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设笼套（上）

1

几只燕子掠过廊檐，“叽叽喳喳”的清脆声扯开清晨的静谧。柳条轻拂，晨风习习，又是一个晴明的好天气。

朱能、郑勇、石瑜、余怀等一干人出得钱塘门，赶早市的人车已经熙熙攘攘，处处酒旗轻飏。十余个裹着头花巾（杏花冠）的女子聚集在赏心楼酒家门口，旁边还有一群八仙装扮的艺人。走了一箭地，过另外一家酒楼三元楼时，前面也聚着一众裹着头花巾的女子，旁边聚着跳竹马的队伍。

石瑜、潘邦等昨夜在沙皮巷听翁三郎讲“银字儿”，讲的是前朝风尘三侠故事，两人一直听到三更天气才回，故而潘邦现在还有些睡眼朦胧。他望着酒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队伍，不禁问道：“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这般热闹？”

“你这小子没睡醒吧？”朱能在马上回首白了他一眼，“这几日应新。”

“迎什么新？”潘邦还是没有明白。

“迎娶新娘子呀。”郑勇捉弄他。

“迎娶新娘子怎么还有竹马、八仙？”

“这是临安城的习俗，等你小子娶媳妇时自然明白了。”

“别听他胡诌，这是拿你开心。”余怀笑着说：“新酿的酒要上市了。喏，你看酒旗上写的什么。”他用手一指，潘邦看去，右手春风楼酒旗上写着“钱塘酒库”，斜招新写着“拣到诸库好酒供应细食”。酒楼门口也聚着一群抬阁。一个酒楼老板打扮的中年汉子似乎认识朱能，满脸堆着笑，要走过来相见。朱能一面骑马疾行，一面摆手示意，那店家只好远远冲他拱手行礼。

潘邦突然清醒了，这“迎新”是临安城的习俗。户部点检所十三酒库新酿的酒要上市了，官办的酒楼如丰乐楼（南库）、春风楼（北库）、太和楼（中库）、和风楼、中和楼借机大肆宣扬，招揽生意。刚才见到的演八仙、台阁、竹马、布牌的队伍，和酒楼里那些头戴杏花冠，危坐花架之上的官妓一样，都是为了做大声势，招揽食客。

石瑜示个眼色给余怀，余怀会意，打马上前凑到朱能旁。“头儿，总不能光辛苦办差，也让兄弟们解解馋呗。”

朱能爽朗地一笑：“小事一桩！等今日公事办好，我请兄弟们一起去这春风楼，尝尝新酿的凤泉酒。”

闻听老大发话，众人无不喜笑颜开，似乎春风楼门口小斜招上的“上等凤泉”四个大字立刻化作一坛琼浆，就要倾入口里一般。

潘邦环顾四周，低声嘟囔道：“杜哥今天怎样不见？”

“杜大哥有别的差遣，我来顶他了。”余怀应声道。杜渊今日告假，余怀前些日子一直随周强在“鬼樊楼”那里值守。“鬼樊楼”案子已经告破，闲不住的他不想在府衙歇着，便顶了杜渊的差遣。

另有人接话道。“那后生有美娇娇的小娘子需要照顾呢，怎愿意出来。”

“哈哈哈……”又是哄堂大笑，笑声惊走了一群喜鹊，“扑楞楞”直飞上葛岭去了。

2

杜渊其实并未陪着柳娘，他和陆敢、李大有三人正在府衙的使臣房内候着提刑大人。宋大人正在隔壁听周强的禀报，隔壁时时传来欢声笑语。

“看来宋大人今日的心境不错。”杜渊心里暗想。他这几日一直和陆敢忙着假尹海的事情，对其他案子的进展并不知情。

“鬼繁楼的案子已吃周观察办了。”坐在旁边凳子上的李大有低声告诉他。

“这案子甚是有趣。贼人们在嘉应公祠旁买了一座水楼，养着七八只大白鹅，每每有人靠近，大鹅边聒噪起来。楼内人得到动静，从容藏匿。周观察他们访到那座楼后，在外候了几日，百思无法。你道他们怎地潜入那水楼？”

“愿闻其详。”杜渊凑了近前。李大有看了陆敢一眼，后者正在案上对着两轴书画发呆。

“一个老成的皂隶颇有经验，他事先准备着几条蛇，到那水楼前放出来，那些白鹅顿时呆住了，鸦雀无声。周观察他们趁机潜入，那帮贼人兀自昏睡不醒。快手们横拖倒拽，拿住了四个贼人，还救出女娘六人。”

据李大有讲，这水楼内还有许多机关，只是访寻不得。把那些贼人拿回来审讯拷打了几日，有贼人吃不住打，方才招了。原来在一楼有间房里床侧有扇纸糊门，那里藏着地道的入口。周强、余怀带着众快手捅破纸门，里面藏着一座下行的胡梯。这黑暗幽深的地道七曲八折，他们打着灯笼，在里面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摸出来，待得出来，众人已到了城外一条幽僻的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