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界经济与世界经济格局

世界经济是建基于各国国民经济并跨越其外，相互关联的全球范围的经济活动。钱俊瑞认为，世界经济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1]陶大镛认为，世界经济是在各个国民经济及其组成部分的基础上结合起来的一种全球规模的有机经济体系。徐采果指出，世界经济是以自身物质生产为基础而不断进行的再生产运动。[2]褚葆一和张幼文则认为，世界经济是由几种不同类型的社会生产方式所构成的“复合型社会生产方式”，是由主权国家干预下的再生产过程，及各国再生产过程相互联系所构成的共同运动有机整体。[3]

作为全球规模的经济活动，世界经济并不从来就是整体，而是随着再生产运动范围不断扩大，由局部延伸到越趋广泛的区域，乃至全球，世界经济体系的有机联结程度不断提升。沃勒斯坦在其著作《现代世界体系》中开创性地研究了现代世界体系的构成部分和运行规律，揭示出资本主义中心地带与边缘或半边缘地区间相互联系所构成的不平等体系。超越国家之外，世界经济体系的有机构成及其运动变化值得关注。

陶大镛指出，世界经济格局是一个世界经济的地缘政治学概念，按一般的理解，是指世界经济中不同地区、不同类型的国家或国家集团间的力量对比、组合及相互间的关系。世界经济格局对世界经济体系的结构、功能、特征、运动和变化进行了综合性概括，生产与分工特征、经贸治理体系、国际货币与投资、等级属性等成为研究焦点。[4]随着全球治理备受关注，源于地缘政治学的地缘经济学、地缘政治经济学逐步发展，产业、能源、货币等被认为是地缘政治经济关系及全球治理的核心对象；[5]并通过地缘经济关系和地缘政治关系的互动，[6]深刻影响世界经济格局。

可见，世界经济格局为揭示世界经济体系构成及其矛盾运行规律提供了工具与方法论。其中，占主导地位的再生产过程、国别、区域及相互间形成的政治经济关系，决定了世界经济格局的基本属性与特征。

作为空间范围不断扩张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矛盾运动的产物，世界经济归根结底是由跨越国别和地区的无数再生产过程复杂联结而成的。决定再生产过程的基本因素，都将在国别、区域乃至世界层面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

从再生产过程的基本属性来看，生产方式从微观层面决定了生产与再生产的生产力特征及生产关系属性，也决定了价值创造和价值分配的基本方式及其利益格局。在社会再生产运动中，生产方式由历史演化而成，生产力水平无法跨越选择，而由生产技术条件决定，与再生产过程紧密相关的各个重要组成部分，均是社会主体博弈、较量的焦点，其中包括：决定生产关系的基本规则制度，其主导价值创造及其分配的方式；主要的生产要素，影响价值创造来源；生产过程的核心组成部分，影响价值初次分配的格局；交易过程中的一般等价物，影响价值及利益再分配。在社会主体力量对比所决定的生产关系属性下，再生产循环产生相应的利益分配格局，进而决定不同社会主体的博弈能力及左右生产关系属性的力量对比格局。这构成了再生产循环往复中，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矛盾作用的基本过程。

随着再生产过程由局部扩张联结至更广泛的国别、区域，生产方式内部、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国际政治经济等各层面的矛盾运动更为复杂；但人类社会的繁衍属性及再生产过程的统一性决定物质资料再生产及其基础上的价值创造、利益分配始终处于核心矛盾的地位。全球再生产过程的联结化、一体化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经历工业革命前分散、局部的生产发展，到工业革命后资本主义生产体系大幅度扩张联结范围，世界经济体系的有机联结程度显著提升。与局部空间生产方式矛盾运动有所区分，跨越世界甚至全球范围，在全球一体化再生产尚未形成之前，世界经济将是多元生产方式基础上的再生产矛盾运动复合体；而占据主导地位的生产方式及其基础上的再生产系统，决定了世界经济体系的主要属性及其格局特征。

由此，基于世界范围内再生产运动的属性，世界经济格局的主要组成部分及其内在作用机制包括以下四个方面。第一，占主导地位的生产方式通过微观层面再生产循环的往复运动，决定相关国家和地区分别处于不同的生产分工地位，从而形成国际分工格局。第二，生产方式所包含的生产力水平及基本生产技术条件，决定影响再生产过程的主要规则制度、主要生产要素、等价物等关键因素的具体内容，因为深刻影响价值创造与利益分配，它们成为各方国际力量竞相角逐的目标与对象，围绕此所形成的制衡结构称为“国际经济治理体系”。第三，国际经济治理体系的建构，既取决于再生产循环往复运动即国际分工格局，使各关键因素得以运作并发挥重要作用；又受制于国际力量对比即国际政治格局，其影响各关键因素的实质内容；进一步，各关键因素又反向影响再生产循环，继而影响国际分工格局。第四，国际分工格局决定了再生产循环中不同主体、地区和国家不同的利益分配，从而为国际力量对比提供物质基础，并深刻影响国际政治格局。在生产方式、国际分工格局、国际经济治理体系、国际政治格局的矛盾运动过程中，世界经济体系动态演化，并在各环节矛盾作用相对稳定的状态下形成相应世界经济格局（见图1-1）。

图1-1　世界经济格局的基本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