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可汗新立，使君东出
新年将近，除夕的前一天，药罗葛仁美终究没有熬过这个年关。
张承奉派遣亲随，抱着一床棉被将其闷杀。
他对外宣称，药罗葛仁美因病而亡，拥立契苾氏之子，时年四岁的药罗葛裴罗为新的甘州回鹘可汗。
药罗葛裴罗在母亲的要求下，认贼作父，成为继其父药罗葛仁美之后，张承奉的第二位义子。
可汗殡天的消息传到甘州，已经是乾宁三年（公元896年）的正月末尾。
甘州的回鹘人对此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草原部落尊崇强者，药罗葛仁美在接连三次惨败给张承奉，早已将威望消耗殆尽。
同时他卑躬屈膝，以能够做张承奉祖父的年纪，尊张承奉为义父，随即背盟相攻，为人阶下之囚。
所作所为，无不让回鹘人觉得有这么一位可汗，着实屈辱。
而张承奉之所以急着杀死药罗葛仁美，改立其幼子，是担心朝廷来使，向他讨要药罗葛仁美。
况且药罗葛裴罗年少无知，更方便他操控。
张承奉在气候回升之后，立即开始了搬迁工作，要将治所换往张掖，一同被迁徙走的还有牙兵以及他们的家人。
尽管故土难离，但命令已下，在与亲戚、邻里道别后，一支庞大的队伍终于踏上了迁往甘州的路途。
张承奉离开了沙州，自然也就卸去了沙州刺史一职，由瓜州刺史张文彻接任。
然而，张文彻不通军事，必须有大将作为辅佐，张承奉考虑再三，决定提拔归义军都押衙为沙州司马。
此前东征，张承奉一直在观察麾下的将领，其中能力最为出众的，正是曹仁贵，能够担起方面之任。
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张承奉在考察过曹仁贵的忠心后，决定留他主持沙州军务。
张承奉势头正盛，曹仁贵也的确生不出别的心思。
如果曹操生在大汉盛世，也就没有曹丞相，只有征西将军曹侯。
张文彻奉命留守敦煌，顺带看管狄银、仁裕等囚徒。
张承奉在离开前，暗示张文彻，等药罗葛仁美之死的风头过去，一并将狄银、仁裕等人秘密处死。
越有能力，却不能为己所用，就越不能将他们留下来，尤其是狄银。
张文彻听懂了张承奉的暗示，他不介意去做这个刽子手。
而接任瓜州刺史的，则是原沙州长史范欺忠。
至于范欺忠的搭档，原沙州司马罗通达，则将跟随张承奉前往甘州，担任甘州司马。
此前张承奉留张进达为甘州司马，然而张进达本是侍卫统领出身，可以胜任冲阵之将，但让他作为张承奉在军务上的助手，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力的上限，譬如北魏末年的尔朱兆，便只能将兵三千，多则必乱。
因此，张承奉才会让张进达改任义从军大将，以罗通达为司马，辅佐自己处置军务。
药罗葛仁美死后，甘州刺史一职，张承奉并没有交给时年五岁的药罗葛裴罗，而是自己兼任此职。
一同离开敦煌的，除了官吏、牙兵的家属，还有此前生活在张府的众人，包括被囚禁的李张氏一家，以及原本在庙中安心修行的李玉迎。
李玉迎在张承奉大婚之后，日渐消瘦，张承奉听说消息，面色若常，却急在心头。
他找到李玉迎，表示等离开敦煌之后，可以放开限制，准许她与家人见面，李玉迎才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此前不许她们母女见面，是担心李玉迎替李张氏暗中联系沙州豪族。
毕竟李张氏在沙州，也算广有人脉。
如今离开沙州，去到人生地不熟的甘州，自然也无需再使她们母女忍受分离之苦。
张承奉在瓜州地界得到快马报讯，边关传来三则消息。
其一是圣人册封他为河西节度使，为他改名张尽忠。
其二是张承业受命前来河西担任监军一职。
最后一条则是有凤翔使者前来拜谒，正在边关等候放行。
营地内，众人无不欢腾，争相祝贺张承奉终于如愿以偿，受封河西节度使。
但张承奉最看重的，反而是后两条消息。
运作一名宦官前来监军，并不困难，但反而是张承业的到来，最让张承奉感到欣喜。
在乱世中，能有这样一位萧何、荀彧一样的人物前来辅佐自己，实属难得。
而凤翔使者的来意，张承奉也很清楚，无非是来探察河西军的虚实。
张承奉计上心头，当即唤来随行的一众文臣武将，又派遣信使东出，为张进达、王忠忠等人送信，同时传令大斗城守将，放凤翔使者入关。
李茂贞非常重视这一次与河西的联系，以其侄儿李继筠与义子李继岌二人为正副使。
李继岌本名桑弘志，有拳勇、晓战略，得李茂贞看重，故而纳为义子。
二人原本听说张承奉改换治所，迁往甘州，心情不可谓不沉重。
然而，在获得大斗城守将放行后，二人一路所过，见到大部分都是妇孺与老人在放牧、务农，青壮之人，少之又少。
来到甘州城外，又见新坟林立，李继岌向前来迎接使团的甘州长史王忠忠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王忠忠叹息道：
“河西纷乱，前有龙家与回鹘交战十余年，此后我家使君东出，与回鹘浴血奋战，虽然扩土千里，克复二州，但三方将士，死伤惨重。
二位使者如今看到的新坟，正是甘州之战阵亡的将士。
肃州城外，更有一座乱葬岗，埋骨无数。”
李继筠与李继岌闻言瞠目结舌，他们只知道张承奉收取甘、肃二州，实力大增，却不知道战斗居然打得这么惨烈。
张承奉抛下大部队，领着亲卫先行一步，风尘仆仆的快马赶来了甘州城。
当天，张承奉便在甘州城中接见了凤翔使团。
张承奉此前命令王忠忠示敌以弱。
但等凤翔使团到了甘州城，张承奉却在与李继筠、李继岌谈话之间，处处彰显河西的强大，鼓吹自己有精骑万人，随时可以东出，横扫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