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再帮弟弟一次
丹红慌忙跪地:“皇上,公主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您是知道的。”
沈霄摆了摆手。
“不必多言,退下吧。皇姐,坐。”
沈书宁却并不挪动脚步,只是站在离他三步远之处,语气凉凉道:“有话就直接说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他找不到人,必不会轻易罢休的。
沈霄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苦笑。
“皇姐知道朕为什么要做皇帝么?”
沈书宁不言语,只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想做皇帝这还要理由么?世上有几个男人不想做皇帝,无非是人往高处走,本能的欲望罢了。
沈霄道:“是江留找我的,他要我做皇帝。”
沈书宁下意识的摇头:“不可能。”
“父皇留了遗命,新帝登基后废西厂,斩江留。”
沈霄修长的手指掂着酒杯,微晃着白玉杯中酒,“他想活,活着才能护住妻女,所以他绝不容许其他皇子登基。只有我,是他眼里新帝的最好人选,至少我对清月的心意,他是看到的。”
沈书宁垂下眼眸,忆起那一段过往。
父皇病危,太子被杀,多位皇子出事,她的家大乱,她甚至顾不上细问清月和弟弟的婚事为什么取消。
许多人蠢蠢欲动,她只盼着弟弟平安,却不想忽然的,弟弟就被推到称帝的风口浪尖上。
江留倾尽全力,把他捧了上去。
事已至此,没有人细究他愿与不愿,朝野之中只有两类人,一类支持他称帝,一类反对。
沈书宁自然愿意以命相护助他登基。
沈霄再倒酒:“立嫡立长,如何也不该轮到我,太子一死,大皇子便集结兵马,困我于宫中,欲夺我性命。”
“西厂为平此乱,遭受大创,势不如前。”
“我理应感念江留,可若非他要我称帝,我如何会遇此险境?”
沈书宁半晌无言,而后道:“你若真不想做皇帝,可以不答应的。”
沈霄苦笑道:“你也知道,江留是清月的父亲,他们福祸相倚,我如何眼看着新帝遵父皇遗命,将江家斩草除根?这件事,只有我做了皇帝才能改变。皇姐,换做是你,你如何选?”
沈书宁又摇头:“你还是将江留治罪。”
沈霄又饮了两杯。
“清月不知朝中情形,可你该是知道的,皇姐,你知道我无能为力,他们逼我太甚,我身后本就只一个西厂,西厂败落,我何来与他们反抗的余地?”
“我封孟贞为妃,立曹晴为后,任由清月跪在乾元殿外不闻不问,才令那两个老匹夫放弃索要江留性命。”
“我知道此生是对不住清月了。再给不了她要的月满西楼,便用最刻薄的话气她,让她对我死心,送她去姑苏……”
话到此处,他别过脸去,“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我无能为力之时了,我亦想与旧人破镜重圆,竟也那么难么?”
他有些醉了。
做皇帝之后,他再没有贪过杯,甚至鲜少碰过酒,大抵是明日休沐,不用上朝吧。
沈书宁忽然发现他没有自称为朕,也不知是从哪句话开始改了口。
可惜说了那么多,沈书宁还是无法对他的无奈感同身受。
沈书宁问:“可你为何要瞒着我她没死的消息?为何宁可由我骂你三年,也不肯告诉我她没死?”
这是她最介意的事了。
沈霄反问:“皇姐这一年不也有意瞒着我?如此还不能扯平吗?”
沈书宁笑了笑。
“那就当扯平了吧。只是你从当年就忌惮我,就不怪我如今不信你了。”
究竟是江留硬塞给他的帝位,还是称帝只为了保全清月,全凭他说说了。
可若是他真不在意这皇权,又何苦忌惮这个,顾虑那个,甚至连她都猜忌上了?
沈霄笑着道:“皇姐你这人还真是得罪不起。”
“若非你偏要送走我,她也不会离开皇宫的,不是吗?如今就当她走了,远嫁在安槐了,有何不可?”沈书宁同他讲道理,“人这一生总无法事事如意的,你既要,还要,都要,没那么美满的事。”
沈霄双臂撑着桌子站起来,身子有些晃。
他站稳了,再说:“我总是以为有了权力,才有一切,可我拿晋封张淑婷和孙红绫来威胁她,终究又是我错了。她不会,她绝不会为此来向我妥协的,她再也不会来求我,因为她曾经予求,我都没有应她。”
沈书宁怀疑自己听错,他竟然认错了。
沈霄又道:“我也以为只要人在身边,总来得及,日久天长的,我有一世的时光足以好好待她。我自以为是的认为,她总会理解我的无可奈何,懂我的思量。”
他往前晃晃悠悠的走一步,看似要摔。
沈书宁赶紧扶住他,把他按回椅子上,“我叫人来给你醒酒。”
沈霄扯住她衣袖,不让她走,眼尾泛红。
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
“皇姐,再帮弟弟一次,弟弟真的喜欢她。”
沈书宁长长叹了口气,眼里兀的起了一层薄雾。
他知道她厌恶他身为皇帝的样子,也知道她心里终究难以割舍下看着长大的弟弟,所以打感情牌来了。
可纵使她再如何对弟弟心软,她亦没有资格左右清月的人生。
那是江清月,是一个人,并非物件可以让来赠去,从沈霄擅自决定她的人生开始便错了。
“你来硬的软的都没用,现在就连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沈书宁道。
沈霄道:“她总会再找你的。”
沈书宁无奈道:“所以呢,你要做什么?像今日这样,带兵围困住她,然后绑去圈养起来?像养一只雀鸟一般?”
沈霄垂下眼眸,不言不语。
沈书宁语重心长道:“你知道她为什么当初你要做皇帝之后,她便要同你了断吗?你记得吧,她小时候在一个四方院里被困到五岁,那是她不能忘记的不想再经历的事。”
陆云锦和她的女儿江清月曾经被囚在镇国公府五年,这算不得秘密,沈霄自然是听说过的。
只是这件事毕竟是江清月的心头疤痕,他从不会开口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