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D计划
在墨菲带着战利品和幸存者返回卡德曼城的同时，那场成功的阻击行动所引发的后续波澜正在微妙的改变着很多事情。
毗邻特兰西亚的东普鲁斯地区的开拓要塞中，一名身穿金雀花王国少校军装的指挥官快步走到了前线统帅的办公室前，他手握一份文件又伸手整了整自己的仪态。
确认一切都没问题之后，才伸手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这并不只是源于良好的教育和个人仪态习惯，还因为少校要面见的洛伦将军是个对一切事务都要求严格的统帅。
大到每一场军事行动的战后总结，小到巡逻宪兵在要塞中的执勤路线，甚至是将校们偶尔聚餐时的座位排列这种小事。
开拓军团的大小指挥官甚至是大头兵，如果不想被严厉的将军呵斥或者惩罚的话，那么将自己负责的一切做到最好无疑是个正确的工作态度。
洛伦将军有名言“死亡总会优待那些忠于职守的人”，由此可一窥这位将军的性格。
“进来！”
低沉的声音从办公室中响起。
少校推门而入，干脆利落的向眼前坐在办公桌后正在低头查看地图的将军行礼，并大声汇报到：
“报告将军！前线特殊勤务汇报已到，其中有一份加密消息需要您立刻过目！”
说完，少校又压低声音，说：
“内容是关于那批‘货物’。”
“嗯？”
正在查看军事地图的将军闻言仰起头，露出了一张正值壮年且轮廓清晰的脸。
谈不上帅气，但脸上如刀砍斧削一样的五官和一张经典的国字脸，以及那修缮极好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充满了一种硬朗、老派且严厉沉重的感觉。
他丢掉手里的画图笔，摸了摸自己最得意的胡须，从自己的椅子上跳了下来，随后整了整自己的将军领章，大步走到少校面前。
最后，将军仰起头看着他。
呃，人人都传言洛伦·弗雷德里克将军有着和他身高不匹配的勇气与力量，这句话倒不全是肉麻的吹捧和赞美。
它实际上也是一句陈述。
金雀花王国统军大将、路易王最信任的指挥官、老禁卫军出身的战争新星、格林尼军团的绝对骄傲，在十年战争中从无到有的一手搭起了开拓军团的骨架并将其训练整合成王国第一大军团的洛伦将军...是个半矮人！
他有一半白银矮人的血统。
这导致将军大人的身高虽然在矮人之中鹤立鸡群，但在一米九三的少校面前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矮子...
但没有人会因此小瞧洛伦将军！
就如没有人敢小看矮人在战场挥出的致命战斧一样。
那些胆在身高问题上对他出言不逊的家伙大概率是没办法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另外，在开拓军团里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整个军团在正式事务和私下交谈里都会尽量避免说出“矮”这个字。
请注意，这不是一种请求！
虽然将军在成军的第一天就在所有士兵面前宣布他并不在意士兵们讨论他的身高，然而，洛伦将军体内那一半矮人的血统却总是在悄然又顽固的生效。
而众所周知，矮人们在大陆上的形象是以小心眼出名的。
建军的第三个月，在第某个勇敢的候补上尉因为醉酒后口无遮拦骂敌人如矮老鼠一样缺乏勇气被丢进前线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将军的底线在哪。
虽然那名候补上尉幸运的熬过了四次苦战后一路官运亨通的升到了上校，但这不得不说这依然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眼下在办公室里，洛伦将军背负着双手，仰头盯着眼前这个子特别高让他挺不爽但工作能力超级强而且背景超级硬的少校，后者维持着军姿目视前方，没有任何失礼到可以被他挑毛病的地方。
于是，洛伦将军沉声问道：
“我的货物出了什么问题？按照时间表，它现在应该到达了安德玛丘陵地区才对。”
“运输队被伏击了，将军阁下。”
少校快步走到墙壁上的特兰西亚地区军事地图边，拿起一枚红色图钉精准钉在了污秽沼泽旁。
他指着那里，对皱起眉头的将军说：
“事情发生在昨晚，大概21点钟的时候，六十名精锐的血鹫午夜猎手和他们的武装血仆向刚刚离开污秽沼泽的运输队发起袭击，车队负责指挥的灵能师做了坚决的抵挡并要求狼毒氏族的勇士护卫货物先行离开。
但狡猾的吸血鬼们在走私者林地的尽头提前布置了拦截，我们勇敢的士兵最终失败，货物已经确认丢失。”
“那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回来的？”
洛伦将军并没有纠结自己花了大价钱采购的东西被抢走这件事本身，而是反问到：
“所以车队并没有全军覆灭？如果他们有人活了下来，为什么只给我提供这么一份糟糕的汇报？敌人负责拦截行动的指挥官是谁？最后一个接触到货物的吸血鬼又是谁？
最重要的是战斗过程呢？
只是用了‘坚决抵抗’四个字就糊弄过去了吗？
那支车队光是护卫人员达到了240人！
都是参加过三次大战以上的老兵，我还专门派遣了白橡木战团的优秀猎巫人前去协防，环之塔的高阶灵能师作为法术力量。
这样一支力量在战场上可以对抗1000个武装血仆！但却连60个吸血鬼都挡不住？
一定是指挥上出了问题！
车队的指挥官最好真的战死了，否则我一定会把他送上军事法庭！”
“关于这件事...”
少校已经习惯了将军在这些细节上的严格，他看了一眼手中文件，汇报到：
“车队只有三名灵能师幸存，其余战士全部战死，但他们将所有入侵的吸血鬼和血仆消灭了，在最后时刻前去支援的白橡木战团长菲诺克阁下确认了这一点。
敌方除了指挥官外，所有成员尽数死亡，另外可以确认，偷袭我们的是血鹫氏族最精锐的午夜猎手游猎者们。”
“一次全歼了60个午夜猎手？等于一战干掉了萨洛克达尔整整两支精锐黑夜冲锋队？好！”
将军挑了挑眉头，点头说：
“不愧是我的兵！干得好！
记下这些士兵的名字，将其以军功汇报给军部，给他们的家人们申请‘勇士’抚恤，他们的孩子们如果想参军就送入忠嗣学院，再以开拓军团的名义向他们的家人额外补贴一笔三个月军饷的死亡津贴。
我出九成，直系部队所有指挥官出一成。
你亲自来办这件事。
另外，老菲诺克为什么会出现在污秽沼泽？他不是应该指挥自己的猎巫人们沿着安德玛丘陵到卡德曼城一线进行战术遮断吗？”
“是因为营救俘虏，将军。之前在莫尔兰村的一次接触中，几名猎巫人老兵被吸血鬼俘虏，菲诺克阁下是前去解救他们的。”
少校立刻解释道：
“根据菲诺克阁下送回的情报，吸血鬼们的伏击能被车队提前发现正是因为这几名俘虏以直面死亡的心境挣脱了束缚，并冒死点燃了吸血鬼的后方营地，是火光为车队提供了示警避免了他们被暗中偷袭的结果。
活下来的灵能师在汇报中强调，这次的袭击是因为消息的泄露，吸血鬼们能精准的卡住运输队的时间和路线。
这证明开拓军团内部有他们的眼线。
经过参谋部评估，我们认为这个隐患是确实存在的，将军阁下。”
“我们在吸血鬼的地盘上打仗，血鹫氏族在特兰西亚地区盘踞了400多年，培养出一些人类叛徒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洛伦将军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
“嗅出并处决叛徒不是我们这些前线战士需要考虑的问题，军法部会接手接下来的事，他们的汇报里有没有提到货物的最后下落？”
“没有，将军，菲诺克阁下此时正在护送着七名伤者返回东普鲁斯地区，白橡木战团的战术遮断和侦查也已完成。”
少校回答道：
“猎巫人们损失有点惨，但如果您一定要追回货物，我相信他们还是愿意再冒险追击一次。从污秽沼泽到卡德曼城有3天的路程，以猎巫人们的行动速度，他们可以赶在...”
“不，放弃吧。”
洛伦将军想了想，果断的摇头说：
“如果放在以往，我肯定不会吃下这个亏，但现在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弗雷泽，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在前线待了三年了，想家吗？
想你那位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妻了吗？”
将军突然转换的问题让少校愣了一下。
他很少见将军会在军营中谈起个人生活，一秒的思索后回答到：
“为了路易王的胜利与金雀花的荣耀服役是我的使命，将军，我的家人都支持我，因此...”
“别说套话！”
将军瞪了他一眼，随后摇头说：
“给你的家人写封信吧，最多半个月，你就可以回家与他们团聚了。”
“啊？”
少校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但他反应很快，惊呼道：
“这...将军，您的意思是，战争要结束了？但...但我们还没攻入特兰西亚！我们对血鹫的情报收集才刚刚完成！
新兵的训练只剩下一个月，只要一切准备就绪，我们随时都能发起坚决且毁灭性的攻击，腐朽迷信的特兰西亚人根本挡不住我们的兵力！
我们花了十年才打到这里，将军！
这是为国王陛下吞并波西亚邦联的最后一步了，我们怎么能在这里放弃！
这肯定是国王身边和大议会里出了奸臣！”
年轻的少校义愤填膺的喊到：
“那些在后方安享太平的家伙们怎么能在这个我们即将胜利的时候结束战争？不，那些肥肠满脑的蠢货背叛并出卖了我们！”
“闭嘴！”
听到自己麾下的校官越说越过分，洛伦将军狠狠的呵斥了一声，他取出一支矮人烟斗放在手中把玩，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拉长声音说：
“向往战争是年轻人的天性，掌握战争是指挥官的义务，享受战争是老兵的特权，但不计后果的期待战争...啧，这就是不折不扣的愚蠢了。
整个国家已经维持了十年的战争状态，陛下改革这个新生国家的步伐被拖延了太久。
这场烂泥般的战争在这时候结束正合适。
至于原因，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弗雷泽。”
洛伦将军叹了口气，点燃烟草，在烟雾弥漫中将自己桌上那张画了一半的军事地图递给了少校。
后者双手接在手里扫了一眼便瞪大了眼睛。
他失声说：
“这！诺德托夫王国出兵了？”
“嗯，在波西亚邦联东线，就在你我谈话时，那位年轻但凶狠的‘狼女’陛下麾下最精锐的冬狼军团已经越过了从冰湾到特兰西亚一线的军事缓冲区。
他们将从波西亚邦联背后狠狠的痛击这个腐朽的巨人，这是路易王与狼女的国王盟约，就发生在两个月前的第三次萨克斯战役刚结束后。”
将军享用着烟草，慢条斯理的解释到：
“甚至不需要开拓军团再前进了，我们只需要就地驻扎维持王国对东普鲁斯、萨克斯和卡托地区的占领，剩下的事交给那些野蛮又善战的北佬就行。
他们会帮我们解决掉波西亚邦联的最后一点抵抗，当然，作为丢给饿狼的肉，战后冰湾地区和卡夫霍卡大平原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整个波西亚邦联将在这一战后成为历史。
至于特兰西亚...”
矮个子将军扭头看向墙壁上悬挂的地图。
那上面的特兰西亚地区地形狭长，北接冰湾，南临黑暗山脉，恰好位于大陆中央的它像极了一道“天然屏障”，将金雀花王国刚猎获的新领地与诺德托夫王国两个强大的人类国家隔开在两侧。
洛伦将军摩挲着自己的胡须，他冷笑道：
“两头狮子的领地是不能直接接壤的，那只会引发更剧烈的对抗，但现在双方都还没有准备好进入下一场战争。
因此，特兰西亚地区会被划分出来成为一个自治领，也有可能是个公国，谁知道呢？
接下来的战争将发生在政客们的谈判桌上，由他们的舌头和他们手中的笔来一决胜负。
但，弗雷泽，属于我们这些士兵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少校沉默的听完了将军的解释。
他知道洛伦将军是想借他的嘴把这些消息传递到开拓军团的中层，以提前安抚一下好战并渴望军功的指挥官们。
他自己心里对于这个结果其实挺满意。
打了这么多年仗，说实话他自己也打烦了。
战争开始时他还是个在夏尔多港求学的学生，但现在他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最离谱的是家族给他选定的未婚妻各方面据说都很棒，但问题在于这桩婚事几乎全程没有询问过他。
简直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不过在明面上，少校还是愤愤不平的说：
“但就这么放过他们吗？将军，那些该死的吸血鬼刚刚抢了您的东西，把整个开拓军团的脸踩在脚下，就这么结束，士兵们不会满意的。
就您教导我们的那样，战士的荣耀高于一切！
我们可以丢了脑袋，但不能失去膝盖！”
“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我只是说两位国王要肢解波西亚邦联，没说会让那些吸血鬼们继续得意的统治这片闭塞之地。”
洛伦将军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从桌上拿起一只笔把玩了一下，随手手腕一抖，砰的一声，那笔如飞刀一样扎在地图上。
正好钉在了卡德曼城的位置。
他说：
“弗雷泽少校，帮我联系环之塔的驻派灵能师和狼毒氏族的族长，我要启动D计划！
我们或许无法以胜利者的姿态迈入卡德曼城，但我会让那些无法无天的吸血鬼们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由我的军团亲手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