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被亲妹妹设计
凉风自四面八方灌来,路边紫色的小野花摇摇欲坠。
我的心也跟那野花似的,在震撼中几乎站不住身。
为什么?
怎么会是她?
她是什么时候来亭县的?
又为什么会和沈博在一起?
我无力地蹲在一边,看着灰暗的墙角与屋檐,抬眼触到头顶艳阳,只觉得日光炫目。
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我又一次承受了背叛的屈辱。千丝万缕缠在身上,每一根都几乎将我勒断。
我真想转身而去,什么都不管了。任由他们男盗女娼,任由他们自取灭亡!
可是我不能。
只因那女子,是我的亲妹妹,月月。
自京城那事后,我已与她恩断义绝。可是,她毕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她跟着沈博这样的“巨贪”,不仅没有出路,反而还会被连累。到时沈博被判死罪,月月也跑不了。
在那个家中,唯有爹爹对我是真心的。我还记得有一年冬天因我贪吃,爹爹出去给我买饼。他将饼贴身藏在了胸口,只隔了一层油纸。回到家的时候,饼还是热的,爹爹的胸口却被烫坏了。
他疼了许多天,一个人偷偷地上药。但他不告诉我,还把我冻得发红的脚揣进怀里。
直到后来有一天听娘亲埋怨他,我才知道爹爹为我付出了多少。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馋过嘴。
我心底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再与那两个狼心狗肺之人有所交集。但一想到爱我如命的爹爹,我什么委屈都能忍下。
屋里还在继续。
我从一开始的煎熬,慢慢地变成了木然。
他们一个把对方当成我,一个扮演我,玩得忘乎所以,玩得全情投入。
我弯下腰,在路边吐了几口酸水。整个人像是从油缸里捞出来似的,那腻味的感觉令人恶心。
终于,他们结束了。沈博在月月脸上用力地亲了几口,然后往门口走来。
我急忙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看着他扶腰离去。
离去之前,他还对着那屋子“呸”了一口。
我当初是多么眼瞎,才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悲哀从脚底,一直漫到了心头。
我在确定他走远之后,叩响了院子的门。
月月的鞋子“啪嗒”“啪嗒”,猴急地过来开口。
一边拨门闩,她一边道:“沈大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声音甜腻,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待看见是我,月月的笑容瞬间凝固。她下意识地想要关门,但是来不及了。我侧身挤了进去,径直走向了屋子。
里头倒是宽敞,分两间。
一间是厨房,锅里摆着几个凉透了的红薯和芋头,桌上还有半盘未吃完的烤鸡,只是那鸡肉颜色不对,像是蒸了数回。
另一间是卧房,一片狼藉。
我的火气“噌噌噌”往上冒。
江月月关上院门,跑过来对我大呼小叫:“姐,你来这儿做什么?我承认以前沈大人喜欢的是你,可你不是已经另攀高枝了吗,我不过就是捡了你不要的东西,你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给谁看?自己吃肉,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喝汤吗?”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看向我的眼神里全是仇视。我觉得脑仁疼,扬起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我,道:“你敢打我?”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斥道:“刚才那一巴掌,打你不知自爱!现在这一巴掌,打你不知死活!”
江月月忿忿地捂着脸,指着我的鼻子道:“江年年,你……”
她终于不再虚伪地喊我“姐”,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两巴掌打得我神清气爽。
我揉了揉略有些发麻的手掌道:“江月月,你想作死,我管不着你,也不想管你。但爹年纪大了,仕途又被你毁了,我不能再叫你丢他的人,更不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你给我乖乖回到蒲县去,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踏足这个地方。”
她反唇相讥:“江年年,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我江月月年岁比你小,长得也比你好看,不过是手段没你高,套不着小王爷那样的主儿。说到底,你还得感谢我,若不是当初我助你一臂之力,让你阴差阳错地与小王爷一晌贪欢,你怎么可能有机会顺杆子往上爬,抱住小王爷的大腿呢。”
疯子!
真是个疯子!
黑白颠倒,又愚不可及。
我拉着她来到厨房,指着锅里那一堆焦糊的东西:“你在这儿,过的是什么日子?沈博如果真心对你,怎么会让你吃这种东西?又怎么会让你住在这臭气熏天的马市旁?你来亭县多少日子了,沈博可曾带你出去过?他将你藏在这里,分明就是觉得你见不得人。他这样待你,不觉得可悲吗?青楼女子好歹一手交易一手收钱,你又得到了什么?你自甘堕落,连青楼女子都不如!”
江月月尖锐地叫了起来:“江年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气极反笑:“是啊,我恶毒。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沈博一个才是好人?难不成你以为,他会娶你为妻吗?”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道:“说得好像小王爷会娶你为妻似的。”
她戳中了我的死穴,痛得我心一阵绞痛。如果再来一次,我情愿不要认识成瑜。
与他之间的爱恨纠葛花光了我的力气,也耗尽了我对年少绮梦所有甜蜜的期待。“红尘纷扰多少事,与君共语皆无忧”,不过是一场遐想,一场空。
远处吹起一阵喧嚣的风,贴着地面肆虐而来,尘土高高扬起,眼前事物变得浑浊。连这灰墙黛瓦,都覆了一层阴沉的气息。我站在这昏黄的天地间,忽然感到精疲力竭。
不想再与她争,不想再与她辩。
我执起她的手,给她看了看我怀里的银子:“月月你看,这是我们的盘缠。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带你走。给你住上等的客房,让你吃新鲜的饭菜。以后你就乖乖地待在爹娘身边,不要让他们操心。”
我已经退了又退,她却不识好歹,拍落了我手里的钱袋,从鼻孔“哼”了一声道:“不过是几个小钱,就想断我的前程。莫不是只有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而我只配回家乡嫁个普通男人?江年年,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
对牛弹琴,我感到无力。
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沈博贪赃一事。
怕泄露消息,怕给成瑜添麻烦。
更怕案子迟迟未破,亭县的百姓还要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望着江月月的眼睛,正色道:“鹰击长空,不与苍蝇论高;寒梅傲雪,不与野草争香。江年年,你在我眼里,从来都不是威胁,更不是比较的对象。我对你,是不屑的。但此刻,我是真心为你好。无论你怎么揣度,我都是为你好。如果你再执迷不悟,我不介意强行将你绑回去!”
说罢我捡起钱袋,往外面走去。
她尖声道:“你要去找帮手?”
我回答:“是!”
“不,我不能叫你毁了我!”她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包东西。手一扬,粉屑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我心叫不好,急忙屏住呼吸。
可是已经迟了,还是有一些药粉被吸入了腹腔。
我双眼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江月月从我腰间扯下了那个钱袋,附在我耳边道:“姐,你可别怪我。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总不能就这样轻易饶了你。你放心,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好去处。”