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觐见

走在御花园的白景杉，一边听着老内侍讲着一会觐见要注意的地方，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两辈子头一次能来到这里。

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其古柏藤萝，皆数百年物，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

行不多时，就到了千秋亭附近。只见一个穿着艳丽常服的中年妇人坐在亭子里，石桌上摆着好几样瓜果。身后两个宫女缓慢的扇着扇子，周围好多宫女、公公侍立一旁。

“老佛爷，白家那小子带来了。”

李总管见老内侍带着白景杉站在最外围，恭敬的上前对着慈禧太后说道。

“既然来了，就带上见见吧”慈禧太后慵懒的说着。

李总管倒着退出了亭子，对着站在最外围的老內侍招了招手。老內侍连忙带着白景杉走了过去。随后李总管拉着白景杉进了亭子。

“小子白景杉，叩见太后老佛爷。”白景杉跪倒在地上。

“这么小个人儿，别跪着，站起来，让我瞧瞧。”

白景杉站了起来，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四十多岁的女人，皮肤保养的很好，现在看着身材已经有点发福了，但年轻的时候一定是杨柳细腰，身形优美。最重要的是气质，作为帝国实际上的掌舵人，居移气养移体。

慈禧太后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小人儿。眉心一点红，淡淡的眉毛下一双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脸上肉嘟嘟的，唇红齿白看着就可爱，这要是怀里抱条鱼，活脱脱的年画里的童子啊。

看着慈禧太后露出来微笑，白景杉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小家伙，你笑什么”慈禧太后见白景杉笑了，就问道。、

“您真好看！”“他们都让我叫您老佛爷，我看您跟我妈妈似的，一点也不老，他们净瞎掰。”白景杉一副他们都在骗我的样子，一下子就把慈禧太后逗乐了。抿着嘴笑着对李总管说。“看看这孩子说的，多好。”

李总管也看出来慈禧太后心情大好，回话道。

“叫老佛爷，那是尊称，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对老佛爷打心里的尊敬。”

“白景杉，现在外面都传你是神童，那让哀家看看你这神童的表现。”

白景杉听着慈禧太后的话，神情一素，开始背诵《三字经》、之后《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也一一道来，直到背诵完《增广贤文》都没打个磕巴。

慈禧太后听着，真真是觉得神异。“还真是厉害，说这么多，口渴了吧”说着看向李总管“端碗酸梅汤，给他解解渴。”

李连英退出亭子，安排其他宫女去取酸梅汤。回到亭子里，正听到慈禧太后问白景杉。

“这都是谁教你的啊？你怎么学的啊？”

其实不只慈禧太后好奇，李莲英和亭子里的宫女也都好奇。

“先听说书的讲故事，之后其他几位先生读了几遍就记住了。”白景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字可认得？”慈禧太后接着问道。

“认得。”

“可会书写？”

“不会。”

“这是为何？”慈禧太后听白景杉说不会，不由问道。

白景杉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回答道“爷爷想让我练字来的，先生们不让，说我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等等无妨。”说完还叹了口气“之后都不知道学什么了。”

“呵呵呵呵”看着白景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都给慈禧太后乐出声了。“你不说，哀家都忽略了，你还没满周岁呢，呵呵，真真是个小神童啊！”

“叮咚”“您有新的消息，请注意查收！”

“听听这孩子说的，人言否？这书要是这么好读的，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屡试不第的学子。”李莲英在心里合计着。

这么一会，宫女也端来了冰镇酸梅汤。李莲英接过之后，递给了白景杉。白景杉看了看慈禧太后。“慢点喝！凉。”慈禧太后难得的露出来慈母一般的笑容。见白景杉慢慢的喝完，看着白景杉说道。“读了这么多，以后还要读更多的书，这将来你要干什么啊？”

“孝敬爹娘、孝敬爷爷奶奶，报效国家”白景杉看着慈禧太后说完，又加了一句“还有孝敬您。”

“白家教子有方。”

“是啊，老佛爷。白家是行善之家，白家老爷子一辈子行医施药，现在白家大爷白颖园也在太医院供职，那也是个忠厚之人。”李莲英也适时地说道。这句话值3000两白银，已收。“现在白家又出此神童，可见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当赏！”慈禧太后高兴的说道。“李总管，等着孩子周岁的时候，着人送一块长命锁，再赏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嗻，奴才记住了！”李莲英赶紧道

“小子白景杉，谢老佛爷赏。”听着赏赐，白景杉赶紧跪在地上，“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等慈禧太后让李莲英拉起孩子的时候，白景杉额头都磕红了。

“真是个实诚孩子。”慈禧太后不耐暑，又对着李莲英说道“哀家有些乏了，你着人，把这孩子送回去吧，”

“嗻”李莲英说完，就领着白景杉出了亭子，把白景杉交到老內侍手上，吩咐几句，就回去伺候老佛爷去了。

白景杉也在老內侍的带领下，回到了御花园的东门，再跟着小內侍，到寿药房叫上白家大爷一起，又原路返回，出了神武门，上了白家马车，白家大爷的一颗心才算放在肚子里。赶紧让车夫回府，去见白老爷子。

………………

白家。白老爷、白二爷、二奶奶从白大爷和白景杉出门就一直担着心，其他人宽慰了再三，也不见好转。见着白大爷和白景杉平安回来，而且看白大爷带着笑模样进了院子，大家这才放下担心。

白老爷留下白二爷和二奶奶，让其他人都散了，这才带着白大爷和白景杉回到正屋。听了白大爷和白景杉这次觐见的经过，白老爷连声叫好。让白二爷和二奶奶领着白景杉回去，独留下了白大爷，二人也缓步向花房走去。

进了花房，白老爷等了一会，估摸着下人都离的远了，才对着白大爷说道。

“刚才就见你有话想说，现在就咱们爷俩，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爹，我确实一头雾水。”白大爷看着老爷子“这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银子，不下万两了，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白老爷闻听此话，也不得不唉声叹气。

“哎，愚蠢”白老爷恨其不争。“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白家的未来。”

白大爷只能讪讪的站着听训。

“士农工商，谓之四民。我们这枝儿，虽仍是医术传家，但是照比主脉，也就在制药上略强一筹。”见白大爷认真听着，白老爷继续说着。“这么多年来，咱们家虽仍然行医施药，但是在外人眼里，白家已经沦为商贾贱籍了”

“怎么可能？”白大爷很诧异这个结论。

“怎么不可能？好好听着。”白老爷瞪了白大爷一眼。

“你就不说了，当初家里条件不好，你只能打小随我行医，养活一家老小。之后家里条件松快了，我也让老二和老三进学。可老二和老三都不是那块料，老二连秀才都没考回来；老三更不用说了，科举上一事无成，提笼架鸟，飞鹰逗狗可是样样精通，见天的和一帮狐朋狗友厮混。”

“要不然我为什么把雅萍嫁给关家。”“关家虽是书香门第，可之前关家什么样，现在关家什么样？翰林院是清水衙门，关老爷子不过是个翰林院编修，关家现在的家业是怎么置办的？还不是雅萍嫁过去之后，花的白家的钱。”

白老爷不屑的说着。

“就关家那个穷酸样，不是为了银子，能娶了雅萍？能随便让雅萍回娘家？我呸！哪次雅萍从家里回关家，少带东西了？”白老爷看着白大爷说道“你不会还以为这是走亲戚那一套呢！”

白老爷讲的这些，白大爷从来没有深思过。

“你以为这就完了？”白老爷继续说着。

“还有？”白大爷惊讶的看着白老爷。

“你太医院的差事，是2万两银子买来的。”白老爷盯着白大爷说道，“只让你给各个王府和官员看病，也是提前打过招呼的。为的就是结交人脉，以为奥援。”

“宫里的关系；与王府、官员的往来；借助关家在文臣中的清誉。这些都是外力。打铁还得自身硬！”白老爷稍显激动。

“你们这辈是指望不上了。小辈里，三岁看老。景怡性格随你，景双看着就不是聪明的样子，景肆还小。可你也看到景杉的天资了，在举业一道，他能甩咱们全家八条街。”白老爷平复了一下心情。

“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给景杉造势。一个是为了培养景杉，也是为了白家能吸引更多的目光和关注，白家才能有更多的选择。”

“爹、关家老爷就能教好景杉吧，那毕竟也是进士出身的翰林老爷！”

“关家档次不够！”白老爷否定道，接着语重心长的说道。

“老大，我老了。你虽然开拓不足，但守城有余，老二不能担事，老三就是败家玩意。这个家以后终究是要交给你的。”

“以后你也要多多扶持家中子弟，特别是景杉。这孩子不一般，将来必成大器。”

“儿子谨记爹的教诲。”白大爷深施一礼。

“今儿个的话，藏在心里，对谁都不能露出去。”白老爷仍不忘叮嘱一句。

“儿子晓得轻重。”

“回去吧！”

“儿子告退。”

看着出去的大儿子，白老爷还有一些话没说。白家前路未明，白老爷已经感觉自己心力憔悴了。

白家这么多年一直在传统圈子里打转转，可自从辛酉年（1861年）之后，朝廷和老佛爷都重视洋务派，洋务派官员大受提拔，传统官员、文人受到排挤，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少年。白老爷不得不早做准备。白家三爷能结交洋人、信洋教，白老爷是默许的。原本想着能通过洋人，结交一、二洋务派官员，但是截止目前来看，这步棋并没有取得当初想要的成果，所以老爷子也没对白大爷说在白三爷身上的谋划。叛徒比敌人更可恨，因为白家此举无异于两头下注，背叛了自己所在的阶层。若是提前让外人看出来，到时候白家举世皆敌，白家必定会家破人亡、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