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遇方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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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天蟾舞台始建于1925年，也就是说在红花5岁那年，天蟾就建成了。天蟾主要上演京剧，有许多戏迷和票友迷恋于此。本届“上海小姐”比赛就定于此。报名那天就很热闹，各路神仙从四面八方赶来，长袖善舞，莺莺燕燕，如不热闹。
小红袄就是这千万佳丽中的一员。小红袄的师傅大红袄是名噪一时的大鼓艺人。她来自北方。成名之后南下来到上海闯天下，一开始是赚到一些钱，但在1932年第一次“上海事变”之后，日本人活动猖獗，上海越来越不太平，师傅执意要带戏班子离开上海，全班响应，只有小红袄一个人闷闷不乐。
戏班子撤离上海那天早上，小红袄钻进水缸藏身才躲过一劫，等到戏班走后，她从水缸里钻出来，看到无人的院落，空了的马厩，她忽然蹲在地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回家的路漫漫。她知道今后就只有靠自己了。
她要混出名堂，要在上海扎下根。“我要出名！”她在空无一人的小院里大喊，声波传至云端，又折射回来，好的福报终于降临，她等来了“上海小姐”选秀赛，她在上海滩出名的机会来了。
天蟾舞台前面的空地上挤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也有来报名的。报名处有一排白色桌椅，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青灰色西装，戴顶鸭舌帽，看上去像个记者。
“你们不要挤，排队报名，一个一个来！”
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清朗，北方口音。鼻梁很高，眼睛水汪汪的，如一汪清澈的湖水。他组织大家报名，胸前有个胸牌，上面写着“方清欢”三个字。队伍排得如长龙一般。应红花、安如影和白素素三人排在队伍后面，远远地，红花就认出，这个“方清欢”是化名，他的真名叫“彭修远”，红花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是大哥家明的同学。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来了两个横的打手模样的黑衣人急吼吼用手开路，人群如分水岭裂开一道缝，小红袄粉墨登场，画着长长的眼线，留着鲜红的长指甲。知道的她是来选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开锣击鼓唱戏的。
“上海小姐选秀是吧？给掩报上名！叫我说不用选了，老子天下第一！”
“这是谁呀？跑这儿来撒野？”白素素扔下两姑娘，挤上前去看热闹。
小红袄听白素素这样说，有些不愿意了，两个女子迅速撕扯起来，打作一团。方清欢从桌子后面绕出来，使出蛮力拉架，帽子都被打掉了，还是掰不开他俩。方清欢是主办方的人，活动还没开始就打起架来，后面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凶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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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白素素脸上贴着橡皮膏出现在“上海小姐”选秀现场，为女儿助威。由于气不过大鼓艺人小红袄那份神气劲儿，白素素决定不仅给两个孩子报名，自己也要以36岁高龄报名参赛，吓一吓他们，告诉他们老娘有多美。
一开始，主办方不肯。说是“上海小姐”比赛，不是“上海老娘”比赛，年纪大了就不要参加了。负责报名的方先生故意把话说得很刺耳，好让听者受不了侮辱自动退缩，可没想到白素素属于越战越勇那一族，你不是说老娘我老吗？我就偏要秀胳膊秀腿给你看，看看我这老胳膊老腿怎样战胜你们这些细皮嫩肉。
方清欢说：“白女士，刚才你跟大鼓小姐打架，把桌上的茶杯都打碎一只，我就不让你赔了，你就赶紧离开吧！两位小姐都是成年人，交给我你就放心好啦！我们这儿评选‘上海小姐’公平、公正、公开，不会有徇私舞弊现象，这点你尽可以放心。我知道你是安如影的母亲，可怜天下父母心，您也可怜可怜我们吧！”
红花在旁看不下去了，挤上前去说：“哥，不认识我了？”
“你是家明的妹妹？”他问。
“是啊，是我！我是应红花，你还去过我们家呢！”
又问：“你怎么从欧洲留学回来了？”
“说来话长。你也是来参赛的？”
“是呀！这是我同学安如影。这位白女士是安如影的妈妈，行个方便，让她也参加比赛吧！没准因为妈妈的缘故，咱们这个比赛能上明天报纸头条呢！”
“红花你说得有挺道理。这样啊，我们评委商量一下，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白素素高兴得跳起来，与红花击掌庆贺。
就这样，白素素以36岁高龄参加了“上海小姐”比赛。她年龄最大，却一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越战越勇。她先是唱了一段越剧，又唱了一段京剧，还舞了一段剑，获得满堂彩。
两位小姐如影和红花还没来得及上场，倒让这位当妈的抢了风头。她的投票数直逼第一。眼看着这位妈妈级的选手排名靠前，大鼓王小红袄绷不住了，“噌”地一下跳上台，定了定神，就来了一段气韵十足的京韵大鼓。
“好！”“太好啦！”
“投她！就投她！”
“小红袄！小红袄！”
“我们选她！”
小红袄唱罢，台下立刻就炸了。后发制人，她这一招太狠了，把刚才呼声很高的白素素给比了下去，观众一边倒地倾向小红袄。
就在这时，几个日本兵冲进会场，“上海小姐”选秀会场顿时一片肃静，刚才一百度的沸腾景象，在几秒钟之内降至冰点，红花甚至能听得见冰面皲裂的咔咔声，16岁的应红花面临人生第一次危险境地。
她轻轻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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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翻译上台摆弄麦克风。
日本兵呈弧型排列，枪口对着台下的观众。
麦克风被弄得嗡嗡作响，发现刺耳的啸叫声。那翻译开始喊话，大意是说让大家不要慌，他们是来找人的，有个情报人员混入此次活动，此人是个地下党非常危险，我们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到，找到这个人我们就走，不耽误大家选举“上海小姐”的活动。
红花站在侧幕条，她正准备上场表演节目，就在这一瞬间一切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突然停止了。她跌跌撞撞摸黑走到化妆间，准备换衣服趁机溜回家，反正台也没上，谁也不认识她。上海小姐，见她的鬼吧！就当大梦一场。
可是，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在化妆间，她冷不丁撞到了他——方清欢。原来他就是那个“地下党”，那个日本鬼子说的“危险人物”。
化妆间里亮着一盏紫色的灯，灯罩里散发出奇异的光。应红花觉得这场景前世仿佛见过，她一点也不慌，从容应对。
“他们找的是你？”
“是的！”
“那你赶紧走！”
“出不去了。”
“你化一下妆出去，你穿女装，把我的衣服换给你穿！”
“这样不好吧？他们会把你抓住，我不能连累你。”
“别啰嗦，都什么时候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日本人来的时候，方清欢已着女装逃走了，只剩下一个身着西装的的人，正坐在化妆镜前一笔一笔地画眉毛。细看那是个女人。
日本人没有抓到地下党，他们撤出剧场。人心已散，见鬼子撤了，观众也如潮水般退去，心中慌慌，都有一种捡了条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