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坏死了
瘟神走了后，侯国兴又坐回到书桌前，提笔开始写八股文。
侯国兴写完了早课的八股文，又看了半个时辰的《时文会编》，这才起身离了座。
考生员，死记硬背属于是基本功。
考举人，死记硬背就不管用了，必须有触类旁通的悟性。
见侯国兴做完了早课，仿佛隐形人一般的书童墨云，赶紧收拾书桌上文房四宝。
侯国兴走出书房，迎面就见，红着眼圈的寒霜，直挺挺的跪在台阶下。
唉，这个傻丫头啊，真是个死心眼，怎么说她好呢？
“小官人，小婢虽然命贱，却从来没有勾引过舅老爷，更没想过做他的小妻，请小官人明察。”寒霜一见了侯国兴，便伏地大哭不止。
侯国兴心里非常清楚，今儿个若是不给个明确的说法，以寒霜刚烈的性子，肯定会摸把剪子，捅破她自己的喉咙。
舅舅客光先是个什么样的狗东西，侯国兴还能不知道么？
客光先见色起意也就罢了，居然把魔爪伸到了亲外甥的身边，孰可忍乎？
侯国兴缓步走到寒霜的跟前，蹲下身子，温柔的说：“霜儿，待吾大婚之后，必禀明高堂，商与贤妻，聘你为小妻。你若是不愿意的话，亦可择婿自嫁，吾必添厚妆。”
身为老官僚的侯国兴，深知人性的弱点。
他若是当面问寒霜，愿意不愿意给我做妾。女儿家肯定害羞，绝不敢明说。
但是，侯国兴故意反其道而行，主动帮寒霜想好了退路。
寒霜涨红着俏脸，粉面几欲滴血，呶嚅着菱唇，结结巴巴的说：“小官人……小官人……您……您坏死了，我再也不理你了。”爬起身子，扭头就跑。
空气中，隐约传来黄鹂般的轻笑声，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寒霜爬起的一刹那间，嘴角挂着浅笑的娇俏模样，像极了89版《红楼梦》里，喧宾夺主的丫鬟紫鹃。
唉，难怪客光先起了歹念呢，自古红颜皆祸水啊！
侯客氏常年没在家里，侯国兴的朝食，也就是早餐，一般情况下，就是一碟泡萝卜条、一碟酸笋、一盘辣椒炒瘦肉、一笼灌汤羊肉包、一碗扁食，以及一盘洗干净了的各种蔬菜拼盘。
另外，六必居的稀黄酱，也是必不可少的。
值得一提的是，侯家的辣椒，是侯国兴专门托了游学于杭州的师兄，费劲心思的寻觅而得。
这个时代的大明朝，辣椒名叫番椒，仅仅作为苏杭一带下江地区的观赏植物罢了。
通过师兄，得了辣椒的种子之后，侯国兴命人在后院内，单独开辟了一大片菜地，只种辣椒。
到了冬天的时候，就把辣椒移植到花盆里，搁到烧了地炕的西厢房内。
用罢朝食后，侯国兴接过小厮昭儿递来的帕子，仔细的擦了嘴。
这时，墨云捧着托盘站到侯国兴的身边。托盘上，搁着一只漱口盂，及一个像大汤碗一般的接水瓷盆。
侯国兴拿起盛满清水的漱口盂，每漱一次口后，都将嘴里的残水吐入了墨云双手托起的接水瓷盆之中。
如是五次之后，侯国兴总算是漱完了口。
不过，事儿还没完，墨云又捧着擦牙的青盐来了。
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擦过牙齿之后，侯国兴再次漱了口。
墨云退下后，昭儿很识相的捧来了刚刚沏好的绿茶。
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下诏，罢团茶，唯采芽茶进贡。
至晚明，遂以壶泡瀹茶法为主流。紫砂壶由此一跃为珍品，倍受达官贵人们的青睐。
因为侯客氏在宫里长袖善舞的缘故，侯国兴爱喝的贡茶“建宁紫笋”，就从未断过档。
全天下的产茶地之中，以福建建宁的茶品最优，所以，宫中多采用建宁的贡茶。
侯国兴饮了口茶，这才意识到，整个朝食期间，原本应该是侍奉主力军的寒霜，一直没见踪影。
呵呵，这丫头，只怕是害羞了吧？
当初，侯客氏买丫头的时候，担心年纪太小的丫头，照顾不好侯国兴。
所以呢，寒霜其实比侯国兴年长二岁，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哪有女儿不怀春？十八、九岁的姑娘一枝花，心里也知道藏着情郎，更知道害羞了。
算起来，寒霜待在侯国兴的身边，已经有十多年了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耳鬓厮磨之下，难免生情了！
“禀小官人，骡车已经备好了。”等侯国兴饮了几口茶，昭儿来禀。
“去叫上寒霜，咱们准备出门了。”侯国兴起身往外走时，信口吩咐了下去。
等侯国兴即将登上骡车之时，寒霜才珊珊来迟。
侯国兴看了眼寒霜，却见这丫头，不仅换了身粉红色的新衣裳，而且，杏眸含春，粉腮微红，一点樱唇更是勾出令人惊艳的弧度，惹人品尝。
站在身前的小美人儿，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女为悦己者容！
这还不懂寒霜的心思，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侯国兴不由心下大悦，本想拉住寒霜的小手，表达喜欢之意。但是，他却知道这丫头面薄，稍有不慎，就会转身跑了。
登车之后，寒霜故意低着头，坐在离侯国兴最远的车门边的角落里。
侯国兴只当不知的样子，径直吩咐车夫老乌，“去圆洪寺街。”
“是。”老乌兴奋的应了，准备扬鞭启程。
昭儿和墨云，则一左一右的坐在车辕上，两人联手放下了车帘。
随着车帘的放下，整个车厢内的光线，也随之暗了许多。
侯国兴闭目养了一会子神，觉得口干舌燥，便轻声道：“渴了。”
谁曾想，也许是寒霜太紧张了，她居然没听见。
侯国兴轻轻的一咳，略微提高了点声调，再次提醒寒霜，“渴了。”
“呀，真该死……”寒霜猛的一惊，赶紧从厚棉被包着的瓷制暖水滏中，倒了一盏茶，搁到托盘里，双手捧到了侯国兴的手边。
侯国兴拿起茶盏，小饮了几口热茶，觉得不渴了，便将茶盏搁回到托盘内。
寒霜捧着托盘，正欲后退，却听侯国兴惊讶的说：“千万别动，你的头发上居然有只打屁虫，我帮你捉了它。”
打屁虫，臭得很。只要死在了头发上，连香胰子都洗不干净，必定会臭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