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

魏徵（580—643），字玄成，馆陶（今属河北）人，少孤贫，曾学道，又着意纵横之术。隋大业末入李密军，复归唐。直言敢谏，为太宗信用，官至门下侍中、光禄大夫，封郑国公，卒谥文贞，世称魏郑公、魏文贞。承儒家诗教说，力斥齐梁之音，于唐初首标复古之旨。五古《述怀》质朴刚劲，慷慨激荡，得建安风力。多四言祀神颂功之作，古奥滞涩，是复古而流于偏失者。《全唐诗》录存其诗一卷。

（赵昌平）

述怀

中原初逐鹿，投笔事戎轩。

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

杖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

请缨系南粤，凭轼下东藩。

郁纡陟高岫，出没望平原。

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

既伤千里目，还惊九逝魂。

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

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唐高祖武德元年（618）冬，魏徵奉命前往山东招纳李密旧部。诗作于此行途中。

首四句回忆隋末天下动乱之时，自己投笔从戎，参加李密义军。本希望于此群雄逐鹿的纷乱之际，有一番作为，因此向李密数建谋议，而终于未被采纳。既投非其主，抱负也便落空。然而抱负虽落空，壮志并未消沉。接下四句，叙与李密同归高祖李渊之后，自请出使山东，招纳李密旧部的事。“请缨”句，以终军自喻。终军上疏汉武帝，谓愿受长缨，缚南越王献于阙下。“凭轼”句，以郦食其自喻。郦食其曾为汉高祖说降齐王田广，下齐城七十二，使成为汉之东藩。此四句虽意在叙事，而实承首四句之慷慨情怀而深一层说，谓不惟壮志犹存，且亦自信此行定能成功。诗一开始，便以非凡之气势，展示群雄争夺的局面，与活跃于这种局势中的一位名臣随英主创业的壮伟情怀。

接下转入写一路情状，写景中参以心绪描写，十分动情。道路险阻萦回，时在岁末严冬，古木寒鸟，空山夜猿，更增添战乱带来的荒凉之感。千里荒芜，既触目凄伤，又“魂一夕而九逝”，梦魂时萦故土。之所以不畏路途艰险，盖感激于知遇之恩。这一段描述极细腻，与前此之壮阔适成对照。极言道路之艰难，而称“出没望平原”，山行高下，看平原也便时出时没，写出了行进中视野的动感。为渲染道路之荒凉，写木为“古木”，鸟为“寒鸟”，山为“空山”，猿为“夜猿”。唯以此一气氛之渲染反衬，才使怀抱更见慷慨壮伟。

结尾谓一切艰难险阻当置之度外，当如季布，如侯嬴之重然诺，完成此次使命，以报知遇之恩。至于功名，无暇念及也。

魏徵以其政治家之气概风度，脱尽南朝柔弱诗风之影响，故所作直抒怀抱，刚健质实。此诗以气质胜，不应以美词求之。

（罗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