等品种)。深红色或蓝红相间的金刚鹦鹉也能发出声响,但音色通常较响亮且嘶哑。凤头鹦鹉很会“说话”,有着甜美的嗓音,但是跟金刚鹦鹉一样,它们极难驯化。4

早在20世纪40年代,研究就已证明非洲灰鹦鹉可以完美掌握无声任务,例如找到对应物体的数量,人们通常认为完成这项任务需要具备复合智力。后来的研究人员观察到,鹦鹉之间尤其会用数种“有含义”的方式发声交流,这种方式一定也是从其他族类成员那里学到的。

在20世纪的最后25年里,对数百年来只用作比喻的“鸟语”一词,人们有了突破性的新理解。51977年6月,艾琳·佩珀伯格(Irene Pepperberg)开始教13个月大非洲灰鹦鹉“艾利克斯”用英语与自己沟通,在教授过程中,艾琳·佩珀伯格采用了新的技巧并借用了人类社交学习的研究成果,实验的结果令人印象深刻。看起来,艾利克斯现在已经得到了全面的训练,它不再是“鹦鹉学舌”式地模仿人类说话,而是能理解人类言语的意思,并能用同样的语义内容以不同概念模式予以回复,且具有极高的正确率。

例如,一名研究员举着一把紫色金属钥匙和一把更大一点的绿色塑料钥匙问:“艾利克斯,几把?”沉默了15秒后,艾利克斯回答“两把”。“哪一把更大?”“绿色的钥匙。”接着研究人员举起一根冰激凌棍问道:“这是什么?”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艾利克斯最终回道:“木头。”

12年间,艾利克斯的训练员教它完成各种不同的语言任务,艾利克斯能够说出40种不同物品的名字,如香蕉、软木塞、椅子、水等等。它还掌握了“不”“来这里”“我想要某某”“想去某地”等句式的用法,艾利克斯还能分辨七种颜色,描述许多不同的形状,数数能数到6。在实验的最后阶段,佩珀伯格发现艾利克斯能够整合起所有的声音标签进行辨别、询问、拒绝、分类,还能量化超过100种不同物品,包括一些不同于它常规训练样本的物品。当艾利克斯接受有关这些能力的测试时,其准确率平均能达到80%。6

当然,艾利克斯也存在着能力极限,尽管它显然可以用一种似乎高级的水平与人类沟通,但无法像训练员彼此沟通那样与自己的训练员进行交流。与类人猿不同的是,艾利克斯也无法描述自己前天的行为,或是它接下来一天想要干的事情。艾利克斯的例子实实在在地向人类表明,或许鸟类也可以同样创造性地使用语言,也可以达到与类人猿(比如红毛猩猩、大猩猩、黑猩猩、倭黑猩猩)以及鲸类动物(鲸鱼和海豚)相当的复杂程度。

近来的一些神经分析测试表明,鸟类的左脑具有控制“歌声”的能力,这与人类的左脑具有控制言语的能力相似。从这一事实中能够推断出两者之间的联系,但是科学家们还没有对此下定论。

如果科学界最终证实鸟类确实具有和能够使用一定程度的复杂语言,那这是否暗示着它们的远古祖先——恐龙或许也以相同的方式使用过某种语言呢?这个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利用乳腺分泌的乳汁来喂养后代的高级脊椎动物被称为哺乳动物,它们也同样广泛运用声音交流。语言通过促进社会凝聚力和适应性来为哺乳动物的生存服务,这似乎是所有这类脊椎动物的主要特征。哺乳动物发出的声音复杂多样,其研究难度不亚于非哺乳动物。同理,哺乳动物的社交语境也极其复杂多变,人们很难将特定的声音和声音模式与特定的活动以及同种类个体之间的交流联系起来。除此之外,同野外的鸟类一样,哺乳动物的“言语”中似乎也具有许多地域性差异,类同于人类的“方言”,个体学习能力和“个人习惯用语”也有所不同。

迄今为止,大多数关于哺乳动物之间沟通交流的研究都集中在生物声学方面,即对生命形式所发出的声音进行衡量和分析。关于哺乳动物最佳的生物声学研究是在背景高度特殊的语境(情景)下达成的,例如动物交配或是声呐探测(回声定位)。事实上,只有在后一种语境中才有可能近乎满足通常对科学实验的所有要求,因为这种环境受众所周知的物理定律支配,发出的声响较社交性活动而言也更为统一、更容易监控,人们能够在数据之间进行简单的比对。声呐探测并不是交流,尽管这种探测确实证明了诸如蝙蝠、鲸和海豚等哺乳动物具有复杂的生物机制,这种生物机制能在同一物种间提供复杂的信息交流功能。对蝙蝠的研究尤其集中在恒频声呐和调频声呐方面,蝙蝠这样的小型哺乳动物会利用声呐来回声定位和捕猎,超声波是其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是蝙蝠所发出的社交性叫声却是低频的,且仍然不为人所理解。对哺乳动物的生物声学研究也同样解决了老鼠的发声问题。迄今为止,很少有人写有关“蝙蝠语言”或是“老鼠语言”的文章。出现这一缺口的原因在于人类对这类语言不甚熟悉,又或是“语言”一词总是优先同“人类”联系起来。蝙蝠以及老鼠社群中一直有复杂的生物声音交流,只是人类最近才注意到而已。

另一方面,马、大象、鲸和海豚的“语言”在近些年受到了极大关注。一些喜欢神秘的作家甚至将这些交流体系与超自然,甚至是地球之外的“超级交流”形式联系起来。尽管这很荒谬,但毋庸置疑,这些哺乳动物之间的确会进行某种形式的交流,只是它们的交流不同于我们的而已,并没有科学证据表明非人类的哺乳动物之间的沟通交流比人类更为优越,在语境上比人类语言要更为复杂。事实上,在20世纪下半叶累积起来的证据都在敦促达成这样的结论,那就是只有人科动物,即人类和其近祖在这颗星球的自然历史进程中,演化出了最为复杂的自然和非自然的交流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