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走向崩溃
“啊···················”我听到瘫倒在地上的高个男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惊叫,把沉浸在故乡的柔抚中的我又拉回了不堪的现实。
那高个男浑身上下剧烈的抖动着,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紧闭的眼睛里竟然还能显现出一种诡秘的恐惧。忽然,他瞪开了双眼,眼珠子几乎要逃离这恐怖的空洞,他惊恐而震惊地望着他眼前的白,突然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撇着一对干裂的唇,他的身体也不再抖动了,只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反常的无力。
“嗡····”他的裤兜里传来一声震动,他恍如隔世般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屏幕是亮的,上面有一条信息提醒。
高个男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朝那条提醒按了下去。
“不好意思,刚才信息不甚完备,我们继续,也许你已经发现你的近处有一片果园,果园的门在路的尽头,钥匙在门左下方的稻草下面压着,打开门,把车开进去,一直往里开,走不动便停下来给我发信息,发“5”,依旧是这个号码!”
高个男呆呆的看了手机一会儿,然后眼神涣散地又瞧了瞧周围,但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眼睛对他来说好像已经失去了作用。他又呆坐了一会儿,无力的身体竟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不敢去看副驾驶室,低垂着眼睛慢慢地走到了车子的另一侧,打开车门,局促着自己的视域快速钻进了驾驶室。
车子发动了,调转头便朝着那果园开去了,浓雾被阳光戏耍着在田野树丛中跳跃躲闪,不一会儿就精疲力尽地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太阳尽情挥洒着他的热情直视着大地,不容生出半点的的质疑。那蒸腾起的水汽让人沉闷地有些喘不过气来,但田里的植物却兴高采烈地舒展着身体,因为在这里,在此时,它们才是真正的主宰。
高个男下车翻找到了钥匙,那果园的门不过是几根木头和铁丝细致搭连起来的简易屏障,两扇木门就被一把穿着橡皮外衣的链索缠绕锁扣住,所有的一切透露着粗糙的外表,原始的纯真。看到这些,高个男不觉苦笑一声,他拿起钥匙开了锁,推开了那摇摇欲坠的门,那爬着稀稀拉拉小草的土路便被排排森森的果树挤推进了高个男的眼帘,土路延伸至黑暗当中,裹吸着高个男往深处窥探,那是带着恐惧和焦虑的窥探。
高个男跳上车子,定了定神,然后缓缓将车子开上了那条路。
土路很窄,刚够面包车容身,两旁繁茂的果树伸展着支叉,刮擦抓挠着这个铁冰冰的不速之客。高个男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他来过这,但绝不会记得这,就好像是一个梦,一个不愿回忆的噩梦发生的昏暗之地。
我静静地,甚至有些欢欣地感受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泥土的芬芳和着从小草和叶子上蒸腾起的带着香气的露水萦绕在四周,飘飘摇摇地抚摸着这里纯净的空气,阳光与叶子吵吵闹闹、嬉戏拥抱,一不小心就有缕“小家伙”扑了个空,落到地上,乐得满园的苹果咯咯直笑,这缕阳光也不觉疼痛,干脆躺到地上,伸展着身体,拿着树叶的影子把玩起来;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在树丛间追逐,上下翩跹,不知疲惫,几只蚂蚁在粗糙的树干上遛弯觅食,碰到“熟人”打个招呼就又朝前瞧“新鲜”去了。
寂静的果园里其实是很热闹的。
高个男没有留意到任何的生气,他只想尽快地结束这一切,离开这个阴冷昏暗的偏僻之地,车子摇摇摆摆地缓缓向前,树杈的刮擦声让高个男越来越心烦,不,那应该说是心慌。
“怎么还没到头?”高个男很是不安。
一个茅草搭成的屋顶渐渐地在树枝掩映当中凸显了出来,这土路的尽头是一间木头搭起棚屋棚,离地有一米左右,被几根木头牢牢地架了起来,棚屋后面便是一条深沟,将果园完完全全地与远处的树林子隔离了开来,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深沟里面杂草丛生,一直延伸到了树林深处,感觉好像不管是什么东西掉进去,都会被完全吞噬了一般,再也见不到天日了。
高个男停下车,走到棚屋前面,打量着这极其简单的供人遮身护体的构建。窝棚没有门,里面的一切都暴露给了外面,供人下脚的地方是一块木板,上面铺着一张席子,一床揉卷成团的花罩被子胡乱地摆放着,被子旁边搁着一个容量为一升的蓝色水壶,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壶里还余有一口水,静静的等待着被抛撒的命运。棚屋一侧墙壁的木头上钩着两根铁丝,一根上面挂着一张干瘪了的毛巾,一根上面吊着一只塑料雪碧瓶,瓶子被剪去了上面一截,顶端挖了个洞,正好套在铁丝上面,里面放着牙具,牙刷已经毛糙开裂了。
这就是一副能够维持一个人正常生活的基本场面,原始中和着文明,简单里透着复杂的生存技能与人类追求幸福的渴望。
高个男静静地抚摸着棚上的木头,一种久违了的感觉瞬间暖化了他僵硬而机械的大脑,童年的时光很快就都奔袭至了他的脑海之中,那天真烂漫的岁月重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那时候天地很大,大得尽是到不了的远方,可还是阻挡不了那嬉戏玩闹的身影在漫山遍野之中相互的追逐;那时候的空气很静,有的只是夹杂在微风之中孩子间稚声稚气的呼喊与欢笑;那时候的白天很长,因为度过的每一天都有着不同的冒险与奇遇,每一天都被赋予了十足的热情与期待,每一天都存在着数不尽的奥妙。就在那时,太姥姥家的菜园里也有一架这样的棚屋,玩累了,便躺在里面呼呼大睡,听着大自然唱的最动听的歌,做着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梦。没有什么能剥夺一个孩子做梦的权利,可那时,这个被天地照看着的孩子是否会梦到有一天自己就站在同样的一架棚屋的旁边,手上沾着淋漓的鲜血,身旁的不远处还躺着一具陌生女人的尸体,一具与自己毫无干系却被自己取走了鲜活生命的女人的尸体,可自己却完全忘了,不,应该是说自己自始至终都不清楚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作为孩子的他肯定会被这不可思议的噩梦所惊醒,那孩子会感幸运,因为一场虚惊后,自己仍然是天地间最美好的精灵。
“为什么还不醒?”高个男早已找不到梦境与现实的界限了,过去与现在,熟悉与陌生,他浑浑噩噩地置身于天地的笼罩之下,失了所有的意识,失了所有的维度,失了所有的平衡。
就在高个男几欲倒地的时候,他兜里的那部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那铃声震颤着把高个男缥缈蒸腾而出的灵魂又给拉了回来。
浑身酥麻着的高个男意识依旧模糊,但他还是匆忙间拿出了手机。
是那个号码打来的电话,这次不是短信,而是用声音来传递信息的一通电话。
高个男犹豫了一下,咽了咽几欲干涸的口水,按下了接听键。
“早上好,先生!”一个沙哑却浑厚的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高个男警惕着用略带愠怒口气问道。
“给你寄手机并给你发信息的人!”没有一丝感情的回答。
高个男有些迟疑,他只见过雇主一面,且只有雇主,那是一个女人,除此之外再无他人,可在那之后,他所得到的一切的指令都是由手机给他们下达的,他知道,电话里的这个人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甚至比雇主在这次任务中的角色还要重要,可他却饱含着陌生、未知和不被人轻信的元素,高个男不知自己能不能对他表示出本能的抗拒与怀疑,不知是否应该要求与自己曾经面对面交流的那个女人也就是他所认为的那个雇主进行交谈。
“我想您是对我有所怀疑,这很正常,我是·······那位女士的全权委托人,你们之前是有见过面的!而在这件事情上,她要的只是结果,技术操作与过程把控则都是由我来负责,因为现在还没有达到她所要求的最终目的,所以,还是由我来跟您沟通较为妥当。”对方似乎读出了高个男的心思。
“那……那她究竟要的是什么结果?”高个男语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想在那位女士看来,您做过的一切都是相当出色的,有的甚至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当然,我们会酌情多付给您酬劳的。”依然不带任何感情的言语。
“这次为什么打电话,之前……”
“我相信此时电话能够更好地帮助我们迎来最后的结局,不是吗?”
高个男记起了刚才的晕眩感。他感到自己要被这个人说服了,可突然间,他的心中升起一丝异样,这让他略带惊恐地开始四下查看起来。
“难道……难道你们就在附近……看着我?”高个男努力地装出愤怒的样子。
“当然不是,在此事上,我们都有着严格的时间节点和计划安排的,超过约定时间而没有下一步的行动时,我们自然会采取措施以确保行动的顺利完成。先生,由于你们已经错过了交货时间,所以只能应雇主的要求开始第二方案了。而在此之后,您也有段时间没有给我们发来信息了,相信在此时,电话会是一个很不错的解决方式,不是吗?况且……我也没有必要在您的附近进行那无谓的监视!”最后一句话似乎带着某些情感,但不明晰,不好被人定义。
“那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高个男又恢复了冷静。
“在您的面前有一架棚屋,相信您已经看到了,麻烦您掀开铺在上面的那层木板,找找看下面有没有卡着戒指一类的东西,可能在您看来那东西会很廉价,但只要有戒指的样子就行。请不要挂断电话,我在等您的结果。”
高个男把手机放回兜里,顺着棚屋上搭建起的简易梯子爬了上去,原来那木板只是随意放在棚屋底座上的简易床板,轻轻一掀就与那棚屋的底座脱离开来,高个男把床板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将被子和席子扔到了一角,便细细查看起了这棚屋底座木头与木头之间的寸寸缝隙。可是,这泛着腐味的夹缝之中,除了被惊扰得四处逃窜的蚂蚁,残破的昆虫的尸体,食物的残渣,脱落的树皮,枯萎的叶子之外,就没有任何称得上特别的东西了。高个男又抬起了树立在一旁的木板,双手慢慢地施力,将那木板谨慎地滑落到了地上,他要看看这木板刚刚所占的褊狭空间里有没有藏着最后一点的“希望”,甚至他还细心地将被子和席子抖动几下扔到另外的一个角落里去,可依旧没有任何的发现。
高个男掏出手机,带着一丝勉强的沉静慢慢地说道:
“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不是我不相信您,但烦请您再仔细查找一遍。”
“我找的已经相当仔细了,我相信……”高个男有些不耐烦地说着,手指焦虑地抠动着一旁角落里木头上的干皮,抠了几片下来,便极其不耐烦的用手把碎片和木屑抚散了开来。
“还是请您再仔细找找……”
“找找找,找什么找,这跟这件事上有什么关联,我是被请来杀人的,不是来找什么戒指的。”高个男的手几近疯狂地在脚边抓挠捶打,他的神经脆弱而敏感,这让他完全失去了耐心。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阵,不是出于惊讶,抱歉或是愤怒,而是渗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冷漠,一种冰冷刺骨的淡定。
“麻烦您再找找!”
高个男扭曲着面孔,狰狞却静默地露出了野兽般嚎叫的表情。他双手紧握,却显得是如此的无力,他直起身子本能地想要去挣脱什么,却一不小心撞到了棚屋顶部的木头上,疼得他是龇牙咧嘴,眼冒金星,他恼羞成怒地欲要把这不可理喻的手机与这跟不长眼的木头一齐撞个粉碎,一睁眼却看到了一朵困窘着盛开的葵花……
高个男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他静静地盯着这被两根木头挤压着的小东西,它只有大拇指甲盖大小,如果不是恰好撞上了这根木头上,眼睛里是怎么也容不下这么微不足道的存在的。
这是一朵用布做成的假花,层层叠叠的微小花瓣是被人依照一个模子剪下来的,边缘并不是很整齐,却凸显了制作者的心力,片片花瓣组合到一起也让各自的缺陷消失了,而且更显的娇俏;花瓣应该是一片片缝上去的,中间的花蕊则是用黄线来回交错制成的,横竖分明,不急不躁;上面似乎还沾有亮片,不过闪亮的东西经不起岁月的考验,唯留有一片卡在了花蕊的线上,算是告诉了世人它们族群存在过痕迹;花瓣已经苍白,花蕊还留有几分颜色,却更加凸显了这朵花的苍老。不过还好,盛开的样子还在,让人依稀能够辨认出它刚出世时的美好。
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朵谁都不愿多看一眼的假花俗物,却偏偏夺了他这个亡命之徒的眼球,摄走了他的魂魄。高个男久久地注视着这朵不再青春却也永不会衰败的葵花,幸福而又绝望。他很悲伤,但却已经丧失了流泪的能力,他还想笑,但脸部肌肉趋于凝固,凝固成现在这幅冷峻而又荒芜的表情,他已经无法在脸上重新洋溢出那可贵的灿烂了,他费力地咧了咧嘴,露出的却是一副怪异恐怖的表情。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去演绎出这脸上的“仪式”,低头听着那恼人手机里面传来的微弱的声音。
“先生,您是不是有所发现?”
“是的。”高个男将手机拿起放在了耳朵上。
“是戒指对吧!”
高个男轻轻地捏住那花的花瓣,极其小心地往外牵拉,有些阻力,但还是没有任何损伤地把它从那些腐物之中“解救”了出来。
“是枚戒指。”那花蕊黄线的另一面固定着一枚细铁环,是根铁丝折了两圈做成的,空不大,一看就给手指纤细的女子佩戴的。
“一朵葵花戒指对吧!”
“是的!”
“非常好,那就请……”
“那我的戒指呢?”高个男好像被人抢了东西一般地质问着!
“什么?哦……对,雇主曾经允诺过您把她手上的那枚戒指送给您,但那戒指与钱一样,都得事成之后……”
“我现在就要……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可那枚戒指……我现在就要!”
“恐怕没有办法!”回绝的很干脆。
“是现在没有办法,还是一直都没有办法。”
“我可以不回答您这个问题,但我可以保证您一定会得到您想要的!”
“呵呵,你知道我要什么?”
“……”
“呵呵,我他妈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竟然说……这他妈都是什么破事……什么破地方,你他妈说话跟个死人一样,能不能别这么对着我说话,你们让我杀人,我杀了啊,那女的尸体就在那,她死了,死啦,你他妈地对一个死人搞那么多花样,是他妈的有病吗?有病……一定他妈地有病,竟然还·······你们是不是故意·········啊······”高个男抑制不住地歇斯底里起来,可他的最后一句话像是要躲避与某个恐怖怪兽的相遇似的,急忙绕道上了噤声与思维短路上去了。他从棚屋里跳下,走到面包车前,疯狂地踢着面包车,却被强大地阻力撅倒在了地上,他干脆就躺倒在那,发疯似地舞动着四肢,他的身上渐渐地裹满了泥浆,仿佛泥浆能将他一切的罪恶掩盖的一干二净,能让他重获新生一般。
他想到过死没?
就在他亲手杀死了承载他在世所有温情的妻子和未出世孩子的时候,在他看到自己剧烈颤抖的右手上沾满了低沉男延续生命的血液在渐渐凝固的时候,在他抬眼的一瞬间看到了那朵残破的葵花的时候,他都有想过要去结束这一切,可他的那颗心脏却依旧地在为他那可怕的身体与紊乱的大脑输送着鲜活的血液,源源不断,毫无懈怠。对生的渴望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一种理智与情感都没有办法超越的本能,即便那生在他看来是多么的罪恶与不堪,他也要活下去,他对于死有着于旁人来说更多的忌惮,对于死去的人有着太多的不屑,他不愿意轻而易举地就成为一具在失败中沉沦永世的尸体,他不甘心,他在这上面有着极其变态的偏执。
我静静地躺在那里,感受着外面他一个人的狂风骤雨,我不知道电话那头到底给他施了什么魔咒,让他竟如一条被蚁群攻击的虫子一般在地上扭曲纠结,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失去了生命静静的躺在那里是莫大的幸福,虽然毫无希望可言,但总好比这被希望与绝望交替折磨地在这空洞疲乏的世间佝偻着偷生的高个男要强得多。
强得多,也许吧?我还是未敢确定。
浓密的果园被太阳发出的无数光粒笼罩包围着,负隅顽抗的阴暗渴求着果树能再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庇佑,但仍旧无法逃避这大势已去的现状,内外交困的残兵败将欲做困兽之斗,想要挣破这重重包围做条漏网之鱼,可还未及发出一声绝命的嚎叫,就立即被这直直射下的光线给刺破消融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满眼的只有峥嵘。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似是而非地飘了过来,轻而踟蹰,不慎分明。
高个男折腾累了,躺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渐渐的,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闭着眼睛,就如同死了一般。
那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似在慢慢地靠近,轻柔而谨慎,每一个步子都带着惶恐,每一个步子都带着窥探。在那果树掩映的缝隙中,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地朝这边躲闪张望。高个男并没有察觉到这里多了些许躁动,依旧紧贴着地面毫不动弹,而这也让那迷离飘忽的身影多了几分坚定,渐渐在树丛间明晰了起来。
一个瘦削的男人,看着羸弱而胆小,仅余的几缕花白头发胡乱地在躺倒在那片简陋的狭小之地;眼睛大而无神,有些斜视,但眼珠子却很灵活,在那可及的范围内不时地飘忽跳跃;嘴唇薄而好动,一刻不停的在念叨着自己那微小而繁复的心思。
他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怯懦和对一切的不熟悉显露出的狐疑与否定的神情,还有那左眉上方长约3厘米疤痕,对我来说,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来人不是别人,他可是我十七岁离家,从此不愿踏入家门半步的始作俑者,是塑造了我同样也几乎毁了我的,我的亲生父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