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金诗鉴赏(全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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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词

亭亭画舸系春潭,

直到行人酒半酣。

不管烟波与风雨,

载将离恨过江南。

郑文宝,字仲贤,是宋初颇负声名的诗人,其诗追步唐人,深细委婉,情味隽永,风格轻盈柔软,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称“大抵仲贤情致深婉,比当时流辈,能不专使事,而尤长于绝句”。这首《柳枝词》可称其诗的代表。

抒写离情别绪是诗中常见的题材。此诗则能脱出前人窠臼,别开新境。首句写景,点明时地。春天的河潭边,停泊着一条小船。着一“系”字,使人自然联想到题中之“柳”,暗示船系于岸柳,因折柳惜别乃古人习俗,未言情而情自出,烦乱的离愁别绪深埋于平静的画面之中,为下文离恨的抒发作了铺垫。第二句则由远及近,由外入内,由景及人,写出船内为行人饯别的情景。酒仅“半酣”,酒未足而意未尽,却兰舟催发,促人远行,此情此境,人何以堪!

怨的对象不指向人,而是指向那不解人意的小船:“不管烟波与风雨,载将离恨过江南。”无情画舸不管行人离别的伤感,只顾载人远行,作者将无知的小船拟人化,以无情作有情,愈见其怨情之深。“人自离别,却怨画舸”(吴乔《围炉诗话》),诗意侧出,曲折精妙。最后一句变无形作有形,化抽象为具体,使无形的离恨变为有形的可载之物,使人觉得离愁别恨像磐石一般沉重,以致负载它的小船也显得吃力难行。千里烟波风雨与行人缭乱无边的愁绪交织互映,构成一种混茫迷离的意境,预示着这难以排遣的离恨将伴随行人而去。末句因想象奇巧生动而深受后人的喜爱与赞赏,周邦彦将此诗意化入一首《尉迟杯》词:“无情画舸,都不管,烟波隔前浦。等行人醉拥重衾,载得离恨归去。”李清照《武陵春》词云:“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王实甫则改船为车,变愁为恼,其《西厢记》第四本第三折云:“遍人间烦恼满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足见此诗影响之深远。

此诗构思巧妙,意境新颖,形式短小而章法多变。首句以写景领起,以下三句,一波三折,情感跌宕,至末句一扫而空,使全诗在感伤凄怨的情绪中结束,低徊婉转,韵味隽永。

(魏崇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