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死亡照相馆（五）
顾长笙骇然回头，这才发现那居然是王远山！
此时，王老头正像母鸡护崽一样展开双臂，挡在大眼球格斯前，他以人类求饶的姿态希望能换的顾长笙片刻的手下留“球”。
“求你别杀格斯！它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它很乖，也很听我的话，比起它的其它同类，格斯已经非常好了，它吃掉的不是那些人，是那些变异生物啊！”
“什么意思？”
“那些绿翅巨蝇···还有其它被腐尸吸引来的变异生物，格斯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进食，它真的很听我的话，没有刻意伤害人类，我在这世上就它一个亲人了！”
王远山很是悲痛，两个血窟窿里流下两行黑色液体。
身后的眼球听到王远山的话，忍着被强光照射的痛苦，轻轻地在王远山背后蹭了蹭。
“老头~”
“没事，格斯，我保护你，不怕~”
二者俨然一副爷孙情深的画面，而手握皮搋子的顾长笙突然感觉自己成了杀人放火还逼人上吊自杀的反派大BOSS。
她可是良民啊！喂~
自己的确是带着清洁任务来的，也不可能因为污染源是个社恐大怂包+家里蹲+爷宝就轻易放过它。
“我们真的已经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了，格斯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一年只进食十次，每次只是用一些将死之人的尸身作诱饵，从来不吃人的，求你不要杀它。”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它了？！”
顾长笙拍了拍皮搋子，像让它降低点亮度，拍一拍，更亮了！
这对怪奇版“爷孙”同时戴上了痛苦面具。
再拍一拍，亮度这才降了下来。
“你刚才说一定要留下一个是怎么回事？它不是不吃人吗？怎么改用活人当诱饵了？”
见顾长笙盘腿坐下，没有攻击姿态，王远山这才放心些，大眼珠子上的红血丝慢慢减少，露出黑白分明的部分。
“我快死了。”
一声叹息后，王远山的身体松懈下来，瘫坐在地上。
人跟污染源的寿命终归是有区别的。
合理，就是既要符合生存道理，也要符合世界规律。
生老病死，就是道理和规律，
污染源能够让生命体从弱小成长为强大，却无法让他们避免死亡。
“十年前，我的照相馆倒闭了，我那时没了挣钱的来源，孩子没钱治病也死了，我本来也打算喝点药跟着一起去，但格斯却救了我。”
那天是傍晚，黄昏，格斯还只是一粒非常特别的黑色尘埃。
它是最早一批被播撒出来的种子，与其他污染源不同，格斯真的非常社恐。
完全没有争霸嗜血的野心，它晃晃悠悠只想赶快找到一个地缝钻进去，圈一片小小的领地，生存下去就够了。
飘过窗口时，看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王远山。
小尘埃动了心思，侵入了他的意识后，恍然发现：这生命体还活着。
污染源天生具有强烈的生存意志，只要还能喘气，那就必须活着。
它把自己的生存意志强行灌输给了王远山，最终帮他清除了身体里的毒素，代价是王远山少了一副眼球，而格斯用眼球做了自己的身体。
一人一球，意外地相处和谐。
辐射污染大爆发时，对于整颗星球而言都是灾难，但却让两个很弱的生命抱团，在这小小的河马照相馆里活了下来。
“我快死了，可格斯还需要人照顾，它胆子小，一个人应付不了那些活尸。”
“活尸？你是说手机人那样的堕落种？”
王远山点点头：“但我又不想看到它变成一个真正的怪物。”
他说着，看向顾长笙，提起了精神：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可以···”
“我拒绝！”
顾长笙已经有大智、夏合川两名队友，这个眼球如果不加以清洁，她是绝对不会放在身边的。
“你都能允许堕落种在你身边，为什么格斯不行？它真的很乖！”
顾长笙：“？？？”
稍等！你说谁是堕落种？
“就是那个穿绿衣服的，叫夏···”
“夏合川？”
“对，就是他！我不会看错的，能对我照相馆的模板脸有那么大反应的只有堕落种，只是我竟然感受不出来他身上的腐臭气息。”
臭味，是堕落种才有的特色信息素。
顾长笙这样的人类无法捕捉，但进入半污染状态和污染状态的生物却对信息素格外敏感。
王远山相信格斯给自己的提示一定不会错。
“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污染源和它的污染物说的话？！除非，你愿意亲自做个验证。”
顾长笙拿出洗洁精，透明的胶状黏液一沾到地面，立刻搓出了白色的泡沫。
格斯对这团泡沫非常抵触，大眼球往后缩了缩：
“不要去！不要去！”
恐惧的情绪很快传递到王远山身上，他不自觉打了抖，但还是站起来，走到了泡沫前，
主动捧起泡沫，看着白色泡沫腐蚀手掌，发出如同烤肉般滋啦滋啦的声响，这老头居然笑了，只是笑容有些苦涩：
“这样可以了吗？”
老迈布满斑纹的手被消解掉了一层皮，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右手小拇指已经像是融化的蜡一样垂坠。
目睹这一变化的格斯急了，无数红色血丝从从王远山身后绕过来，主动帮他拨弄掉那些白色泡沫，可它们刚一接触到洗洁精泡沫，就立刻疼的弹开，有些泡沫甚至已经蔓延到部分血丝上，开始将其消融。
“格斯！”
王远山心疼极了，赶紧脱下衣服，想把泡沫从血色身上擦掉。
这些血丝是眼球神经的一部分，更加脆弱敏感，大眼珠子的本体已经开始抽搐颤抖。
“你别碰它！你也是污染源的一部分，你的接触只会让泡沫越来越多。”
顾长笙拿出皮搋子将洗洁精泡沫吸走，同时觉得非常头疼。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惺惺相惜的污染源和半污染人类。
既然已经找到了污染源本体，如果直接使用以前的大剂量洗洁精泡沫海战术，应该可以让这间照相馆彻底覆灭。
但···顾长笙已经能预感到这样粗暴的清洁后，她一定会后悔。
实在不行，那就放弃这个任务吧！
反正自己的几千积分足够撑过这一年了。
她就不相信，一年的时间还找不到其它的污染源做清洁任务了？！
“你不是靠变异生物为食吗？我想看看你怎么吃的。”
格斯动了大眼球身体，顾长笙这才注意到，它身后的红血丝是和整座建筑连接在一起的。
细密纤长的血丝已经成为这座照相馆无处不在的神经血管，水泥混凝土的外壳只是一层伪装，那些循着尸体味道而来的变异生物会“自愿”贴合在建筑外壁上，悄无声息地被外壁下的血丝吸食。
等窗外的巨蝇都彻底变为了苍蝇干，风一吹，那些泛着绿荧光的翅膀就齐齐落入了地面。
进食方式，确认！
“把我和我的同伴安全送出去，你们就走吧！”
“那···好吧！”
王远山不敢再说多余的话，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年轻女人实力远比格斯更强大，她不杀格斯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