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43.临终关怀.其之八
菅野回家的时候，发现灰原哀正坐在他卧室的床边，仔细地观看着面前的白板，试图在这纷杂的人物关系之间理出一个头绪来。
如果这一系列案子中还有一名隐藏在深处的凶手的话，该如何揪出这个凶手是摆在菅野面前的大问题，灰原觉得自己有义务来帮菅野解决这个麻烦，一是因为她本来就闲的没事做，为了防止脑力退化多动脑总是有好处的，二是因为这一假设本身就是她提出来的，她有义务去证明这一点。
另外，她也不想在菅野这里白吃白住，如果能帮上他忙自然是最好的。
最少也能让她的良心过得去。
所以，她盯着白板看了好久，从菅野为了处理紧急事态离开，到他回来，一直都坐在这里。
“——别告诉我你在这儿坐了一晚上。”
“而你被部长臭骂了一顿？”
“哼，你这小鬼还在这儿调侃我？”菅野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径直走进他的卧室，把白板拉到墙边，将灰原从他的床上拽起来。
“——干嘛？”
“不干嘛，我想坐一坐。”说完，就一屁股坐在了灰原刚坐的位置上。
“无赖警察。”从来没见过这种人的灰原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
“喂！我才是这家的主人！你先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吧？房子是我买的，床也是我买的，我想坐哪里坐哪里！”
其实菅野单纯不想让灰原碰他的床，因为，他依旧对灰原的少女身份有些抵触，所以想尽量和她保持距离。
“明明贷款还没还完，说什么大话......小心银行把你的房子收走。”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就带你露宿街头，你可不要嫌弃我。”
“......”
“......”
双方停战。
菅野清清嗓子，摸出手机来，打开图库，将新拍的照片递给灰原：“福尔摩斯，让我看看你能得出什么新的结论。”
“我又是几时成了福尔摩斯？”灰原接过手机，瞪了菅野一眼。
她有种直觉，这家伙就是在等着她出糗——像他这样心胸狭隘的老派警察，见不得业余人士比他聪明。
他肯定超级讨厌侦探！
菅野的行为激起了灰原的求胜欲，她生而要强，即便寄人篱下也不想被看不起。
——不得不让他开开眼界了。
灰原仔细观察着图库里的图片，看完这张就看下一张，良久，她放下手机：“糠谷写的遗书很有可能是假的，那他寄给报社的举报信也可能是假的。虽说糠谷和他的孙子住在一起，家里也有一台打印机，但那是给他孙子准备的，他本人根本就不会用。
此外，打印出来的遗书，一般都会签上自己的姓名以证真伪，可他却只按了手印，这是由于凶手没办法伪造糠谷的签名，所以才会使用这种方式。
鉴识报告上说打印机的按钮上没有检测出糠谷的指纹足够证明遗书是假的，难不成他是戴着手套使用的打印机，然后在按手印的时候又把手套摘了吗？这显然不合理。
既然遗书被推翻了，糠谷的死就很有可能是他杀——他是怎么死的？”
“坠楼。”菅野开口道。
“那事情就是这样。把绝症患者当做武器的凶手要求糠谷开车坠海，和死者户城女士同归于尽。幕后黑手应该向糠谷许以了重利，这一点只要去查查他们的银行转账记录应该就能得到证实。
罹患癌症濒临死亡的糠谷就在利诱之下同意了幕后黑手的安排，于是展开了这一项计划，结果他却中途反悔了，或许是因为惧怕死亡，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砸窗逃生，在事件中生存了下来，令幕后黑手大为光火。
于是他亲自拜访了糠谷，得知他被你当成了‘嫌疑人’询问，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他选择了先下手为强，杀掉糠谷，伪装成自杀，然后又利用伪造出来的遗书和举报信打击把糠谷视为凶手的你......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灰原昂起下巴，藐视般的看向坐在床边的无赖警察：“怎么样，福尔摩斯的推理？可还让雷斯垂德探长满意？”
菅野把嘴抿成“へ”字形，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嗯，姑且算你合格。”
“什么叫‘姑且’，你应该也只能推理到这一步吧？”灰原将手机还给菅野，见到警察吃瘪的样子，灰原心底那颗黑暗的种子舞动起来。
“说什么呢，我好歹是警察，怎么能败在‘外行’手里？”
“外行？我应该不算外行吧？为组织工作的我和那个幕后黑手一样，藏在组织的深处，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灰原的语气突然沉重起来，“说到底，我和他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能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站在罪犯的角度......”
菅野见灰原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情，于是站起身，从她的身旁走过，先是RUA了RUA她的脑袋，而后在白板面前站定：“咳，听好了，外行，这两起事件的共同点是，凶手同样都是身怀绝症的人，在事件发生之后同样选择了自杀。
本案的突破口也同样是在这里，既然幕后黑手在利用绝症病人做武器，那他必须得先分辨出谁是绝症病人，所以，凶手一定是医院里的人，而且是能够直接接触病人，了解病人的心理和经济状况，能够劝导病人的人。”
菅野对着灰原得意地笑，一副“怎么样，小鬼，没想到吧？”的样子。
灰原不是没想到，而是压根儿没往这个方向去想，这是一个方向性问题。
说白了，再给她点时间，这种事情也不会难住她，不过她还是咽下了这口气：“你跟我说过糠谷是肺癌四期，肺癌的话，应该是呼吸外科的医生吧？之前自杀的那个女护工呢？她又是什么癌症？”
“是恶性纵膈肿瘤，没有做手术，也没有后续治疗。”
“纵膈肿瘤——那就是呼吸外科的医生没错了。但，全东京这么多家医院，几乎每家医院都会开设呼吸外科啊，这范围可不小......”
菅野呵呵一笑，从笔槽里取出水笔，在白板的空档里写了几个字。
——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呼吸外科，长藤敏彦教授。
“东大病院？你为什么知道？”
“嘛，回来之前，姑且是去现场转了转，找到了被糠谷藏在衣柜里的诊断报告。”菅野跑出卧室，不一会儿又提着一个袋子折返回卧室，里面装着糠谷的诊断报告和那位杀死大隈健一又跳楼自杀的女护工的诊断报告，报告右上角的LOGO相同——显然，他们都是在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做的检查。
“没错，发现共同点的我去拜访了一位原先在东大病院工作过的友人，这个教授的名字就是她告诉我的。她还说，‘如果有人杀人的话，一准儿是他没错。他的儿子数年前因病去世，小孙子又在两年前的‘市谷事件’中意外身亡，在这世上了无牵挂，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绪，或许觉醒了’......”
“没想到你还认识医生......她也是呼吸外科的医生吗？”
“她属于救急科，是个超级全才。”
“但你刚才用的过去式。”
“嘛，天才总是会有一些自己的小脾气，她遇到点儿麻烦事儿，后来辞职不干了。”
“明明能留在东大病院的，真可惜——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她？”既然是医学上的大拿，灰原自然想要和她见上一见。
她的职业素养正在蠢蠢欲动。
“想得美，你不是说你在外面很危险吗？”菅野用手指点了点长藤敏彦的名字，“无论如何，这个家伙的嫌疑很大，明天我要去拜访一下他。你也要一起去吗，福尔摩斯小鬼？”
“哈——不感兴趣，不去，你自己去吧。”灰原打了一个哈欠，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切。明明刚才你还想见那位全才医生呢......”被晾在原地的菅野碎碎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