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割裂
王宇轩走在他们着一群小孩最前面，边走边回头跟李一介绍他那位厉害的朋友周子豪，“他爸爸妈妈超级有钱！开宝马车！”
李一想象了一下宝马车，现在路上都是些四个轮子的汽车，这位周子豪同学的爸爸妈妈却还是开马拉的车，她又想了一下，村里老高家以前有那种牛拉的车，马拉的车应该也差不多长那样，这原来是有钱人的象征吗？
王宇轩还在前头吹牛，“他哥哥，上的可是华北大学！顶牛顶牛的！我上次见过他哥哥一次，好高好气派！”
李一看他讲那么绘声绘色，实在不好意思打断他，她心想，再厉害也是人家爸妈，人家哥哥，跟他有什么关系嘛。
讲着讲着，就到了正主家门口。
王宇轩带头跑上前去敲门，李一环顾四周，只觉得也没有王宇轩说那么夸张，还不是跟他们住一样的单元楼吗？只不过他家在一楼而已。
敲门没多久，李一就听见里面跑步咚咚咚的声音，门很快就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奶呼呼留着锅盖头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把门开得大大的，招呼大家进门去，却在看到李一的时候皱起了眉头，他问王宇轩，“这是谁啊？”
王宇轩热情介绍道：“这是李一，昨天才搬来的，以后跟我们就是朋友啦！”
周子豪看着李一的穿着，短袖的领子都谢了，穿起来明显也不合身，他不懂，王宇轩怎么会和这样一个看起来旧旧的小孩做朋友。
李一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子豪的表情，她也不想和嫌弃她的人在一块儿玩，于是扭头就准备离开，“那既然这样，我还是回家吧，你朋友看起来并不欢迎我。”她这样对王宇轩说。
王宇轩连忙拉住她，“别走啊！周子豪没有不欢迎你!”
其他人连忙出声去劝周子豪，“周子豪，你快说你没有不欢迎李一，她是好孩子！周子豪你快说句话呀！”
“对啊，李一你别走！我们还要你的小兔子呢！”
“周子豪你快说句话呀！劝劝李一，让她别走！”
周子豪到底也是个小孩子，哪架得住这样轮番求情，只能硬着头皮对李一开口道，“好了，我没有不欢迎你，去沙发那一起坐吧。”
李一这才被王宇轩拉着做到了沙发上。
她进门后才发现，这房子确实别有洞天。正常来说，一户只有一层，但是周子豪家却有两层，一个旋转楼梯直通楼上，她还是第一次见谁的家里是这样的样式。脚下踩的，是舒服柔软的地毯，她挺好奇，这样毛茸茸的毯子铺在地上，弄脏了要怎么清扫呢？
四五个小孩坐在沙发上，周子豪端过来一大盘子东西，“这是我奶奶烤的曲奇饼干，大家都尝一下吧！”
于是小孩们都毫不客气你一个我一个拿了起来，王宇轩见李一没上手，就劝说她，“你也吃！他奶奶可喜欢烤这种曲奇饼干了！每次都烤很多！”
李一摇摇头，“我还没见过周子豪奶奶，姥爷说不能随便吃别人家东西，这样不礼貌。”
周子豪也坐在了沙发上，听见她这么说，就从盘子里拿起一块，递给李一，“吃吧，我奶奶回来我自然会告诉她。”
李一看着他手里那个五角星形状名为“曲奇饼干”的东西，到底还是没忍住，接了过来。
周子豪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机调到了“蜡笔小新”，李一看着被他调亮的电视机，也很新奇，姥爷之前也从卖废品他们家收了一台电视机，只不过那个要比眼前这台电视小得多，还有雪花点，完全没有它清晰，也只有几个节目可以看，就那样她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更好的，城里人果然不一般。这样想着，李一连带着看周子豪，都更加顺眼了。
大家都聚精会神坐在一块看电视，李一眼尖看到周子豪手里在玩一个精巧的小玩意儿，便问他，“这是什么？”
周子豪说：“这叫孔明锁，除了我哥哥，没人能把它解开再还原回去，就连我，也在努力当中。”
李一问他，“我可以试试吗？”
周子豪二话没说就把孔明锁递给她，“谅你也解不开。”
话音刚落，本来严丝合缝的孔明锁已经被拆除了两个零件。不一会儿，李一就把它们全部解开了，看得周子豪是一愣一愣的，“你肯定是运气！有本事你再把它拼起来！”
李一把零件散在茶几上，不一会儿，就拼回了原本的样貌，这下，周子豪彻底没话可说了，眼睛里只剩下崇拜，“比我哥哥还要快啊！教教我，快教教我！”
李一又昂起头，“那你可得叫我声师父才行！”
周子豪彻底没了脾气，“师父师父，教教我！”
“行吧，乖徒儿。”
没有小孩能拒绝动画片的诱惑，李一也不例外。直到家长们一个个来周子豪家接走小孩之后，李一才发现外面太阳已经下山了。
她忽然一下站起来，急着就想往家里跑，因为她想起姥爷的嘱咐，在城里不能乱跑，太阳落山没回家，爸妈是要担心的。
周子豪问她，“你爸妈不来喊你回家吃饭吗？”
李一解释道：“我爸妈早上上班去了，他们不知道我出门了。”
“现在天快要黑了，你家在哪？我跟你一起吧。”周子豪爷爷告诉过他，晚上不能让女孩一个人出门。
李一摆摆手，“我家就在前面那栋楼，四楼，很近的。不用送。”
“没事，正好我爷爷奶奶散步回来会经过那，我们一起吧。”
不给李一拒绝的机会，周子豪就拿着钥匙把门关了起来，李一见状也只能让他跟着。
楼下，周子豪问她，“四楼吗？”
“对。”
周子豪看了一眼手表，“那怎么灯是黑着的，难道他们还没回来？可现在都七点多了。”
李一也很奇怪，她乎乎跑上楼，敲半天门都没人理。
往楼道一伸头，看见周子豪还站在下面，“没有人吗？”他问。
李一答，“没有！”
刚答完没多久，李一就乎乎跑下了楼。周子豪震惊，“你跑得好快啊！这还没有一分钟吧！”
李一于是又把她在山里捉兔子的详细故事跟周子豪说了一遍，不出所料，周子豪也说：“那也给我一只小兔子吧！我要排他们所有人前面！“
李一拒绝道：“不行！你得排队，按顺序来，你应该是第六名。”
周子豪再次震惊：“什么！你居然敢让我排第六名！不行，我就要第一个拿到小兔子，我还要最好看的那一只！”
李一说：“你得排队，不然，我就不给你了。”
周子豪长这么大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没碰上这样的事儿，于是立马气鼓鼓道：“那你今天又在我家吃饼干，又看电视，你要是不答应我，下次就不让你来了！”
李一无所谓道：“行啊，那我下次就不去了。”
见这招对李一根本没用，周子豪又开始耍起无赖，“哎呦，你就给我第一只吧！哎呦，你就答应吧！哎呦！你就答应吧……”
李一一把推开周子豪站了起来，义正言辞道：“不行，答应别人的事情不能随便更改。你再这样，我就不和你做朋友了。”
周子豪这下彻底蔫了，“你怎么这样啊……”
见他两眼一红，嘴巴撅得老高，李一突然又有点于心不忍，刚才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是有点重了，她只能稍微软下语气说：“那给你最好看的那只吧。”
小孩听到这话，立马抬起头，眼睛又亮晶晶的了，“那好吧，我原谅你了！”
两个小孩说话间，周子豪的爷爷奶奶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正好看到李一和周子豪坐在楼下的马路牙子上，有说有笑。
周子豪见爷爷奶奶回来，兴奋的站起来朝他们跑去，“爷爷！奶奶！我告诉你们，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叫李一，就坐在那！”他一边说一边拉着爷爷奶奶过来要介绍李一给他们认识。
李一也早早就站起来，跟他的爷爷奶奶问好。
周子豪明显活泼了不少，嘴巴一直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我告诉你们哦，她可聪明了，解孔明锁的速度比哥哥还要快！还有还有……”
不知道为什么，李一又想起了姥爷。大概所有被认真爱护的小孩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都会变成“话痨”吧！有时候就是没由来的，对一个人的思念会到达顶峰。
周子豪爷爷奶奶是两个十分慈眉善目的老人，一直都是笑眯眯的，陪李一等了好久的父母，还是李一告诉他们，她家的车回来了，他们这才放心离开。李一奶奶临走时还让李一多来家里玩玩，随时欢迎她。
事实上，李一没骗他们，她确实看见李建文开的那辆面包车从很远处开过来，托姥爷的福，她的五感极好，尤其是在夜晚，所以她隔着老远就望见了车牌号码。
李建文找了车位，李光耀蹦蹦跳跳下了车，葛淑萍也紧随其后。但是他们看到楼下站着等的李一似乎很惊讶。
不知道是不是李一的错觉，她先是感觉到葛淑萍有些心虚，然后才来质问她：“怎么会站在楼下？不应该好好在家里待着吗！”
李一鼻子也灵，她嗅到空气中有很浓厚的辣椒味儿，“我在家太无聊了，下楼来等你们啊，你们去哪了？”
李建文咳嗽了一声，吐了口痰，率先上楼去了，葛淑萍也没好意思直说，还是李光耀很开心地告诉她：“我补习班成绩拿了B等，爸妈带我去吃火锅啦！你在家吃的什么啊？”
葛淑萍一把揽过李光耀，催促他赶紧上楼，“你别听他瞎胡说，咱们都没吃呢，等着回来跟你一起吃，昨天你姥爷给从家带的鸡不是没吃完吗！晚上回去热热！赶紧上楼吧！”
李一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她在想，她要是笨一点就好了，笨一点，就发现不了他们这拙劣的谎言，笨一点就不会发现是他们一家三口出去聚餐而忘记了家里有个人甚至没吃中午饭，
自从她来城里，都没有现在这一刻，与这家人割裂感如此之强。
葛淑萍已经上到二楼了，她在楼道口探出头来喊她：“李一！傻站着干什么呢？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