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合适
联谊会选在周末的日子里，除了陈时邀请的厂商及代表，陈帆另外带了朋友李愿，花星，闵俊和他的竹马。
几路人马浩浩荡荡陆陆续续停在山脚下。有人为郊游，有人来比赛，人生路不同，各自心事也不一样。
没有气氛紧张，没有摇旗呐喊。联谊会分成了很多版块，可以闲逛，赏花，钓鱼，摘果子。可以参战，比赛项目有即兴演讲，国标，萨克斯，画画，摄影，兵乓球，机器拆装与维修……参加比赛，裁判是群众，赢了有三百元奖励和大礼包一份。最后还有聚餐，各出一个代表，示范自己的拿手菜。
有人兴致勃勃重在参与，有人满不在乎什么破烂礼包。
花子月数了数自己厂区的工人，有几个的样子实在是碍眼，估计被叫来也是不情愿的，几个像没睡醒似的，眼睛皮子无力耷拉着，看周围景致也甚觉无趣，只想找个阴凉长廊补瞌睡，就当放假一天。人自己没动力没野心没追求的时候，旁人说再多也是浪费力气。花子月还是象征性的说了句“来都来了，好好体验一把，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还清醒地活着。”
她看着就像个大大咧咧的福气娃娃，众人也不恼，嘻嘻哈哈你推我攮“知道了。”
陈时独自开车赶来的时候，大家都玩了好半天了。陈帆几个在棋牌室继续麻将的干活。只有李愿出来，沿着水泥小道走走停停。她知道某人今天回来，但是等得太久，眼看着天边一抹霞光即将散去，不免有些失望。事业选hard模式，感情选easy模式，谁知道喜欢一个人，竟也千般苦滋味。
陈时由石阶而上的时候，李愿终于发现了翘首以盼的身影，白衬衣配西裤，干练，清爽，纤尘不染……
这个点，他应该不会去猪猪馆，那么，是另一个方向。李愿也朝着那个方向，总有一个时刻必然的不期而遇……
“学长”
“嗯”
一个声音小，快速低下头伴着急促的呼吸；一个随意看了眼她，随意应了声，继续向前奔赴大部队集结地。
“学长，你很着急吗？”李愿看陈时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出言试探。
陈时只好停下来，听听她想表达什么。
既然给了时间，李愿不想错失机会，今天就是借一百个胆子，也要鼓起勇气直说“学长，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可是……我还是……忘不了你。”
果然，陈时定定的看着她，眼底一抹恨铁不成钢的讽刺。
“这件事情，一开始，我就给了你答案，这般执迷不悟？”他的声音极度冰冷，不似这五月底暖暖旭日落下残留的余温。
“我知道，我也不图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不然她心里憋得慌，仿佛十几年等待，小心翼翼长出来的花骨朵不能在阳光下绽放。
“说出来，你心里就好受了？”陈时想的是别自欺欺人，也别指望他会有任何心理压力。
李愿想的是，不好受，你会让我稍稍好过一点吗？会吗？
无言的等待
陈时只好继续“一开始，我就明确表态，不用你等待十几年。你要执迷，要蹉跎，是你自己的事。从小，老师就教“自己对自己负责”。”
男人狠起来，真够狠的哈。他说这话，毫无半点温情。他对他的女朋友也这般吗？
“问问你自己，喜欢的是真正的我吗？不是，你喜欢的，是你心里期待的我，幻想的我。你只想给自己的梦找一个似乎还可以的实体。恰巧你也没认识其他什么人，恰巧你知道世界上有一个我，仅此而已。”
这人总是冷静理智，竟也无可辩驳。
口哨声想起，远远的，不用猜也知道是陈帆。
“那你的女朋友呢，她很了解你？”李愿恢复了镇定，陈时讲的有道理是一回事，让李愿心服是另外一回事，她可不信他真的有一位娇俏靓丽古灵精怪的女朋友。所谓耳听为虚……
“我了解她就好”陈时说完，再也不看李愿，朝着口哨声的方向迈去。
“我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承受永远等不到的失望；陈时，你的情路就会一直顺直平坦吗。有一天，你也尝尝这沉沦的滋味。”这不是诅咒，这只是李愿众生平等的希望。
“哥，你被美女告白了？”陈帆像看笑话般打量陈时。别人面对美女，那是桃花春风满面开，陈时是避之唯恐不及。
陈时自顾自绕开他，准备进屋，陈帆搭着他的背，佯装可惜“你狠心拒绝了？”
“不然和你一样，拖拖拉拉，看似给人希望，其实就是耗费别人生命。”
“说的我要人命似的。我是事缓则圆，怕人想不开干傻事。你就不怕真遇到个傻子！？”
“闭嘴吧你！”陈时懒得思考这些无聊的问题，“多大了，得不到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谁惯一辈子？”
“女孩子，本来就是用来宠的，啧啧啧”
“比赛结果怎样？”
“不知道，我们几个一直在打牌，没挪窝。”
“给你报了兵乓球，过去看看。”
“不是，你刚刚伤害了人家小姑娘，马上就有心情看球，你还是人吗？”陈帆也不是为李愿鸣不平，他就是想正大光明数落陈时，机会难得啊。
陈时几乎是半拖着陈帆来到室内兵乓球场地的观战区。到了之后，急速一把松开手，快得陈帆差点摔个屁股蹲。本以为业余选手都是玩玩闹闹，上不得台面。徐二毛和调料公司的员工对垒，身姿矫健，手法灵活，走位风骚。五十几岁的大妈大爷，眼睛跟着白色小球随着球拍荡起优美的弧线来回移动，还频频拍手叫好。
“徐二毛还有这爱好呢，平时在包装车间闷头闷脑的，我以为他只会包装。”
“你去和他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谋一份相对对口的工作。”
“不是吧，我自己还没工作呢。”
“那你找好了，带带他。”
“不是，这事怎么就摊给我了，走正常程序，该赔钱赔钱啊。”
“我可以赔钱，但是这点钱能生活一辈子吗。”
“嘿，你对你员工倒是挺关心，一辈子都想到了。现在是包装车间，你还能靠关系靠人脉，那以后研发，生产，销售呢，是不是都要管一辈子。”这番陈词慷慨激昂，不无道理。陈帆自己都觉得自己目光长远，未雨绸缪。接下来话锋一转，才是重点“哥，你都有心情操心别人，你操心操心我呗。”果然换来陈时凌厉的一道白眼。陈帆自知无趣，尴尬地摸摸自己鼻子。
“给你续了一个季度的房租，这三个月，你记得找工作，就是搬砖，也必须上班。”夜色席卷大地，屋外有多黑，映衬的室内就有多明亮。是不是人生的每一步，都会有光，照你前行？
“你真的不为我打算打算，考虑考虑？”陈帆知道没戏，他哥可是说话算话不悔改，但是就是期待一个奇迹。
“别想了，你哥只会为明朗考虑。”平缓的声音比平时略大，陈帆转过头来，看见李愿。不明白她突然过来，为何又突然扯上明朗。
陈时听见声音，头都未回，继续观战。
看你的好兴致能维持多久。李愿打开手机的照片文件夹，一张一张，都是陈时和明朗在一起的画面。或浅浅笑意，或温柔凝视，或默默注视……
陈帆看了直皱眉“你还有偷拍的习惯呢？”
李愿语不惊人死不休，“陈帆，她是你哥的女朋友”
我哥的女朋友，年纪小，读书，在国外，似乎一系列条件都对的上，可世界上符合这些条件的简直不要太多，为什么那么巧，偏偏是明朗。他不相信“你想错了吧？”
“我想错了？你个懦夫，难怪明朗不喜欢你。”李愿说完，收起手机也不解释，踩着高跟叮叮咚咚离开。
陈帆回过来看自己哥哥，他像没听见李愿说什么似的，双手扶着栏杆，看台下一片欢声笑语。
“你们，是真的？”
“是”
“什么时候的事”
“从我第一次见到她”
“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
“为什么”
“她还不懂，什么是男朋友。”
“你，一厢情愿。”
“扒够了吧，我的回答结束。”
陈帆没心情打比赛了，这都什么事，两兄弟喜欢同一个女子，还都是万里长征才开始。他还好点，至少不是什么一见钟情，陈时，他哥，以冷静理智出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一个人，何以至此。
“明朗有什么，让你情愿一面误终生。”
“真实。”
“真实？”陈帆不知该笑他没见过世面，还是笑他自以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她真实。平时论证需要一堆分析数据，你有数据吗你？”
“你就是最好的样本。”
“我去，你…”好心教你识别女人，居然插我一刀。
“你俩不合适。”陈帆急匆匆下了定论，也不管陈时接不接受。
“合不合适，明朗说了算。”陈时不急不躁，绵绵的一句，让陈帆的否定像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
气得陈帆肝疼。疼的原因是：从陈时嘴里说出来，合不合适不是陈时自己说了算，够丢份的，这还算什么男人，平时管理一众员工，决定产品上线，拍板销售策略的魄力呢？
“你真是疯了。她还小，正是玩闹的年纪，你也跟着疯？”
“你不也跟着疯，我为什么不能！别定义我的人生，管好你自己吧”
陈时的语气就像参透佛经后的大彻大悟，让陈帆刹那很没有安全感。因为有陈时的稳重，陈帆觉得自己一辈子有人兜底，至少吃喝不愁，肯定不会饿死。这样的哥哥，就应该找一个和他一样稳重，年纪和他差不多，也可以大个三五岁，并且性情大度，能同甘共苦的女子。明朗是这样的吗，那小丫头片子，还没成形呢。
“这事，我坚决不同意，明朗，何德何能当我嫂子！”
兄弟俩丝毫没注意闵俊进场，一来就听见陈帆对自己妹妹的强烈抗议。
“你俩打我妹的主意。经过我同意了？还有，我家明朗，有德有能，由不得你诬蔑。”
旁边的竹马笑着附和，可爱又无辜“就是，说别人之前，先反省自己。”陈家两兄弟你看我，我看你，终究也不知是现在解释还是等日久见人心，闵俊拉着竹马，餐也没聚，早早离去。
回到家，闵俊和母亲聊起这事，还是忿忿不平。陈帆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过分，这样说一个女孩子，这女孩还是自己的妹妹。
母亲洞若观火“不同意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何况，一生的相处，谁不想有一个自己满意的嫂子。”
“我不明白，明朗有什么可被挑剔的。”
“人家高知家庭，对将要成为的家人有要求很正常。不同意也能理解。”
“理解啥呀，既然是高知，就不能用世俗的眼光衡量一切。”
“不是说还没有在一起吗，我们担心早了。静观其变，你盯着点。”
竹马有口无心“难道他瞧不起我们的家庭？”闵俊温和的眼神示意她言多必失。竹马瞄了瞄准婆婆的表情，似乎老人家也不怎么在意呢。
闵俊帮着圆话“若是因为明朗父母离婚，家庭不圆满。陈家眼界如此狭隘，不同意也罢。谁不想有个轻松和谐的好家庭。这世上有十全十美吗，总统还离婚呢。”
咦，暗搓搓的说谁呢，扯到离婚，闵俊母亲来劲了“你个小东西，别一点点屁事就扯原生家庭，我比她亲妈差哪儿了。还有你，人是有自愈能力的，自己的心力强比什么都好。我当年也是品学兼优，你外婆重男轻女不让我读书，又不让学手艺，为了半个劳力，让我早早的就嫁给你爸干农活，你爸跟人跑了，我要拉扯你，还要听一堆闲话，我要是不逼自己有点韧劲，活在恨里，活在抱怨里，不仅自己废，你也跟着废。咱俩全玩完。你这辈子，做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我也就对得起天地良心，没有白活。没有白养你一场。”
噼里啪啦，毕毕剥剥，一番输出结束，大气都不带喘一下。这份功力不俗，竹马听完还要回想此段中心思想，可见，闵俊应该是从小领教了不少。因为他有心情回嘴。
闵俊神采斐然，又逮着一次机会：有责任有担当，您现在这位，有吗？
“明朗她爸就是有点虚荣心，讲点大面子。他又不懒，又不聊骚，又不耍酒疯。身体健康，干活麻利。比你亲爹强多了！”
闵俊心想，又拉我亲爹下马。
“哎哎哎，扯远了，扯远啦，我们在说明朗呢！”竹马一旁打圆场。
“合不合适的，等明朗回来就知道了”母子俩一齐回复，还挺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