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心理辅导

沈清晏停好车，正好看见自家老子从陈局办公室走出来。

“您怎么不跟我说声，好一起过来。”沈清晏多少能猜出些老头儿去找陈局的原因。

沈平己看了眼对面的行政大楼，心理咨询室在五楼。

“小鹿儿上去了？”

对面斑驳墙体上，挤挤挨挨的爬山虎已初具规模，沈平己心生感慨，都多少年了，这一墙绿不知送走了多少人。

沈清晏回道：“市局统一规定，所有出现场使用枪支的一线人员，不管结果是击毙还是击伤，都要接受心理辅导，以防出现严重的应激症状。”

沈平己点点头：“这也算是种进步，哪像我们那时候，第一次出现场开枪击毙嫌疑人，半夜吓得做噩梦，一躺被窝里，就能看见被自己打开花的那张血头血脸。吓得成宿成宿不敢睡觉，也不能跟别人说，怕被人当成怂包。”

沈平己说的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三十年前，他第一次参加大规模逮捕行动，搭档就是林静。他们沿着原始丛林，一路追击凶手，在对方企图跨越边境线潜逃时，举枪射击，那是他第一次用子弹击中真正的活人。尽管知道对方是罪大恶极的毒贩子，但同类的血崩在脸上时，没有人能心如止水，泰然处之。

事后，沈平己一直以为林静天赋异禀，第一次开枪击毙嫌犯后还能面不改色地吃饭睡觉。直到他在宿舍楼看到林静举着两个手电筒，一惊一乍地去上厕所。

沈清晏却没有那么乐观：“通常情况下，心理测试只需要一次就可以。个别情况，可能会进行两次。但今天是事发半个月后，林见鹿第四次被通知参与心理测试。老头儿，你觉得是林见鹿心理素质不过关，还是上面有人在盯着她不放？”

“祥南街跑掉的那个人找到踪迹了吗？”沈平己突然转移了话题，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聪明如沈清晏，立刻洞察到沈平己的潜台词。

果然，上面那些尸餐素位的领导们，还是对林见鹿有一万个不放心。

沈清晏摇摇头，问道：“爸，你是不是想到那个人是谁了？”

“学会套你老子话了？”沈平己自己也不确定，“我确实认识一个叫坤桑的人，但他绝对不敢再回这片土地。沈队儿，老头儿给你提个醒，这个坤桑受了枪伤，还能在铁桶样的包围圈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你难道没怀疑过，自己身边可能被人安插了眼线？”

沈清晏闻言，简短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我能知道跑掉的这个人和林见鹿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沈平己打断他的话：“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她就是你林姨从边境集市上捡到的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具体年龄不详，只能通过基本的牙齿信息和身高骨龄来推测大概年龄。”

这个答案，沈清晏从记事起听过无数遍，今天第一次对答案的真假产生了动摇。

沈清晏想起林见鹿最近种种反常的行径，更对沈平己讳莫如深的态度起了疑心，他没再继续追问，知道老头儿咬死不说的话，他再怎样旁敲侧击，也不会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见鹿击中的那个坤桑，不是第一次接近她，前几天，市局行动组把祥南街围得水泄不通。他却能完美演绎一场金蝉脱壳。我怕，他会再来找林见鹿麻烦。”沈清晏说出自己另一层担忧。

沈平己仰头看着五楼，眼底的汹涌一闪而过。

行政大楼，五层，心理咨询师。

林见鹿接过纸巾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细密的而汗水，正式结束了这个月内的第四次心理辅导。

负责疏导她的老师，见过太多抗拒治疗的例子：“林警官，可以试着敞开自己，拥抱新的人和新的事。”

林见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在心理辅导手册上签好了名字。

她快步走出心理咨询室，手指触摸到手机冰冷的外壳。

她拿起手机，划开那个熟悉的名字。

出院前，她想“顺便”去看眼黎玖舟，却被告知对方已经转院，目前安置到黎氏名下的私人医院。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和黎玖舟的聊天对话框，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打了一长段无关紧要的话。

林见鹿边走边把聊天框里的文字，一个接一个地删除，走到一楼时，正好剩下一干二净的页面。

就像他们之间，除了身体互换时的朝夕相处，其实彼此间并没有真正的情感维系。如今，一切回归正轨，他做他的大明星，她做她的小法医。

这样也挺好的，人本就不该有过多的纠缠。

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不需要说出口的告别，悄无声息的离开，是彼此间最后的体面。

她的手指向左轻滑，却停在“删除”两个字上，迟迟点不下去。

沈清晏见林见鹿脸色不好，快走了几步迎上去：“你没事吧？”

林见鹿摇摇头，想笑，却笑不出来。叹口气，直接退出微信界面，

她本能地抵触心理测试，漫长的一个小时，耗费了她过多的精力，此时拼命挤出的笑意和苦瓜差不多。

坐进车里，沈平己看着身旁闭目浅阖的林见鹿。

她的样子已经长开，虽不是林静亲生的孩子，长大后的气质却和她惊人的相似。尤其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林静当年的模样。

两起案子都走到了收尾阶段，根据刘喜源和刘菲的供词，黎荃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利用各种方式向他们提供原材料。他甚至把触手伸到了海外，和坤桑的队伍合作，企图迅速占领海外市场。.

黎荃虽不承认，但天网恢恢，容不得他狡辩。负责押送他的车辆配备了两名狙击手，和几名身经百战的一线干警。他们将沿着市中心的主干道从市局开往监狱。

菲欧娜卸掉化妆品，摘掉了身上的首饰，站在林见鹿眼前，细弱的脖颈紧张地上下吞咽。

林见鹿不知该对她讲些什么，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刘菲脚上按规定上着重铐，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

她沉默地坐上车子，枯燥的长发遮住她半边脸，车子启动后摇晃的频率让她想吐。

透过长发的缝隙，她向窗外望去。

一辆在他们身后缓缓超越的SUV，车窗半降，男人鸭舌帽下的眼睛阴鸷如独狼，冲着刘菲竖了一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