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机场遇故人
回程的杨涵星还是先到了巴黎，虽然苛刻的德国海关绝对不会限制他从德国出境回国，但他必须要把车还到法国。
他看过异地还车的价格，吓得他心惊胆寒，虽然这几天一直在喝德国啤酒，他并没有忘记，家中早已无米下锅，仅有的备用金已经被他造了大半，光圣诞集市上就花了不少。
“愿中德友谊长存！”他心中无奈的高呼了一句口号。
开始排队登机，人流攒动中，他发现在登机口处新开辟了一个区域，一名明显是华人的工作人员在负责。
杨涵星并没有在意，直到他出示了机票和护照后，被人拦了下来，然后将他转给了那个华人。
他有一丝疑惑，又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旅途真的不是很顺利。
华人年纪依然不轻，头发有些花白，操着一口清晰但东南亚口音明显的中文，而且带着东南亚华人特有的亲和力。
“中国人？来，兄弟，这边坐一下，稍等。”
“什么情况？我的机票有问题？”
华人温和的说道：“不，你的机票没有问题，但是航空公司有问题。整个航班Overbooked，就是超卖了。所以你要等一下，不确定你最后能不能上飞机。”
接着，华人老哥凑近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其实你如果没有特急的事，我建议你不妨不要登机。私下告诉你，欧洲航班对这种超卖旅客的赔偿相当不错，你可以考虑是要未来的机票，还是现金赔偿。”
杨涵星知道，没有乘客喜欢耽误行程，华人老哥只是先尽量的说服乘客留下来放弃登机，以便空出更多的座位。
但是人穷志短，他听到现金赔偿的时候，心居然动了一下，然后很惭愧的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
但没有出息的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能有多少赔偿?”
华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一般来说，中国的中老年人会更在乎钱，毕竟都经过苦日子。可是因为钱而放弃登机的年轻人并不多。杨涵星看起来可不是这种爱钱的小伙子。
但职业本能使他立刻开始了诱惑大法，“应该是五百欧，现金卡，机场ATM就可以取出来。此外还有不错的酒店，今晚的晚餐，以及必备的一些生活用品。你要不急的话，真的可以留一天。你想，这个航班是晚上，相当于给你几百欧，留你在巴黎多玩一天，何乐而不为呢？”
杨涵星真的有些心动，他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公司的事有薇薇安在安排，这一天的时间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于是他点头道：“看吧，如果最后真的没有座位，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的，好的。也许最后大家都能上飞机呢，你坐一会，等我消息。”
杨涵星找座位坐下，这个小区域里已经坐了几个人，华人居多，也有部分欧洲面孔。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华人男子，年纪比他稍长，生的剑眉朗目，一身合体的西装，看上去潇潇洒洒。
他觉得这个帅气的男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男子也在上下打量着他，二人目光相遇，于是彼此点点头。
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指着杨涵星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刘教授的学生？”
杨涵星也想起了何时见过此人，“是的。”
他笑了，“我们见过，在故宫的三维之夜，对吗？”
二人大笑握手，男子道：“是的，就是那天。你坐在刘教授身后，和你的那个漂亮的女同学一起。”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剑飞。现在就职于法国Imajing3D公司，这是我的名片。”
杨涵星接过名片，原来周剑飞如今是Imajing3D的中国区销售经理。
“我知道Imajing3D，通过影像数据来构建三维场景的软件，很了不起，恭喜你呀，周老师。”
“别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周剑飞就好。你现在做什么？”
“我叫杨涵星，也在做一些和三维场景有关的工作。”杨涵星想起图行科技的现状，本能的回避了公司的名字。
周剑飞却来了兴趣：“志同道合呀，是三维平台，还是数据？”
“数据。”
“和我一样。基于影像的，还是……”
杨涵星回答：“不。和我们在故宫太庙见到的一样，是基于三维激光扫描的。”
周剑飞忽然沉默了一下，杨涵星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一些不悦。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
周剑飞沉声道：“故宫那一晚之后，三维扫描走入了大家的视野。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听到关于激光扫描的消息。你真的觉得三维激光扫描，是未来三维数据的方向吗？”
杨涵星，毫不犹豫点头，“是的，我是这样认为。”虽然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方向是错的。
周剑飞摇头，“我知道扫描越来越热，但多数人的看法未必是对的。点云虽然好看，但只是三维框架，所有的物理信息都要从点云上提取，这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所以，点云只是一个初加工的数据，离实际应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觉得影像三维才真的是未来的方向。”
“不，影像三维有着先天的劣势，……”谈起技术，杨涵星像是进入了一种战争转态，他反应很快，回答的毫不犹豫，而且语气咄咄逼人，和平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旁边人有些惊讶的看着二人，这分明是两个异地重逢的故人。看来关系还不错，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样子。
激烈讨论的二人已经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甚至忘记了还没确定的航班。
此时的登机已经基本完成，华人大哥不时回到这个区域，叫上某个人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立刻兴高采烈的收拾东西，起身登机。
当周剑飞和杨涵星的争论稍稍告一段落，二人都觉得有些疲惫的时候，他们才注意到，这个区域的人居然基本都已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几个一起的荷兰人。
华人大哥终于来到了他们二人面前，“抱歉了，现在飞机上只剩下一个座位。他们几个……”他指了一下那个荷兰人，“肯定今晚无法登机，而你们二位，只能有一人登机了。”
他手里的登机名单，写的是杨涵星的名字，因为觉得二人熟识，所以问了一下。
周剑飞的脸色有些难看，“我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会，我……”
虽然和杨涵星吵了很久，但终究是故人，而且二人本身并无矛盾，只能算是学术之争。他实在不好意思去争抢这个座位。
杨涵星忽然道：“周兄你先走吧，我明天没有特别的事，可以多待一天。”
“真的？”周剑飞大喜过望。
华人大哥认真的看着杨涵星，“你确定吗？”
“嗯，我确定。”
准备登机的周剑飞认真的握住了杨涵星的手，“涵星，不知道该怎么说，太感谢了。刚才的争论我有一点过激，别介意，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杨涵星也笑道：“小事，我也希望未来有一天，我们今天的争论能有一个结果。我想有一天你会相信，我才是对的。”
“好，拭目以待。”不服气的周剑飞因为乘机的人情，没有太过反驳。
“或许我们今天的争论太早了，五年内，市场会证明我们中谁是对的。再见，杨涵星，再次感谢。”
周剑飞走了。面对周剑飞的感激，杨涵星有一些惭愧，他心中想的更多的居然是那五百欧。
有了这五百，他这次往返的机票钱就已经回来了。
他在机场兑换了现金，又领到了酒店的住宿券和晚餐券，还拿到了一个生活包。里面有一套完备的洗漱用品，居然还有一双袜子和一条内裤。
国外的航空公司真的很贴心，他对一切都很满意。入住酒店后，他出门搭乘地铁进了巴黎市中心，惬意的感觉就像一次公款旅游。
如果他知道，他多留这一晚错过了什么，他一定会无比的后悔。只怕就是和周剑飞拳脚相向，也一定要争取登上今晚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