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

我的女儿科琳是一位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我曾写过一本关于她的回忆录——《船舶稳定器失灵后的航行》。在撰写过程中，我曾拜读过兰迪·克莱格所著的《与内心的恐惧对话》（Stop Walking on Eggshells）和其他两本有关边缘型人格障碍的书。因而我虽未读过本书，但被克莱格邀请为本书作序时，我欣然接受了。我相信这本书会像此前那些书一样，为家有患儿的家长送去及时雨。如果在1980—1996年我们夫妻俩有这本书在手，我们肯定能帮助科琳更好地迈入成年期。

科琳出生于1978年，那时人们对边缘型人格障碍的了解远不如现在深入。从科琳2岁起，我们就发现了她的一些异常行为。例如，她时而超级黏人，时而用力推开我们，时而因琐碎的小事大发雷霆。我们一再说服自己，“她长大了就会好起来”。但是后来她的状况并没有好转。通常情况下，我们一旦患病都必须及时就医，否则病情就会恶化。科琳就是如此。她总是握紧拳头捶打，扔东西，咒骂我们。当我们不能立即满足她的要求时，她便咒骂我们，憎恨我们。她在青春期就留下各种不良记录，包括吸烟、危险的性行为、无视熄灯令。

虽然事已至此，但当专家谈及科琳的病情时，他们还是出于恻隐之心，对我们进行了“冷处理”。他们善意地认为我们过分焦虑，把我们打发走了。除了情绪问题以外，科琳的聪明是显而易见的，而且毫不过分地说，她的智商算我们家最高的。她看过的所有心理治疗师和精神科医生都对她的智慧、语言能力和快速解决困难的能力赞赏有加。

但正如兰迪所言，“情绪与智商无关”。女儿突如其来的极端情绪会让任何解释都无功而返。一位医生戏谑道：“你们带她走吧，带个真正有问题的孩子来。”但读过本书（以及多位专家的著作）后，我认为科琳当时发出的求救信号没能得到有效回应。

凭良心说，我也是回过头来才发现的。当时，全社会的精神卫生意识远不如现在成熟。那位医生也是碍于时代的局限做出了通常的判断。而我作为一名具备硕士学位的高中教师，对某些领域或许有所了解，却对边缘型人格障碍一无所知。

直到科琳15岁时，我才第一次听到“边缘型人格障碍”这个词。当时，她在支票上伪造家长签名，从我们的银行账户里取钱购买东西。她因此被起诉并被判罚接受10次专业心理咨询。因为她已有危险性行为和犯罪的不良记录，所以同所有边缘型人格障碍患儿一样，她被贴上了“坏孩子”标签。当时，我们接受了小组心理辅导师的建议，提起了上诉。也许，这次上诉让科琳更深刻地认识到，她应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除此以外，我们终于知道了边缘型人格障碍这种精神心理疾病，这也算是难得的收获了。

让我难以释怀的是，宣判前的整整15年里，我们一家人居然都被蒙在鼓里，对这种疾病竟全然不知！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从小就带科琳去看专家，我们早就发现她的情绪反应异常，发现她与姐姐丽莎完全不同，非常极端，也早就发现她与日托班孩子互动时的异常。但却没有一位专家愿意给孩子下诊断书，而且其中一位还解释说：“因为心理精神疾病常常会被污名化，我们通常会等到孩子成年后才着手诊断治疗。”

什么情况？如果你的孩子5岁时骨折了，你会等到18岁才治疗吗？

多方资料显示，精神卫生问题也是近年来才引起全社会广泛关注的。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技术能显示大脑的运转模式。这项新技术显示，无神经学特异表现者的大脑运转模式与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的大脑运转模式非常不同。它还表明，患者通过训练能够重塑神经功能或改变行为模式。但对于有问题的人来说，这些模式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根深蒂固，很难改变。我们大多数人都知道要改变长期形成的习惯有多难。所以对于父母而言，让孩子尽早接受治疗至关重要。

我们得直面现实：专家所说的污名化至今仍然存在。没有亲身经历的人会有各种各样的误解。我的书出版后，我和丈夫曾被邀请参加多个演讲和读书俱乐部活动。然而，其中一位读书俱乐部主席却说：“虽然我们的会员在书中发现了有益的部分，但部分会员认为边缘型人格障碍是由父母虐待造成的，所以不赞成邀请你们参与讨论。”

正如一位家长直言不讳地跟我说：“你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师竟然会养育出像科琳这样的坏孩子，实在让人吃惊。”哇，可见偏见无处不在。这就像在说：“你女儿有棕色的眼睛，而你却没有，这太让人吃惊了。”虽然有失公允，但事实就是如此。一旦孩子出现问题，我们通常先责备父母。即便外人不责怪，父母也会自责并深感内疚。父母内疚的原因常常很难解释清楚。就像当我们了解到边缘人格障碍时，我们都后悔自己没能早点知道，都因没机会运用本书里所提供的育儿方法而深感内疚。

我们的孩子成了问题少年，这个事实让我们无法改变偏见。但正如本书作者所言，我们可以尽最大努力去学习如何运用认可而非贬低的方式与孩子互动。有时可以暂停互动，这种情况下，我们往往需要给孩子和自己一些空间，让彼此都能冷静下来，这才是上策。

当回忆录在2014年出版时，我原以为它的读者顶多是一群像我这样参加过互助小组的父母，但当我得知这本回忆录大受欢迎，并且收到诸多反馈后，我改变了看法。问题远比看上去的严重得多。我们了解到，像科琳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像我们这样感到困惑、悲伤并束手无策的父母比比皆是。家长从各地打来电话分享他们的故事。某个清晨，一通来自纽约的电话里传来了一位患儿母亲的感谢声。

在你翻阅本书后，你不仅能熬过至暗时刻，还能活得精彩，成为优秀的父母。你将学着且爱且放手。虽然这很艰难，却至关重要。你将明白在任何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论你终因坚持下来而庆幸万分，还是想要放弃而愧疚不已，我们与你同在。本书会介绍治疗边缘型人格障碍的辩证行为疗法（DBT）和其他多种心理治疗法；还会教你如何保护孙辈。你不再为疾病的出现而自责，你也不再和疾病单打独斗。

患儿父母们一起前行吧。我们手里的工具箱应有尽有，这包括最为有效的工具之一——教育。我们一起往下读，去寻找可以帮助我们和孩子的工具吧。

弗兰·L.波特

《船舶稳定器失灵后的航行》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