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沈霄篇五
登基之前,蛰伏已久的大皇兄杀进皇宫,打了西厂一个措手不及。
西厂险胜,却受大创。
江留还没来得及对付镇国公府,就已被曹相孟大司马带领文臣武将阖力弹劾。
他被架上了火烤。我心里竟然有些说不出的痛快。
没用多少时日,曹氏孟氏的努力便有了成效,江留被送押大理寺待审。
我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寝殿,看到江清月一丝不挂的躺在我的龙榻上。
活色生香,又楚楚可怜。
并不是无动于衷。
半年不见,她还是能叫我失控,心里,包括身体。
然而她父亲利用我,逼我。
她只因为我要做皇帝便弃我,离开我。
这些倒是其次。
可朝中的情形根本不容许我做出别的抉择。
并不是做了皇帝,便能对所有事一锤定音,至少我这个皇帝,暂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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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只要江留一句话,江清月便可以谅解我的难处,懂我并非不愿意救他父亲,是我无可奈何。
可是在那个逼仄的牢房里,江留对我说:“你既然还处在任人摆布的境地,没有护住她的能力,就没必要同她解释了。送她离开金陵,让她对你死心便好。”
他所言有理,足以说服我闭嘴。
可我不太想认命:“我会送她离开金陵,但未必要她对我死心。”
我相信只要她明白我的苦衷,至少会愿意等我两三年,等到我有能力护住她的时候。
江留瞥我一眼:“大可不必。”
他不舍得他的女儿为我枯等一个未知的结果,可我不甘心。
“你也体会过失去相爱的人是什么滋味,”我诚恳的说,“我听你的一步步走到今日,是想与她相守一世白头偕老的。”
我所盼不多,仅此而已。
江留沉默须臾,道:“盛宠如宸妃,也落得个被人暗害至死的下场。若是清月的母亲还在,亦不希望她后半生困在宫中。”
我明白过来。
“你从未打算把她许给我,是不是?”
“原先是真心实意盼过你俩好,”江留坦白的说,“事已至此,便算了吧。”
他原先大概是想着,若我只是九皇子,或是九王,而他身为西厂督公,能护女儿一世周全,叫我不敢负她的。
可我若是皇帝,而他成了阶下囚,事情就不一样。
他与妻子受权势迫害一遭,以至于他替女儿心存抵触。
我猛地立起。
“是你叫我做皇帝的!”
“是的。”
“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我走到今日这一步为的什么?”
我死死看着他,目眦欲裂。
江留淡淡道:“为了做皇帝。”
世人都会这样以为,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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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留失势之后,孟贞对江清月尤其刻薄。
她竟然在宫里拦下江清月,让两个下人按着江清月下跪,还对江清月满嘴胡说八道。
“皇上说他看见你就恶心,想起你的身份就厌恶,从前和你在一起,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
江清月讥讽她:“你的意思是,皇上是个虚与委蛇的小人?这话你也敢说?”
孟贞扬起手要对着她脸打下去。
江清月笑道:“恼羞成怒?”
孟贞的手终究落了下去,她被死死按着,挨了一个又一个耳光。
直到她满嘴猩红,孟贞指着她额头的疤痕,冷冷道:“你再敢进宫求见皇上,我就不止给你留这一道疤了,我会毁了你的脸。”
而我只能在深夜以后寝宫门口的守卫换了班,才允她进来。
我摸她红肿的脸,她避开了我的手,我紧紧抱住了她。
她如同一桩木头一般一动不动的任我紧紧抱着。
“别再犯傻,不要再进宫来了,你相信我就回去等。相信我,好不好?”
也别再求我。
有些事,我没有办法在当下给出承诺。
她流着泪问我:“我怎么信?你让孟贞在御书房陪王伴驾,你送她手镯,所有人都看到你牵她的手……是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她,她爹要我爹命啊?你为什么要喜欢她?”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分明对孟贞,才是彻头彻尾的虚与委蛇。
我吻她眼角的泪,心痛无比,“除了你,是谁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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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贞不只是做了这些。
她还逼江清月去死。
她对江清月说:“只要你死了,我就叫我爹放过你爹。”
江清月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了护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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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江清月送去姑苏之后。
我封孟贞为妃,并让她在乾元殿中等我。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深夜里,我叫她躺在龙榻上,再令早已准备好的死囚上阵。
事先,我便吩咐过这位死囚,不必怜香惜玉。
隔着一道屏风,我听到她呜咽着唤我的名字,哭着央求我温柔一些。
随着一声惨叫,我反思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残忍了些。
继而想起她是如何扇打羞辱江清月。
又想到江清月被逼跳进了护城河,在那众目睽睽下狼狈的从河里爬出来,浑身湿透,又是寒冬腊月。
我就无法手软。
我假意关怀孟贞,叫御医给她上药,却不肯让她有机会休养。
第二夜,换了另一个更精神的死囚。
只是我不免心想,孟贞盛宠的消息传去姑苏,她,会如何看待我?
她曾要我许诺只有她一人,如同她父亲爱她母亲一般。
当时,听见我答应,她弯了眉眼,清风拂过,绯色裙摆飘浮,声如银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啊!”
我笑,与她击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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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频繁的召死囚“宠幸”孟贞,孟家却以为盛宠,得意至极。
我再刻意冷待曹晴这位皇后。
引得孟曹两氏彼此嫉恨。
他们的结盟慢慢瓦解,转而彼此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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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门心思钻在国事中,不让自己闲下来,才叫我想起她的时日越来越少。
也不再询问她在姑苏过得如何。
然后猝不及防的,她又出现在了我面前。
她跪在我面前,低垂了眉眼,说带了毒的炖盅是她送去未央宫的。
呵。
我欲开口,却咳嗽不止。
她一点都不听话,没有老老实实的呆在姑苏,秦顾也是助纣为虐,这么大的事他只字不提。
罢了。
我不再追究,回了乾元殿中,却如何也定不下神绪。
“召那个宫女过来。”我下令。
她来了。
我忍不住问她:“你没有话要对朕说么?”
她故意答非所问。
我压抑住心中澎湃的情绪,又问:“你即奉了皇后懿旨入宫,便是愿意做嫔妃的,是与不是?”
我想听见她说愿意。
就像当初愿意嫁给我一样。
她说:“伺候皇上是奴婢不敢肖想的福分,怎能不情愿?”
好,好。
她还是装作不认得我。
我认真想了一阵,才叫她住在湖光榭。
她幼年时宸妃待她好,她也常随着宸妃在湖光榭看戏。
这个住处,她应该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