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岩上从开始的几户人家陆陆续续又来了几十户,他们都是从外地逃难而来,分散在山脚下的各个角落,当然也有在岩上和他们一起住的。
刚开始也是和陈钦家一样,搭个简易窝棚,等缓过劲来,再重新起房建屋。
随着来人逐渐增多,大家对山石旮旯地争抢开垦,人口多的、劳力大的,开得多点,劳力小、人口少的,挖得少点。
这还不算,有些人家还搞起了“圈地行动”,这个山头是你的,那个山头是他的,家里人多劳力大的范围就争得大,地就争得多。
陈钦一家没有去圈地,对一些村民的圈地、围地行为,他看不惯,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是他总看不惯那种土匪做派,像喉咙卡了鱼刺,忍了又忍,感觉还是忍不住。
有一天,在尖山嘴,一欧姓人家在霸占尖山嘴为己所用。周围的群众闻讯愤愤不平赶来,但看到欧姓人家凶狠的样子,他们只是在一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议论,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止,谁都不愿结下仇怨。
这时候,陈钦站了出来,他没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气势,而是叼着旱烟吧嗒地慢条斯理、不声不响地走了过去:“你要这山头,没有人阻拦,但要说出个理由。大家都是逃难来的,你总得给大家留点吃饭的地盘。”
欧家儿子穿着件破马褂,裤子可能是他爹穿过的,有点旧不说,还很肥大,一条布带把腰部的裤头拉挤在一起,像起伏的皱褶。他扛着把大刀站在岩石上,右手托着刀把,两腿叉开,头仰着,眼愣睁着,对眼前的人不屑一顾。
陈钦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对欧家儿子的这一做派嗤之以鼻。他心里知道:要让这种人信服,唯一的方式就是要让他知道厉害,知难而退。否则给他怎么讲都没用。
只见陈钦把大儿子杨少明唤到身前,对他耳语几句,杨少明频频点头,两腿像长了轮子,一溜烟向家跑去。
欧家儿子扛着刀,不说话,趾高气扬的左看右看。他爹带着人自己干自己的,不时用手指这指那,那手像支画笔,指挥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在竖立界牌,只见一块块写着“欧家地界”的长方形木板插得到处都是,像坟冢。别人是用锄头开挖,挖一天才得一个角落,他家却是用铁丝拴围,一天要围一个山头。
人们为何看重尖山嘴?还是因为尖山嘴有地理优势。
尖山嘴背面是河流,万丈悬崖无人能上,前方是豁口,一夫就能当关。尖山嘴全是森林,已成材。而且山脚下那块篮球场大小的平地,稍作耕犁,就可以种些稻黍作物,最主要的不在这,而是欧家想用它来种罂粟。
尖山嘴开始不被人所知,欧家这一兴师动众,知道这个地方是块宝地的人就多了起来,特别是听说他家要在这种罂粟后,人们更是愤愤然,不平的烈火熊熊燃烧。
陈钦没有去找欧家人证实,但从他们家在半山腰修起的窝棚来看,说明人们传言有一定的可信度。陈钦心想,绝不能让欧家种罂粟的想法变成现实,大烟害人得很。如果真种上罂粟,到那时烟味散到哪就害到哪,这片宁静的地方,将会不得安宁。
人们才一愣神工夫,陈家老大杨少明肩扛大刀来了。刀是插在刀鞘里的,刀鞘像黄牛皮做的,刀把上垂下一条陈旧得变了色像上了油的红布条。
看到儿子扛来了大刀,陈钦没有说话,他把身上的褂子一脱,连同烟杆丢在了一旁的岩石上,顺手从老大手中接过大刀。只见他右手握着刀把,那块红布条向着主人亲昵地舞动着,陈钦左手拇指和四指分开捏住刀壳,轻轻向左拉去,刀看到了主人,呼呼之声传来,锃亮的刀光闪了出来。时值傍晚,晚霞印在刀片上,像干涸的血,那刀光像血箭射向周围的人,逼得人们连连后退。
陈钦右手端着刀向远方没人的地方平视,正好一只凑热闹的山鸡在林里张望,撞进了他的视野。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呼”的一声,陈钦手中的大刀已向山鸡掷去,刀把上的红布条也跟着起舞,像一条鱼咬住了诱饵。刀尖所到之处无物能挡,直刺过山鸡脖颈,山鸡像打秋千一样向前扑去,杨少明跑去捡来一看,山鸡的脑壳滚落在地,无头鸡还在前方不远处蹬脚乱跳,颈部汩汩冒着的鲜血洒了一地。此时,那把大刀正斜插在一旁的大树上,杨少明用两只手拔才拔了出来。
欧家儿子看到陈钦这一手,大脑“轰”的一下,大刀不由自主地从肩上滑到手臂,仰起的头向前微倾。再一看,陈钦光着的背上,有条斜挂的刀疤,横占了大半个背部。
此情此景,倾着腰身在指挥栽桩的欧家主事像触到了蛇似的瞬间直了起来,手中圈地的铁丝无力地滑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